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加坡十年印象記

　　
　　川陵是父母給取的名字，仁者樂山智者樂水。小時即隨父母周游中國各地，18歲考入清華大學工程物理系，同年獲獎學金赴新加坡留學，19歲開始用獎學金獨自背包旅行，至今近10年，我游歷了亞、歐、南美、北美四大洲的56個國家和地區。每到一處，我都會把旅途中的點點滴滴寫成游記，當作一筆財富來保存。
　　在這10年間，除了游歷他國，我大部分時間都生活在新加坡，目前也已是新加坡某部科技署的一名公務員。關于新加坡的紀錄在我的游記中卻一直缺失，很想寫，但因為太熟悉，反倒不知從何寫起。這次補上這一筆，也只能挑我印象中最深刻的，而不能面面俱到了。
　　
　　“高薪養廉”造就亞洲最窮公務員？
　　
　　亞洲哪個國家的公務員最窮？這個問題并無準確答案，仁者見仁智者見智，即便是專家查閱無數的資料，進行反復核算后也未必能得出一個準確的結論。然而新加坡內閣資政李光耀卻語出驚人，這位亞洲四小龍之一的締造者在自傳中表示，新加坡公務員很可能是亞洲最窮的公務員。
　　這個看似不可思議的論點其實有著一定的道理，李光耀的本意是，新加坡公務員雖然工資絕對值較高，但是沒有油水可以撈，再和新加坡的消費水平一比較，就顯得有些清貧了。
　　新加坡政府公務員的薪水是根據人才的市場價值制定的，首先從市場中抽一些樣本公司，從這些公司中找尋類似職位的員工，計算他們的平均薪水，然后按照這個平均值的大約80%支付薪水給公務員。因此對于同等學歷、同等工齡、工作相似、能力相近的一群人來說，他們當中做公務員的人收入往往略低于這群人的平均值。政府也會根據市場的反映對薪水進行微調，如果只支付80%的薪水導致人才嚴重流失，那么他們會適當上調薪水。
　　不過，公務員的薪水也出現過比市場高的情況，比如在經濟低迷時期。但在絕大多數年份中，公務員的薪水都低于市場，這有兩個原因：首先政府花的是人民的錢，支付太高的薪水對不起人民；其次，過高的薪水會導致一些“一切向錢看”的人爭當公務員，影響政府的服務精神。
　　那為什么新加坡總理能拿到200萬美元的年薪呢？因為總理崗位的比較對象是新加坡大企業的總裁，他的薪水在大企業總裁那個圈子里并不算高。我曾經看到新加坡總理自己開著汽車從總統府的辦公區出來，前面有兩輛摩托車開道，想來他平常都是自己開車上下班的，即使他是故意做給人民看，那起碼也是一個好的表率。
　　如果說政府高層領導的年薪還能說得上是高薪養廉的話，基層公務員就根本與此無關，因為他們的比對對象是普通企業員工，薪水也只有市場的80%。
　　此外，新加坡早在20多年前就取消了公務員的各類福利，既無醫療福利也無退休金，政府機構也是企業化管理，公務員除了工作穩定，不容易失業外，沒有什么特別的好處。
　　
　　新加坡如何讓公民都有房子住
　　
　　即使在繁華的日本東京，每當夜幕降臨，去地鐵站里或者高架橋下走一走，你仍然會看到許多的流浪漢，他們中的一些人并非真得過不下去了，而是不想工作，逃避社會責任。我走過世界上幾百個城市，在亞洲幾乎任何一個城市里都不難看到無家可歸的人，然而在新加坡找一個真正無家可歸的人是很難的，政府不允許他們這樣做，一方面影響市容，給外國投資者留下不好的印象；一方面浪費了人力資源。
　　那么面對不同收入的群體，新加坡政府如何讓所有人都有地方住呢？這就要歸功于新加坡1964年開始推行的“居者有其屋”計劃。“居者有其屋”是不工作也有房子住么？答案是否定的。如果你是新加坡的公民或者永久居民，政府會根據你的家庭收入提供給你一些選擇。房價不僅取決于房子的大小，也要看購房人的收入水平，高收入的人不能夠買低價房子，而要支付更多錢來養好房子，這就是新加坡的規定。
　　新加坡的房產分為兩類：一類是私人公寓，大約15%的人住在這種較為昂貴的私人公寓中，一套房子的價格折合成人民幣從300萬到幾千萬都有，任何人都有權利購買私人公寓，但是除了支付昂貴的購房款，你還要面對每年的各種稅款和管理費。事實上大部分新加坡人都選擇住另一種房子，就是政府建造的組屋。新加坡的組屋類似于國內的經濟適用房，今年11月21日，溫家寶總理來新加坡訪問時，還專程去考察了第一個規劃組屋區——大巴窯。
　　
　　新建的政府組屋分為幾種：三室一廳、四室一廳是同一個級別，兩室一廳是一個級別，一室一廳是一個級別，只有一個單間的房子是最低級別。三室一廳或四室一廳的新房最貴，大約100-150萬人民幣，這個價格比私人公寓要便宜許多，但要求購買者家庭月收入必須低于4萬人民幣。
　　兩室一廳這個組別的新房價格大約40萬-70萬人民幣，家庭月收入低于1.5萬可以申請這些房子。
　　一室一廳的房子更加廉價，它幾乎不是用來賣的，而是廉價租給那些家庭月收入低于1萬人民幣的人們，對于物價比北京和上海還高的新加坡，全家月收入低于1萬人民幣的家庭僅有幾個百分點。
　　如果你的收入更低，政府會讓你以一個月幾百塊新幣的價格租用單間的房子，這些房子的整體居住環境沒有大房子好。如果你完全沒有收入，政府會提供給你每個月290塊新幣的補助，前提是你不能擁有任何銀行戶頭和信用卡，同時出國或購買高檔消費品都需要向政府說明錢的來源。
　　一室一廳和單間的房子居住環境是比較差的，住戶主要是那些孤寡老人。我曾經走訪過住在那里的老人們，條件比較艱苦，而且那些地區禁止攝影。不過，相比于新加坡貧民之前居住的木屋，這類房子還是稍微好一些。
　　有趣的是，政府組屋只允許家庭購買，小于35歲的個人是不能單獨申請的，這是政府親家庭政策的一部分。昂貴的私人公寓是不限制購買者年齡的。作為一名普通公務員的筆者由于購買私人公寓財力不足，購買組屋年齡不夠，收入又高于政府廉租房的底線，所以只能支付昂貴的租金住在別人家里，生活著實不易。
　　
　　鼓舞士氣的低福利體系
　　
　　新加坡絕非一個烏托邦，也有自己的困境，在所有社會都越來越關心福利的時候，新加坡依然拒絕引入全面的社會福利體系，這是所有生活在這里的人都要面對的一個問題。李光耀在其自傳中解釋說，亞洲國家不適合福利政策，一方面亞洲國家底子薄，沒有西方國家幾百年來的財富積累；另一方面亞洲國家人口多負擔重，必須激發人們生存的欲望，才能在短時間內超越西方國家。他很羨慕香港人民的干勁兒，并把這種動力歸功于香港早期的低福利政策。
　　在這個背景下，新加坡建立了一個幾乎沒有福利的社會保障體系，在這個體系中醫院是盈利的，政府補貼的藥物種類很少，除了少量常見藥物外，藥費貴得出奇，手術費和其他費用也很貴。政府也是盈利的，每年都是藍色預算，絕少出現赤字。
　　人們要用自己的錢支付醫療費、房貸和養老金，同時還要向政府繳稅，其壓力可想而知。為了使所有人在年老時都能夠負擔基本的生活費和養老金，政府引入了公積金制度。它類似于一個公共保險制度，你將來得到的養老金有多少，你支付醫療費的能力，你償還房貸的能力都取決于你公積金里有多少錢。
　　一般來說，如果你一個月收入相當于10000元人民幣，那么你要把2000元存入公積金，你的雇主則要把大約1500元存入你的公積金。這樣每個月你的公積金中多了3500元左右。這筆錢可以用來支付你55歲以后的養老金和醫療費，其中大約超過一半的錢可以用來買房子。值得一提的是，除非住院或治療慢性病，否則你不能動用公積金支付醫療費。
　　就我個人看來，這套以公積金為基礎的社會保障體系對于低收入人群來說是很有必要的，特別是對那些根本不懂得如何投資的人來說，如果沒有政府幫他們存下這筆錢，他們可能把自己的積蓄花個精光，老了流落街頭。政府強制存款對人們起到了約束作用。
　　新加坡的公務員也同樣通過公積金領取自己的養老金，如果覺得不夠多，就自己買更多保險吧。
　　（文中圖片均由作者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