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歲 草草愛上了水水
2月21日,天空飄下了第一場小雨。水水說春天來了,我們去看草兒發芽。她纖弱的手指躲在我的手掌里,涼涼的。我們沿著墻根尋找,可惜,沒有一株發芽兒的草。水水望著天,眼睛里都是霧氣,水水憂傷的說春天來了,它們怎么還在睡覺呢?水水憂傷地樣子讓人心疼,于是我伸開手臂,靠著墻壁直立,我說你看我是春天里第一株發芽的草兒。水水笑了,雨水淋濕她的長發,黑黑的發溫順地貼著她的耳鬢,露出光潔的額頭,像童話里的小仙女一樣美麗。
“水水和草草永遠不分離”。我們用半截粉筆在濡濕的墻壁上寫下誓言,粉筆字在墻壁上一點點被雨水洗去,白色的粉塵落到心底。
這是16歲,我愛上了水水。
18歲草草為水水打架
4月7日,校園里那一行楊柳有了很好看的鵝黃色,樹底下草色青青。
我被勒令在教導主任的辦公室里做檢討。這是一件轟動全校的新聞,老師們怎么也想不到我這樣品學兼優的學生會去打架。更震驚的是,骨瘦如柴的我居然敢去招惹大塊頭的大熊。
我的嘴角有血跡,還有一片淤青色。水水哭了,她用軟軟的手帕幫我擦洗,我對著她的眼睛笑,我說有這樣青青的顏色才像水水的草草。
打架的理由很少有人知道,因為大熊有一天在路上攔住水水,想讓水水做他的女朋友。
這是18歲,我為我的女孩打了生平第一架。我告訴水水:草草是永遠要保護水水的。
20歲草草與水水愛在大學
5月12日,桐花落了一地,城市每一個有泥土的縫隙都有草在生長。
夜里11點,我在快餐店脫下店服,越過城市的黑夜,回到學校。翻過一處破敗的墻,偷偷溜進寢室,躺在床上,像一塊棉花跌進海里,四肢是一種疲憊之后的伸展,擰亮手電,溫一遍當天的英語單詞,最后看一看枕頭底下水水的照片,安然入眠。
我必須如此疲憊,在做家教的同時還要去快餐店打工,因為我要攢錢。
從我讀書的這個城市到水水讀書的那個城市,要穿過地圖上長長的一條線,擴大到現實里就是更長更長的距離。我每個月要去那條線的另一端看水水,因此我必須攢錢支付那么昂貴的路費和旅費。在一起不到10個小時之后,我就要原路返回。每一次見面,都希望白天與白天之間沒有黑夜的阻隔,可是老天并不憐憫我。
這是20歲,我用青春的熱情期許,三年會轉瞬即逝。
大三那年,水水忽然喜歡長發男生,于是我為她蓄發,盛夏的脖頸下長起了痱子。
長發且彈一手好吉他的我,在校園里光彩奪目,全賴我可愛的水水的喜歡。于是也有了其他女孩的喜歡。大一的師妹投遞來寫滿喜歡的心形卡片,我笑笑,無奈,硬著頭皮退回去,心如鐵石的任女孩子在身后嚶嚶哭泣。
每次見面,水水都會像小貓一樣依偎在我懷里,可愛至極;有時又會像小狗一樣在我身上嗅來嗅去,尋找另一個女子的味道,小狗吃起醋來,可恨至極。可我還是那么喜歡吃醋的小狗。
水水看著我頸后的痱子心疼不已,遂拉著我到理發店,一瞬間,長發散地,鏡子里是一頭短短的草坪頭。水水說我若是穿青衣皂襪,儼然就是俊俏的小和尚。我大笑,口念佛號,說若為水水姑娘,小和尚寧愿還俗。
25歲草草與水水的異國戀在淡去
7月14日,陽光白白的,像是樹頂開出的花朵。
四年相思,終結在這個夏天。
我坐在水水家的客廳里,不停地喝水水媽媽煮的綠豆水,一直到夕照爬滿對面的墻壁,水水抱著一摞英文參考書疲憊地回來,我的水水,眼睛里泛著水樣的波,像是幽深的湖水。
整個夏天,我都在思考,我要不要和水水一起出國。
父母的積蓄我很清楚,我不能動用他們一生的積蓄去追尋愛情。水水爸爸坐在沙發上,大度地表示可以為我支付出國的費用。大男子的自尊心極度高漲,我拒絕了這個機會,也因此拒絕了愛情的長相守。
這是24歲,夜夜失眠,我下巴上的胡須像野草一樣瘋長。
隔年的8月18日,初秋的風善解人意地清涼著被夏天荼毒了一季的柏油路。
翻了兩個小時的報紙,終于等到下班。三三兩兩的人,像慵懶的貓一樣,踱出陰郁的機關大樓。
我是第五層機要室的秘書,薪資一般的公務員。
距水水離開就快一周年了。她的電話來得越來越少,我的電話也懨懨的很少撥過去,越洋電話里多的是奢侈的沉默。
我的床頭依然還放著草草和水水的合影,那是我們20歲那年的留影,兩個青春飛揚稚氣未脫的戀人,現在看過去,有點像電影里回憶的鏡頭,特別是午后的陽光照過來的時候,就像那些微微泛黃的懷舊片斷一樣。
這是25歲,一年的機關生活,讓我的思想越來越老練,激情轉薄,愛情不知道因何淡去。
26歲 草草有了新女友
9月21日,田野上一片金黃,野草和小麥都是金黃的顏色,分不清到底哪里是麥田。
華燈初上的街頭,我熄掉了煙盒里最后一支煙,面無表情地看著人群。她遞過來一盒含片,說煙還是不要抽太多。她半低著頭,臉色微紅。我想想,似乎有很多年沒有見過女孩子臉紅了,心里微微動了一下,似乎是往事在動,抖落了些許塵埃,堅硬的心柔軟起來,帶她走進了街角的電影院。這是我和她的第二次約會,別人介紹的。
這是26歲,水水提出與我分手,水水說與其這樣僵持在太平洋的兩岸,不如各自去尋找各自的岸。
隔年的10月29日,白楊樹的葉子大片大片的落下來,蓋在城市的草坪上,像一大片拼湊的陽光。
她在更衣室里試婚紗,我漫不經心地看著店里的電視。水水出現的時候,她臉上的微笑精致典雅,那是一個訪談節目,水水坐在嘉賓席上侃侃而談,水水的眼神里不再有過去的柔弱,是我所不認識的堅強。
她穿著婚紗走過來,巧笑嫣然,旋轉著炫耀著那一身華麗的潔白。我眩暈。繼而明白,眼前是我的新娘,剛剛在記憶里滑過的,是永不復歸的初戀。
手牽手回家,路過一片拆遷的工地,一面墻特立獨行地立在廢墟里。剛剛落過雨的泥土飄散著好聞的味道。
她這一天都被準新娘的幸福所感染,孩子一樣的拉著我跑到墻根尋找:“你說落過雨的秋天,是不是也會有春天一樣的青草生長呢?”
我的眼睛卻穿透墻壁,看到磚石之間寫著那句:“水水和草草永遠不分離”。
這是27歲,我就要成為另一個女人的新郎。
水水不再是草草的水水。草草不再是水水的草草。只有在偶然的夢里,才有勇氣回想起,那一年,水水和草草在同一個岸上相偎依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