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年4月1日,東京《留學生新聞》用中日文版大幅報道了一個去年夏天震驚日本的中國民工綁架日本幼女一案內幕,稱這是一起最人性的,也是最令人深思的綁架案件。為了爭取涉案男主人公劉逸夫的無罪判決,在日的華人們自發舉行了請援活動,引起了日本各大媒體的關注;《朝日新聞》發表了評論,稱此案件是反思一個國家民主制度真實性的最佳時機;原日本外相田中真紀子親自上書小泉純一郎,希望他能夠對此案件給予關注……
一個普通幼女綁架案,如何震驚華人圈又轟動了日本媒體和朝野呢?記者在東京的拘留所采訪了劉逸夫。他緩慢又痛苦地敘述了這件事的來龍去脈:
我原是民辦小學教師,2002年夏,我花了5萬元人民幣托人辦一個假的日本遺孤證明,到日本后由中國人介紹到福島縣郡山市一家建筑工地做工,認識了小奈奈子的爺爺山本二郎。他是當地有名的木材廠廠主。他見我能做一手好菜,就讓我到他家打雜。山本家是一個非常冷漠的家庭,山本二郎為最高統治者。小奈奈子的奶奶已經過世,小奈奈子的父親是獨子。據說小奈奈子的媽媽不堪忍受山本家的冷漠,跟一個男人跑了,從此小奈奈子的父親更加沉默寡言。小奈奈子雖然才5歲,但明顯是一個非常早熟又懂事的孩子,她叫我“噢吉桑(叔叔)。”慢慢的,與小奈奈子相處的時光成了我在日本孤獨生活的最大安慰,她總是讓我想起國內上小學的兒子。
小奈奈子跟母親分開時才3歲,卻依舊清清楚楚記得她母親的一切。“找媽媽去”,幾乎成了她的口頭禪。我和小奈奈子一樣,也非常掛念遠在國內的母親。弟弟來信說母親胸部長瘤,需要錢住院治療,我只好幾次催山本二郎要工錢,可都遭到他的呵斥。他還振振有詞地說,我在他家白吃白住已經不錯了,要工錢是非分之想,即使要也得等到3年期滿。以前我與他之間并未簽什么正式合同,只是口頭說好每月付給我12萬日元的工資,當時已達兩年,該有288萬日元(相當于23萬元人民幣),然而他一分錢也不肯付。弟弟一封信接一封信地催我寄錢,說母親的瘤再也拖不得了,因為我出國時向親友借的5萬元一分錢也沒還,親友傳言我在日本失蹤了,不但再也不借錢給我家人,還都向我家人追債。情急之下我再次跑去找山本老頭,然而他絲毫不為所動。
第二天午后,小奈奈子從幼兒園回來,看我在半山坳抽煙悶悶不樂,就跑過來給我看她在幼兒園畫的、剛受老師夸獎的“媽媽像”。一個大膽的主意突然冒了出來。我抱起小奈奈子對她說:“奈奈子,跟噢吉桑找媽媽去,好不好?”奈奈子樂得一蹦,差點兒從我的懷里躥出去。
晚上,我們乘車到了郡山市遠郊一處深山里的寺院,就睡在寺院里。我給小奈奈子買了飯團子和牛奶,自己啃了一塊面包胡亂充饑。一冷靜下來,我開始覺得后悔。時至半夜時我再也忍不住了,起來去給山本家打電話,接電話的是山本二郎氣急敗壞地對我破口大罵。
我冷冷地說道:“奈奈子很好,你放心。我要工資,兩年的,288萬。”說完便放下了電話。幾小時后,我被汽車的轟鳴聲驚醒了,我立刻抱起正熟睡的小奈奈子往寺院后山沖去。待我爬到山頂回頭一看,寺院已被警車包圍。
我深一腳淺一腳地背著奈奈子在山里走了一夜。我已成了一個“綁架犯”!想起山本的殘酷,我的心頭充滿了仇恨。但我最終驚醒過來:山本二郎是一個沒有人性的禽獸,但我不是!
2005年8月16日,劉逸夫帶著奈奈子到當地警察署自首了。警察對從小奈奈子那里得到的“調查”結果很失望:小姑娘除了重復噢吉桑的善良和對她的種種好處之外,警察沒有得到一點兒可以對綁架犯產生負面影響的調查內容。日本警察在反復斟酌之后,對山本二郎暗示:作為奈奈子法定監護人身份可否撤訴?
山本斷然拒絕,稱一切必須付諸法律,他和他的家人所受到的“傷害”必須要通過法律手段得到補償。
不久,關于此案的內容被當地媒體報道,山本二郎歧視外國人并克扣工錢的丑行亦被曝光。在社會壓力下,山本于2005年年底如數付給了劉逸夫288萬日元的工資。但是,山本依舊堅持不撤回起訴。2006年2月,原日本外相田中真紀子親自上書給小泉純一郎,希望他對這一特殊外國民工綁架案件寄予關注。田中在接受華人記者采訪的時候這樣評論說:“這是一次審視日本國民良知和文明程度以及法律公正性的機會……”
按照日本法律,劉逸夫有可能面臨6年到8年的牢獄之災。
(嚴 敏摘自《家庭生活指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