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識書畫街
2000年“五一”節,古鎮磁器口游人如織。嘉陵江邊的書畫一條街上,一位中年男子的葡萄畫引人注目。他鋪開畫紙,在紙上隨意點染,一顆顆晶瑩圓潤的葡萄立即躍然紙上。
在觀賞的人群中,遠遠站著一位30歲左右的時尚女性,直到游客都走完了,她才慢慢走過來,拿過一幅作品,見上面署名為“方凌”。
“方老師,我太喜歡你的畫了!我叫王節,我要買你很多畫掛到我的臥室里。”
方凌的眼睛濕潤了。多年來,他漂泊流浪,四海為家,還沒有人如此欣賞自己的作品!他當即蘸墨揮毫,畫了一籃帶著淋淋水氣的葡萄送給王節。
王節要付費,方凌堅決不要:“這次是我送你,以后如果喜歡,你再來買我的畫吧。”
第二天下午,王節又來了,她要請方凌吃飯,并商討買畫事宜。飯桌上,方凌講述著自己的故事。
他原是重慶江陵機器廠的職工,因為酷愛繪畫,辭職后專門繪畫。為提高技藝,他拜著名國畫家蘇葆貞為師,專攻葡萄水墨畫。1991年起,他先后漂泊到北京、上海、武漢、成都等地,與同行廣泛交流,提高畫藝。可妻子不能容忍經濟拮據的困頓日子,第二年就跟他離了婚。
王節說,她非常喜歡藝術,尤其對葡萄有很深的感情。
隨著交往的加深,王節告訴方凌,她有過一段失敗的婚姻,如今也單身。方凌的心怦然一動。他預感到,上帝將一位美麗的天使送到了他的面前,他要好好抓住這個機會。
◆讓戀人重返監獄
轉眼一年過去了,王節成了方凌的戀人。他們每天生活得充實而快樂。
2001年7月,王節提出結婚。可是方凌以“等多賺些錢再說”為由,搪塞了過去。細心的王節發現,方凌眼里閃過一絲驚惶。兩個月后,方凌把王節約到星星酒樓。他心事重重,欲言又止。一種難言的痛苦在折磨著他。
“我……我是一個逃犯!我還有3年的刑期,可是我忍受不了,就逃出來了,到處流浪……”方凌終于說了出來。
王節的心“咯噔”一下。她萬萬沒想到他竟然是個越獄的逃犯。短暫的沉思后,王節重新仰起了笑臉:“去自首吧,這是唯一的出路。你的藝術生命不能套上沉重的枷鎖。”
“不!”方凌怒吼起來.“不,我受不了!如果回去,起碼還要加刑5年。我的藝術生命也徹底完蛋了!”
原來,方凌這已經是第三次逃脫了。1989年5月,方凌為籌集一筆到西南師范大學美術系進修的錢,挪用了單位的公款。他用這筆錢去做生意.結果生意虧本。單位催還欠款,他不得不逃亡。后來他又兩次被抓,兩次出逃。
方凌知道再次被投進鐵窗將意味著什么。王節沉默了,眼里蓄滿了淚水。
2001年9月的一天.方凌的房東王阿姨突然跟他說,她的一個親戚要買他的畫,叫他到一家酒樓去面談。方凌高高興興地隨王阿姨走進酒樓的一個包廂里,他看見一個高個子中年男子等在那里。方凌的臉色立即變得慘白,那個中年男子是他出逃的鳳城監獄的陶干事。
方凌尷尬地跟陶干事打著招呼。他知道,這一次無論如何也逃不掉了,一種前所未有的絕望和悲涼漫過他的心頭。離開酒樓時,方凌狠狠地盯著王阿姨。王阿姨說:“方凌,這事不能怪我啊!是王節叫我這么做的!”
方凌被加刑5年,加上剩下的兩年多刑期,合并執行7年9個月。
◆99封情書編織愛情
此時,王節跟方凌一樣,經受著煉獄般的煎熬。她知道方凌不愿回到監獄去,可她不愿意方凌的藝術才華在遙遙無期的驚惶中消磨殆盡。讓他回到監獄去,這是他唯一的出路。
王節的痛苦,沒人能體會。每天晚上,她都鋪開信紙,給方凌寫信。她抱定一個信念,無論等多久,都要等方凌出來。
到2002年9月,她不知不覺寫了99封信。這是99封沒有發出的情書!
2002年9月16日,當獲知方凌嚴管期滿可以會見親屬時,王節帶著滿滿一籃葡萄和99封情書去看望方凌。方凌的目光非常平靜。一年來,他終于意識到沒有約束的自由是多么恐怖,當看到王節帶來的滿滿一包情書時,他的眼睛模糊了。他要用自己的后半生來報答這個女人!
第二年,從監獄傳來了方凌立功受獎的消息。第三年,方凌因表現突出調到獄中《新苗報》任美術編輯。不久,他又升任鼓宣隊隊長。
2005年8月,王節在報上看到《人民日報》和中國美術家協會將共同舉辦“紀念中國人民抗日戰爭勝利60周年書畫展”的消息。她急忙告訴方凌,鼓勵他積極參賽。
幾年來被壓抑的藝術激情一下子爆發,方凌蘸墨揮毫,一蹴而就,一幅生機盎然的葡萄躍然紙上。方凌將作品命名為《碩果累累》,寄到北京組委會。10月,從北京傳來消息,《碩果累累》從3萬多份參賽作品中脫穎而出,獲得優秀作品二等獎,并入編《紀念中國人民抗日戰爭勝利60周年書畫展優秀作品集》。不久,國家郵政局選中《碩果累累》制成明信片,在全國發行。
2005年10月,方凌又參加洛陽杯首屆中韓書畫家作品大賽,一舉斬獲金獎。不久,又參加“第三屆中國文人書畫藝術北京邀請賽”,再獲金獎。
方凌成了獄中的名人,被稱為傳奇書畫家。正如王節所言,當方凌走出黑暗和封閉,走向陽光和自由之后,他的藝術生命得到了突飛猛進的發展。
從2004年起,方凌連續兩次減刑。到2005年,他還剩下兩年刑期。2006年初,監獄長又告訴方凌,他又一次獲得減刑的機會,他的刑期將到2006年底結束。
2006年12月31日,方凌拿著監獄長親自頒發的釋放證,健步跨出監獄的大門。生活,從這一刻開始,向他發出了全新的召喚。
王節捧著一大束火紅的玫瑰花,疾步奔過來,緊緊抱住方凌,任淚水肆意流淌。■
(甘泉薦自《深圳青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