“愛心媽媽”網上借款２６萬，千里追討無歸路

　　2007年1月4日中午，南京市公安局六合分局值班民警接到一名中年男子的求助，稱其在中學當教師的姐姐兩天前離家出走，至今杳無音訊。
　　六合警方經多方調查走訪，認定女教師是飛往昆明私會網友了。1月9日晚，辦案民警飛抵昆明，在當地警方的配合下，很快“鎖定”了女教師的網友，并在郊區公路旁的草叢里找到了女教師的尸體。原來，這名女教師在短短一年多時間內，先后借給這個從未見過面的網友26萬元，逾期未能償還。于是，她獨自飛往昆明討債，卻被喪心病狂的網友活活掐死……
　　
　　網上開店紅紅火火，愛心回饋“受傷”網友
　　
　　1984年，時年24歲的雷燕從南京師范大學化學系畢業后，被分配到六合區冶山鐵礦初級中學。兩年后，雷燕與冶山鐵礦職工姚楚偉相戀并結婚，婚后育有一女。
　　1997年，姚楚偉被委派到冶山鐵礦南寧辦事處工作。雷燕和丈夫聚少離多，就“趕時髦”買了一臺家用電腦，利用業余時間上網與丈夫聊天或發電子郵件。
　　兩年后，因冶山鐵礦初級中學缺少專職計算機老師，校長安排雷燕改教這一課程。除了備課、上課和輔導學生外，雷燕大部分時間泡在網上。
　　一次偶然的機會，雷燕萌生了網絡淘金的念頭。2001年年底，她向一個家住吉林長春市的網友介紹家鄉的雨花石，對方立馬請她寄上幾枚，并表示“錢不成問題”。雷燕并沒想到從網友身上賺錢，在學校附近的一工藝品商店里花30元買了3枚雨花石，通過郵局寄給對方。半個月后，雷燕收到該網友寄來的300元貨款。該網友隨后又從雷燕這兒購買了10余枚雨花石，并建議她干脆在網上開一家小店，專門銷售當地生產的雨花石、五彩石、瑪瑙石等產品。
　　2002年7月，雷燕購置了數碼相機、掃描儀和攝像頭等硬件設備，在易趣網、淘寶網、一拍網等網站上開了5家名為“石頭記”的店鋪。在職女教師的身份，給她的網上小店帶來了較高的信譽度和知名度。經兩三個月的“磨合”，生意開始走上正軌，差不多每天都有網友打電話或發郵件，要購買店鋪內的精美石頭。她差不多每個星期天都要去一次郵局寄貨。兩年后，雷燕的網上小店紅紅火火，每月均有三四千元凈收入，大大超過了她的工資和獎金。
　　雷燕成了“富婆”后，總想著回報社會，這樣心理才會平衡，自己也更有成就感。她本想在校內資助一些貧困生，可又擔心別人在背后說她“作秀，目的是撈取政治資本”。于是，雷燕陷入了兩難之中，多次向丈夫和在南京航空航天大學音樂系本碩連讀的女兒說出自己的想法：“我想資助幾個遠方的網友，讓他們能順利完成學業，直到找到工作。”姚楚偉和女兒都不同意她這樣做。
　　父女倆的態度惹惱了雷燕：“你們不要干涉我！我現在賺到錢了，只想讓自己變得善良和富有愛心。”
　　2005年元旦期間，雷燕以“綠葉”的網名出現在搜狐聊天室里。很快，一個名叫“秋風”的網友向她發出了交友信息。該網友自稱名叫楊森，為云南藝術學院設計藝術系教師，剛剛走上工作崗位……
　　此后，兩人越聊越投機，大有相識恨晚之意。雷燕和楊森互發了照片，并通過視頻“審視”他的相貌，告訴他：“你看起來很有靈氣……”他認為她像媽媽一樣慈祥。
　　2005年3月中旬起，雷燕一連幾天沒能聯系上楊森，就在網上給他留言：“小楊，你究竟發生了什么事情？想打你電話，你沒給我留下號碼……”3月底的一天，雷燕終于“抓住”了楊森，問他前些日子去了哪里，他發出一個“痛哭”的表情，然后告訴她：“我在去郊外辦事的路上被一輛大貨車撞斷了左腿，等我在昆明市人民醫院的重癥監護室里醒來，車子早就逃跑了……”
　　雷燕問他是在哪里上網，楊森稱自己請父母把手提電腦送到病房里，用的是移動上網，目的是找同事、同學和朋友籌措手術費。雷燕敲出“天啊”，跟著是一串驚嘆號。楊森告訴她：“車禍讓我領略到了世態炎涼，平時同我稱兄道弟的人一聽說借錢趕緊就閃了。搞得不好，我這條腿就要廢掉，從此以后我就成了一個殘疾人，活著有什么意義……”
　　看到這些觸目驚心的文字，雷燕向他要到了手機號碼。隨后，她撥通他的手機，問他：“還缺多少手術費？”他沒顧上回答，發出了一聲聲痛苦的呻吟。她要他挺住，說：“如果你信任我，我就給你寄些錢吧。請你告訴我具體的數目和銀行卡賬號吧。”楊森說：“雷老師，您的恩情，我永遠不會忘記……”
　　第二天，雷燕從冶山鎮上的農業銀行取出4萬元，匯到楊森的工商銀行卡上。楊森回短信感謝“雷媽媽的愛”，并表示自己一定會保重身體，爭取早日康復，盡快把向她所借的錢還上。
　　
　　“母子”情未了，女教師難擋“錢生錢”誘惑
　　
　　2005年4月中旬的一天，雷燕又在網上遇到了楊森。他告訴她：“手術做得很成功，您真是一位充滿愛心的好媽媽！”
　　隨后一段時間，雷燕和楊森在網上交流時，以“雷媽媽”和“好兒子”相稱。轉眼到了2006年春節前夕，楊森打電話向雷燕拜年，說自己的左腿終于康復了，已能正常行走了。
　　2006年2月中旬的一天，雷燕與楊森不約而同地在網上相遇。楊森告訴雷燕：“我嫌學院薪水太低，已經辭職，現在昆明市新時空投資理財公司上班。”
　　楊森告訴她：“媽媽，我只想盡快賺錢，還清欠你的4萬元錢。一天不還，我的心里一天就不會安寧！”雷燕動情地說：“你這孩子，真有責任心。我又沒催你還錢，你急什么呀？”隨后，她耐心地詢問這家投資理財公司的相關情況。
　　楊森告訴她：“新時空投資理財公司是香港大老板李嘉誠控股的。至于公司性質，通俗地說，就是錢生錢。”雷燕不明白“錢生錢”是何含義，楊森解釋道：“打個比方，就是雞生蛋，蛋生雞。如此周而復始，錢也就越來越多。”說到最后，他問她有無積蓄，稱可以幫助她投資，保證每年有20％以上的高額回報。
　　隨后，楊森算了一筆賬：“我在昆明有個開飯館的朋友一次性投入50萬元。以20％的回報率計算，3年后，他連本帶利可拿到80萬。這相當于他又成功地開了一家飯館。”
　　雷燕表示自己會拿出積蓄支持他的工作。2006年3月底，她給楊森匯去2萬元。一周后，她就收到楊森用特快專遞寄來的正規發票，上面蓋有昆明市新時空公司的公章。接著，她收到了1000元匯款，楊森告訴她：“這是公司發給我的獎金，我一分不留返還給您。”
　　此后兩個月，雷燕分兩次給楊森匯去了8萬元，很快就收到他寄來的發票及返還的4000元獎金。
　　雷燕知道丈夫姚楚偉手頭有一定的積蓄，就開口向他求援。姚楚偉得知她打算與朋友合伙做生意的消息后，當即表示反對。
　　2006年7月，學校放暑假了。雷燕以同學生家長合伙做生意為由，從弟弟雷心誠等親友處借到10萬元，分兩次匯給了楊森。
　　2006年11月初，雷燕把學校發的工資和獎金及經營網上小店所賺到的錢湊足2萬元，再次給楊森匯去。此后，她就很少見楊森上網，給他留言，也未見他的回復。
　　雷燕似乎感覺到了不妙。她考慮再三后，還是撥通了楊森的手機，委婉地指出：“我借給你的錢，大多數是要還親戚朋友的，希望你能盡快匯過來。”他振振有詞地說：“你借給我的錢屬于投資，投資就得放長線釣大魚，怎么可能立竿見影呢？”
　　雷燕一口咬定：“南京郊區的房價上漲很快，親戚朋友急等著買房，你看著辦吧。”楊森說：“好吧，那我對我們經理說一說，盡力把你的錢還上……”
　　通了幾次電話，雷燕也沒有得到明確的答復，干脆給楊森下達了“最后通牒”：“如果你今年年底不把錢還上，我就飛到昆明找你們經理。”經商定，楊森答應在2006年12月31日前把15萬元匯到雷燕的銀行賬戶上，余款于2007年春節前還清。雷燕明確表態：“我不要你一分錢的回報，你只要還給我25．5萬元就行了。”
　　
　　
　　急匆匆登門討債，“愛心媽媽”命喪他鄉
　　
　　到了2006年12月底，雷燕依然沒有收到楊森匯來的借款。
　　2007年元旦到了，學校放假三天。雷燕決定利用這個假期飛往昆明，把這件棘手的事情處理好。
　　1月2日上午，雷燕在沒同遠在南寧的丈夫及在南京準備期末考試的女兒打招呼的前提下，走出了家門。當天下午2時許，雷燕從南京祿口機場乘機飛往昆明。上飛機前，她給楊森發了一條短信，告訴自己所乘的航班及抵達時間，很快就收到他的回復：“雷媽媽，祝您一路平安！我開車去機場接您吧。”
　　經過3個多小時的空中飛行，雷燕抵達昆明巫家壩機場。步出機場大廳，她根據楊森從網上發來的照片，一眼就認出了他。楊森熱情地迎上來，喊了她一聲“媽媽”，接過她手里的旅行包，招呼她上了帕薩特轎車。
　　楊森駕車把雷燕接到官渡區關通路上的一家餐館里品嘗了過橋米線。不知不覺就到了晚上7點多鐘，楊森根本沒提到還錢一事，說要請她去唱歌。雷燕當即拒絕，開口催他還錢。楊森以“公司經理不在市區”來搪塞，雷燕堅持要他開車帶她去找經理，楊森說：“好吧，我帶你去找吧。”她哪里知道，這個新時空投資理財公司是楊森杜撰出來的，“經理”就是他本人。
　　楊森開著車，漫無目的地在東風東路上由西向東行駛著。雷燕問他：“你為何要朝偏僻的地段開呢？”他告訴她：“經理在郊外辦事呢。”
　　很快，車子行至金馬路上的林種苗站附近，楊森以口渴為由停車買了6罐竹筒米酒，說：“我們這兒的風俗就是用這種米酒來招待遠方的客人。我們倆把這些米酒喝完吧。”雷燕喝了一口米酒，終于識破他的陰謀：“難道你想把我灌醉，然后逃之夭夭？”他連稱冤枉，說：“雷媽媽，您對我恩重如山，我哪敢做出對不起您的事情？”
　　雷燕再也不相信他的花言巧語了，飛快地拉開車門，猛地跳下車，聲稱要去公安局告發他騙錢。就在這時，前面來了一輛貨車，楊森擔心雷燕高呼“救命”，飛快地拉開車門，像餓虎撲食似的把她摁倒在地，一只手掐住她的脖子，另一只手把她拖到路邊的草叢里，直到她身體僵硬，氣息全無。
　　楊森斷定雷燕死亡后，從她的身上搜出手機等物品，造成無名女尸的假象。隨即，駕車逃離現場……
　　1月3日下午，在南京化工集團工作的雷心誠突然收到從姐姐雷燕的手機上發出的短信，說她想從昆明進一批普洱茶，身上的現金快要用完了，請他向自己那張農業銀行金穗卡（賬號為95599803××××××××）上匯4000元錢。要借錢，至少應該打電話，怎么發起了短信？雷心誠起了疑心，便打姐姐的手機。可姐姐一直沒有接聽，只發了一條短信：“長途加上漫游話費太貴，不方便接電話。”此后，姐姐的手機一直處于關機狀態。
　　雷心誠趕緊打電話給姐夫姚楚偉。姚楚偉不知妻子的下落，打電話給女兒，女兒也不知道。在姚楚偉的要求下，女兒于1月4日上午從南京乘車回到冶山鎮的家里，翻箱倒柜檢查起來，赫然發現家中的10多萬元存款單不翼而飛……
　　1月4日中午，雷燕仍沒回到學校上課。雷心誠受姐夫委托，神情恍惚地走進南京市公安局六合分局，于是出現了本文開頭的一幕。
　　辦案民警了解到雷燕自2006年春節后與一個網名叫“秋風”的昆明網友關系密切，還多次匯款給他。民警深入六合汽車站、南京祿口機場等處明察暗訪，發現雷燕于1月2日下午從南京祿口機場乘飛機飛往昆明的重要線索。1月9日晚，數名民警連夜飛抵昆明，請求當地警方配合，尋找失蹤的女教師雷燕。
　　在昆明警方的鼎力協助下，辦案民警找到網名叫“秋風”、真名叫楊森的家里，卻撲了個空。楊森今年24歲，父母都是下崗工人，靠給別人打工謀生。據了解，楊森性格孤僻，獨來獨往，考入云南藝術學院后，他就在外面租房居住，很少同父母打交道。大學畢業后，他沒能找到滿意的工作，差不多每天都在網上消磨時光。民警隨即找到楊森的出租屋，依然不見他的蹤影。
　　1月15日晚，昆明市公安局盤龍分局民警在寶善街上的如家快捷酒店里巡查時，發現了楊森。辦案民警立即趕了過去，向楊森再三詢問雷燕的下落，他一口咬定不認識此人。當辦案民警叫出“秋風”這一網名時，楊森神情緊張起來了。在強勁的心理攻勢下，楊森終于交代了親手殺害雷燕的犯罪事實。很快，民警在楊森的指引下，在昆明郊區一條公路旁的草叢里找到了雷燕已呈高度腐敗狀的尸體。隨后，民警在楊森的租住屋里找到了雷燕的旅行包、手機、身份證、銀行卡等物品。
　　那么雷燕借給楊森的20多萬元，是不是被他用來投資了？辦案民警了解到，楊森騙到巨款后，用來學開車、住賓館、吃大餐、找情人。至案發時，他的身上僅剩下1萬多元現金。
　　得知雷燕飛至昆明討債的消息后，楊森的心里緊張得要命。他趕緊去昆明市區的一家租車公司租了一輛車去機場接她，試圖能蒙混過關。
　　雷燕慘死在討債路上的噩耗傳開后，不僅讓冶山鐵礦初級中學全體師生深感震驚，也令六合區教育界的同行嘆息不已。大家議論最多的話題是：她為何輕信網友，犯下如此致命的錯誤？
　　1月16日，姚楚偉和女兒捧著雷燕的骨灰盒回到了六合區冶山鎮的家里。雷燕生前的數百名同事、學生和親友紛紛趕至吊唁。師生們一致認為，雷燕慘死一事給大家上了一堂慎交網友課。她在生前，眼里和心里皆是凈土和好人，把善良和愛心演繹到生活的方方面面，包括虛擬世界里，這一慘痛的教訓發人深省。
　　1月18日，雷燕的追悼會在六合區殯儀館里舉行。姚楚偉和女兒望著雷燕的遺像，哭得死去活來。
　　編輯 / 尤 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