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他升任了單位的部門經理,回家的時間就越來越晚了,天南海北地出差不說,常常回來時還一身的酒氣。他說他的應酬太多了,面對他疲憊的眼神,她越來越不想聽他的解釋。忙,不過是借口而已。是他們之間的哪一個環節出了問題呢?他不再是以前那個細心體貼的男人了。
她一直讓自己克制,不跟蹤,不詢問,盡力平靜地表現著自己的從容大度。她是有素質的女子,讀了二十年的書,不能像平常婦人那樣小家子氣。可她越是如此的時候,越發顯出自己的心虛。到底還是想知道他的行蹤,想知道他的心到底是否游移。每天,他身邊穿梭的年輕女孩,對她來說,都如一顆顆定時炸彈,不曉得什么時候會將她炸得灰飛煙滅。
像一座沉默卻蓄勢已久的火山,在他第N次遲歸之后,她把家里鬧了個底朝天:“這哪是人過的日子,家,成了旅館,你永遠都不用再回來了!”盛怒之下,他們視若寶貝的水晶相框被摔在地上。隨著那聲清脆的碎裂聲,他們都沉默了。
接下來的一段日子,他們互不理睬。他還是匆匆忙忙地來,風風火火地走。一場從未遭遇的冷戰席卷了往日溫馨的小家。那樣溫吞的日子,她再也無法忍受。距離,在她和他之間,已無可避免地出現。他是年薪十幾萬的經理,她是一個只會寫幾篇稿子的業余寫手;他在外接觸的是風情萬種的紅塵世界,她卻躲在自己的象牙塔里孤芳自賞。哪怕分手,也要分得體體面面,她不愿意讓人知曉她是個被人遺棄的可憐女人。所以,她先提出離婚。
她說出那兩個字的時候,他正坐在電腦前認真地做方案。聽完只淡淡一笑:“又發什么神經了,缺乏素材了?”再不理她。那天他一直忙到深夜,她恨恨地去看過幾次,看他的眉頭一直皺著,面前的煙蒂堆滿了煙灰缸,眼睛卻始終沒有離開電腦屏幕。心里忽然就有些酸澀,家都要沒有了,他卻還在那兒拼命工作。這個男人,到底在想些什么?還是忍不住,把滾燙的牛奶遞到他的手上。“謝謝你,早點休息吧。”他沖她淡淡一笑,眼角閃過一絲難得的柔情。心,輕輕地一顫,她轉身退出。床的一角,淚水就濕了枕頭。她還是經不住那柔情的一擊。
他還是那么忙,日子還是那樣繼續。她對他,時而恨,時而愛,時而相信,時而懷疑,竟然復雜到自己也分析不透。離婚的話題卻從此沒再提起。那天他很興奮地回家告訴她,說單位搞了一次大聯歡,可以帶家屬去。“終于可以把我們家的大才女帶出去露露面了。”他的臉上滿是驕傲的神色,像個未長大的孩子。
就那樣跟著他去了。席間,她一直話不多,置身世外一般看著那些紅男綠女在燈光酒影里應酬來往。他卻很活躍,攬著她的肩膀將她介紹給幾乎所有人,一番謙虛過后,末了都不忘記加一句:“她呀,沒什么本事,就是會寫幾篇文章!”傻瓜都會聽得出語氣里的那份得意。一直以為他不在意自己寫字的。
酒至酣處,公司老總突然提議來做個游戲,游戲的規則很簡單:在場的每一位丈夫都站到妻子背后一定的距離,妻子不回頭,向后倒,然后由背后的老公抱住,看哪一個接得最快配合最好。小孩子的把戲,她在心里冷笑了一下,不明白老總是什么意圖。她遲疑,等待,觀察,確信他在背后做好準備了,才小心翼翼地準備向后倒去。就在這時,游戲結束。人們的眼光一下子落在她和丈夫身上,看看身邊所有的人,都緊緊地依偎在一起。只有他們,尷尬而立。丈夫的臉一下子紅了,因為他的胳膊始終在做著擁抱的姿勢。她的淚水,不爭氣地滑下。她辜負了背后那個溫暖的懷抱。
其實,老總的意圖正是在此:“我知道,我們公司的事務很忙,我們這些男人可能有時會忽略了你們,讓你們受委屈了。但是,你們要知道,我們,就像在你背后張開的那個懷抱一樣,一直就在。只是,你們對這個懷抱的溫暖與結實產生了懷疑,你們不敢再放心大膽地將自己交給他,才會讓自己的丈夫空空地張著臂膀在等待。當然也不排除另一種情況,你們把所有的信任與愛都交給了丈夫,而你們的丈夫卻不小心傷害了你們。美滿幸福的婚姻,應該是這樣一種完美的結合,你放心地躺向背后的懷抱,背后的人,準確無誤地接住你。”
老總的話,讓她如醍醐灌頂,原來,他一直都在,愛,一直都在。只是那份愛躲在了她看不見的背后,她便懷疑,猶豫,痛苦,不安。有很多時候,真正的問題不是不愛,而是在瑣碎的日子里,我們慢慢失去了發現愛、感受愛的能力。
編輯 / 雨 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