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州：３９畝基本農田被非法占用４年國土部門費盡周折依然“徒喚奈何”

　　近日，浙江省國土資源廳對外公布了該省土地執法百日行動情況，通報了6起典型土地違法案件。其中，湖州市某區某村的寶安建材廠非法占用土地案名列第三，涉及基本農田12.6畝。
　　然而與公開曝光的寶安建材廠相比，同為湖州市的吳興區南山新型建筑材料廠（下稱“南山建材廠”）無疑是“幸運”的。2005年12月湖州市國土資源局在認定南山建材廠非法占用基本農田25900平方米（約合39畝）后至今，該廠生產依舊。
　　“我們也很無奈，真正執行起來很難。”11月26日，湖州市國土資源局副局長汪俊國對《中國經濟周刊》(國內郵發代號2-977)說，“面對查清的土地違法案件，我們的《土地行政處罰決定書》在土地違法當事人面前成了一紙空文，違法行為依舊進行，我們只好申請法院執行，有的法院不受理，有的受理了也執行不下去。”
　　那么，南山建材廠為何能占用如此大面積的基本農田呢？湖州市國土部門在土地違法案件的執行上為何遭遇此般尷尬呢？
　　
　　
　　鎮政府占地
　　
　　2002年，路經湖州市吳興區東林鎮青聯村的杭寧高速公路全線建成通車。同年9月，東林鎮人民政府與青聯村村民委員會就“草魚灣地塊”達成《關于建設用地需要永久性使用土地的協議》（下稱“《協議》”），并稱“由東林鎮人民政府按杭寧高速公路綠化用地的政策給予永久性征用”。
　　《協議》顯示，東林鎮人民政府永久性征用耕地面積43.688畝，東至杭寧高速公路綠化帶，南至埭溪小羊山村茶山，西至南山村小竹林，北至104國道通往圣堂山公路；土地征用經濟補償標準按耕地為4800元/畝，青苗補償為300元/畝。《協議》規定：青聯村村民委員會不得以任何理由提出增加或變更補償費用和其他問題，否則由此而使東林鎮人民政府造成的損失由青聯村村民委員會承擔。
　　2003年初，與該地塊有牽涉的30余位農戶因對《協議》中征用費用較低不滿而提出了異議，強烈要求對該塊土地增加征用費。同年3月，東林鎮人民政府與青聯村村民委員會再次達成《土地征用補充協議》（下稱“《補充協議》”）。
　　《補充協議》顯示，東林鎮人民政府永久性征用耕地面積、位置不變；土地征用經濟補償標準按耕地為9600元/畝（包括土地補償費、安置補助費、青苗補償費等）；東林鎮人民政府稱“一次性征用該土地后，由其統一調配使用，青聯村村民委員會無權干涉。”
　　2003年5月，南山建材廠在面積為43.688畝的草魚灣地塊上占用約39畝土地，添土建造廠房，從事水泥磚、石膏、石棉板等相關水泥制品的制造與銷售。
　　此后，30余位相關農戶認為征用手續存在問題，征用補償費用依然過低、與政府有關部門進行交涉。2005年12月29日，湖州市國土資源局對南山建材廠做出了“湖土資監罰字（2005）第189號”《土地行政處罰決定書》（下稱“189號《決定書》”）。
　　
　　處罰執行難的背后
　　
　　據189號《決定書》顯示，南山建材廠未經依法批準，于2003年5月擅自占用坐落在東林鎮青聯村集體土地25900平方米（基本農田）建造廠房，所占土地不符合土地利用總體規劃，至今尚未終了。這一行為違反了《中華人民共和國土地管理法》第四十三條、第四十四條的規定。
　　對此，湖州市國土資源局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土地管理法》第七十六條和《中華人民共和國土地管理法實施條例》第四十二條的規定，決定對南山建材廠做出行政處罰：責令退還非法占用的29500平方米土地，限期拆除在非法占用的土地上新建的建筑物和其他設施，恢復土地原狀；并處以每平方米2元的罰款，計人民幣51800元。
　　然而，南山建材廠并未執行189號《決定書》。2006年4月21日，湖州市國土資源局向湖州市吳興區人民法院提出“湖土資監罰申字（2006）第10號”《土地違法案件行政處罰強制執行申請書》（下稱“《申請書》”），申請法院強制執行189號《決定書》。
　　時至今日，湖州市吳興區人民法院尚未執行。湖州市吳興區人民法院有關負責人對《中國經濟周刊》表示，此類案件比較難強制執行，目前不便做更多的評價。
　　11月26日，《中國經濟周刊》(國內郵發代號2-977)在南山建材廠看到：在破舊的大門后面，幾間簡易的辦公房，工棚的設備正在運轉，院子中碼滿了水泥磚。
　　一位自稱是工作人員的男士對《中國經濟周刊》(國內郵發代號2-977)說，“這個廠10月份剛轉讓過來，前面的情況不是很清楚，鎮政府知道這個事情的來龍去脈。”
　　11月27日，在東林鎮人民政府，一位主管工業的副鎮長對《中國經濟周刊》(國內郵發代號2-977)說，“這是前任領導的事情，已經處理過了。”在回答“該土地并未獲得國土部門批準”時，該副鎮長說，“我們這一屆并不知情。”并稱，如果是土地違法了可以讓國土部門來處理。
　　對此，湖州市國土資源局副局長汪俊國對《中國經濟周刊》(國內郵發代號2-977)說，“這是典型的非法占用基本農田案件，超過10畝，按照法律是可以判刑的。”
　　那么，為什么南山建材廠非法占用基本農田4年沒有得到處理？
　　“這是存在地方保護的，這里面牽涉到東林鎮人民政府代征的問題，當時的領導與南山建材廠之間是存在合作關系的，企業有意向用地了，政府才開始征。”湖州市吳興區一位職能部門的負責人分析說。
　　“即使征完了，也肯定批不下來的。這是基本農田，誰敢這么批啊！”湖州市國土資源局吳興分局的周副局長告訴《中國經濟周刊》(國內郵發代號2-977)，“我們分局沒有收到過有關南山建材廠用地申請的報告。”
　　周副局長說，“我們很尷尬。東林鎮是湖州行政區劃調整后，劃到吳興區的，在管理的體制上，以及人員的配置上都無法滿足土地執法的需求。”
　　“國土部門在土地違法案件的處理上存在困難，我們只有處罰權，但并沒有執法權。”汪俊國說，“在執法上需要法院、財政等有關部門來參與執行，在目前的體制下，國土部門很難形成監督的震懾力。”
　　而對于南山建材廠非法占地一案未來將如何處理，湖州市國土資源局吳興分局、湖州市國土資源局、湖州市吳興區人民法院等有關負責人笑而不答。
　　
　　尷尬的“守土有責”
　　黃樂楨
　　今年由國土資源部舉行的聲勢浩大的“土地執法百日行動”，在全國各地風起云涌地掀起了。作為“守土有責”的國土管理部門如何“守土有責”、如何打擊土地違法成了社會的焦點；國家把18 億畝耕地保有量確定為約束性“紅線”指標，如何保護耕地更是引起大家的關注。
　　在現實中，如湖州南山建材廠非法占地案件并不是唯一，但卻是“典型”。說它“典型”是因為它經歷了4 年來國家一浪高過一浪的宏觀調控、土地整頓，卻違法依舊；說它“典型”是因為一個地級市的土地管理部門卻始終拿違法的企業沒轍；說它“典型”是因為它占用的是基本農田，且是39畝，直接挑戰的是18 億畝耕地的紅線，直接威脅著中國的糧食安全。
　　在湖州采訪的幾天，時刻感受著地方發展的沖動，也感受著地方發展的盲動。很難想象，一個生產水泥磚的企業居然要靠占用基本農田來發展，這是什么樣的領導思維？這是什么樣的發展思維？就這樣，40畝基本農田消失了，從實際耕種的面積中消失了，但并沒有從18 億畝耕地的紅線中消失。從這個意義上講，把“守土有責”變成“守土追責”顯得更有價值。
　　“追責”就是要追查與土地利益有關的各方；“追責”就是要追查地方發展的盲動根源；“追責”就是要追查國土管理部門監督不力的內在原因。從湖州來看，國土管理部門遭遇了執法的尷尬，而在他們系統內部流傳這樣一個傳言：因為難執行，某省級法院要求各級法院不再受理土地執法方面的案件。這更為浙江國土管理系統的“守土有責”或者“守土追責”蒙上了陰影。
　　尷尬的“守土有責”是否依然繼續？！這，考驗著我們的各級政府和相關的執法部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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