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誠協議”豈能為愛保駕護航

　　 2007年3月，北京市朝陽區人民法院受理了新《婚姻法》實施后，首例夫妻財產協議撤銷權糾紛案。原告王永年在訴狀中稱，2006年4月，妻子鄭虹拿出已打印好的《夫妻財產約定協議》，聲稱考驗自己是否對婚姻有誠心，要求自己在協議上簽字。由于自己年齡比妻子大很多，非常珍惜這段婚姻，為了印證自己對妻子的真情實意，在誤以為該協議就是妻子考驗自己的情況下，在該協議上簽了字。但隨后妻子就明確提出要與自己離婚，并要求自己搬離住房。王永年認為，是妻子設計了圈套才使自己簽訂了這份顯失公平的協議。為了維護自己的合法權益，他要求法院撤銷這份協議。
　　 筆者隨后采訪了鄭虹，卻意外地了解到許多與王永年所說完全相反的情況，一個再婚家庭的恩怨糾葛浮出水面。
　　
　　 一
　　
　　鄭虹與前夫離婚時，女兒鄭嵐嵐只有7歲。那是1991年，鄭虹37歲。在一家企業工作的鄭虹含辛茹苦地撫養女兒，她發誓一定要讓女兒像其他孩子一樣生活得幸福。
　　 1992年，有人向鄭虹介紹了王永年。王永年比鄭虹大14歲，大學本科學歷，在一家科研機構任工程師。他妻子幾年前患癌癥去世了，留下兩個女兒。鄭虹對王永年的條件比較滿意，尤其是她覺得對方也是女孩，與女兒好相處一些。于是，就答應和王永年見面了。
　　 見面后，王永年對鄭虹一見鐘情，可鄭虹卻覺得他和自己想象的有些距離。但考慮到自己年齡也不小了，王永年又對嵐嵐特別好，鄭虹的心動了。她覺得，只要他對女兒好，自己和他的感情可以慢慢再培養。于是，兩人在1993年底領取了結婚證。
　　 結婚前，王永年與兩個女兒住在單位分的一套兩居室，鄭虹則帶著女兒住在父母的一套兩居室。王永年覺得自己的兩個女兒都大了，與他們住在一起不太方便。于是，他向鄭虹和她的母親提出，結婚后暫時先住在她的這套房子中，等將來兩個女兒出嫁了，他們再搬過去。鄭母通情達理地說：“沒關系，你們有困難就先住這兒吧，以后再說。”
　　 就這樣，他們一家三口在鄭虹父母的房子里共同生活了。鄭虹很珍惜自己的第二次婚姻，她深知，要想維持再婚家庭的穩定，對對方的子女好是非常重要的。于是，王永年的大女兒結婚時，鄭虹主動送去了2000元錢；大女兒生孩子時，她又主動送去了1000元。2000年，王永年的二女兒說要裝修所住的那套房子，但沒有地方住。鄭虹主動提出讓她先住在自己父母的另一套房子中，在裝修期間，還讓王永年的二女兒天天到家里來吃飯。
　　 鄭虹相信，自己所付出的一切努力一定能感動王永年和他的兩個女兒。令她欣慰的是，王永年多次在她面前說：“你為這個家付出了不少心血，等兩個女兒都結婚走了，咱們就搬到我那套房子去住，畢竟比這套房子要稍微寬敞一些。”王永年的二女兒也對她說，自己將來結婚會買房，把現在住的這套房子騰出來。因此，鄭虹覺得他們挺通情理的，就更不去計較什么了。
　　 2001年，因為房改，鄭虹所住的這套房子要花錢買下。鄭虹和王永年商量，能否用兩個人的工齡，這樣可以便宜些。王永年說：“可以。不過我拿不出錢。”鄭虹說：“沒關系，錢我去想辦法。”
　　 鄭虹跟親戚朋友借了些錢，加上自己的一些積蓄，花3萬多元買下了這套住房。她以為，這樣一來這個家會更加穩固。沒想到，事情卻遠遠超出了她的想象。
　　
　　二
　　
　　 結婚后，每到休息日和節假日，王永年一大早就去他原來的家，給女兒收拾房間、買菜做飯，直到下午五六點鐘才回來。1997年退休后，他更是天天往女兒那里跑，只是晚飯回來吃，在鄭虹這里住，第二天早晨就又走了。
　　2001年初的一天早晨，鄭虹犯了眩暈的毛病，嘔吐不止，她想讓王永年在家照顧她。可王永年卻說：“我女兒那里離不開我，我要是不去，心里會不安的。”說完，把鄭虹扔在家里轉身就走了，直到下午快6點才回來。
　　 丈夫的狠心令鄭虹非常傷心，她不明白，自己對他和他的兩個女兒那么好，為什么他對自己卻是這個態度呢？難道在他的心目中，只有女兒沒有她嗎？那他當初為什么要和自己結婚呢？
　　 后來，鄭虹得知，王永年的大女兒結婚后，夫妻倆搬到了王永年的房子里住。可當初王永年曾保證，女兒結婚后就搬出去住啊？想來想去，鄭虹突然明白了，原來，自己被王永年利用了。他之所以和自己結婚，完全是為了找個落腳點，把房子騰給兩個女兒住。
　　 鄭虹覺得自己很悲哀，她曾想過和王永年離婚。可是，作為離過一次婚、又比較傳統的女人，她實在不想再折騰了。考慮再三，鄭虹決定繼續維持這樁婚姻。
　　 然而，鄭虹的心里卻有了一個結。2002年的一天，單位里的幾位同事在議論再婚家庭遺產的問題時說，有的雙方子女因為房子鬧到了法院。聽了這些議論，鄭虹心里猛地一哆嗦。想起王永年對她及他女兒兩種截然不同的態度，而王永年又比自己大那么多。萬一他先走了，他的兩個女兒會不會也和自己鬧？
　　 鄭虹越想越害怕。她向有關人士咨詢，像她這種情況應該怎么辦。對方告訴她，為了避免將來的麻煩，夫妻雙方可以簽訂一份夫妻財產協議，將財產及房子的歸屬做個約定。于是，鄭虹和丈夫商量，兩人也簽訂一份財產協議。但王永年總是說“我再考慮考慮”，事情就拖了下來。
　　
　　三
　　
　　 自從決定與王永年簽訂財產協議后，鄭虹走訪了幾位法律界人士。她覺得，既然兩個人婚前各有一套房子，那么，王永年的房子歸他所有，自己父母的房子就應該歸自己所有。可是，法律界人士卻告訴她，由于婚后王永年住在她的房子里，又用他的工齡買了房子，就享有對這套房子的所有權。而她一直沒住過王永年的房子，等于自動放棄了所有權。
　　 鄭虹一聽就愣了，怎么還有這種道理？他把他的房子讓給女兒，白白地住了13年自己的房子。到頭來，自己的房子倒成了他的。這樣一來，萬一王永年去世了，他的女兒還不跟自己爭這套房子啊。
　　 鄭虹感到了巨大的威脅，她決定無論如何也要盡快和王永年簽訂一份財產協議。她起草了一份協議，說明誰的房子歸誰。可王永年不干，說買房子用了他的工齡，理應給他補償。最后，兩人商定鄭虹給王永年1.5萬元作為補償，房子所有權歸鄭虹。2004年4月，二人在協議上簽了字。
　　 鄭虹本想簽了協議后，就解除了后顧之憂，可以安安穩穩地過日子了。但后來發生的事情，讓她再也不想和王永年生活下去了。
　　 2007年1月，鄭虹因和鄰居鬧矛盾，遭到鄰居的報復，鄰居揚言要殺了她和女兒。鄭虹很害怕，就提出一家人先住到王永年的房子里躲一段時間。可是，王永年的女兒卻不同意，只讓王永年一人搬了過去。
　　 這次“躲難”事件，讓鄭虹再也不對王永年抱有幻想了。她覺得，這樁婚姻再也沒有了存在的必要。既然他們能把事情做得這么絕，自己又何必為他提供免費旅館呢？
　　 鄭虹向王永年提出離婚，王永年不同意。鄭虹說：“如果你不同意協議離婚，我就到法院起訴。”王永年急忙說：“我們還是私下解決吧，不要鬧到法院。”鄭虹說：“那好。但既然我們已經無法再生活在一起了，你還是搬回你自己的房子吧。”
　　 然而，王永年卻不走，并說：“只要我們還沒離婚，我就不搬走。”鄭虹沒有辦法，只得期待著盡快把離婚手續辦了。誰知，王永年卻悄悄地把她告到法院，要求撤銷他們簽訂的那份《夫妻財產約定協議》。
　　 鄭虹實在沒有想到事情會是這個結果。她覺得，這份《夫妻財產約定協議》是雙方自愿簽訂的，應該具有法律效力。她相信，法院一定會做出公正的判決。
　　 2007年3月15日，朝陽區人民法院開庭不公開審理了此案。雙方都提交了證據，進行了陳述。6月中旬，法院做出判決，駁回王永年的訴訟，《夫妻財產約定協議》有效。
　　
　　律師點評：
　　 夫妻離婚時，雙方自愿簽訂的財產協議是有效的。在劃分財產時，必須按照協議來執行。本文主人公所簽訂的《夫妻財產約定協議》是在雙方自愿、雙方具有行為能力、沒有外界脅迫的情況下簽訂的，所以，王永年單方面要求撤銷該協議是不妥的，也是無效的。
　　 而文中所說“由于婚后王永年住在她的房子里，又用他的工齡買了房子，就享有對這套房子的所有權。而她一直沒住過王永年的房子，等于自動放棄了所有權”的說法是不正確的。對房子是否擁有所有權，不是以是否居住為依據的。王永年和鄭虹各自的房子沒有特殊約定，應該分別屬于個人婚前財產。鄭虹用王永年的工齡買了自己的房子，雙方簽訂了補償協議，王永年則不再對該房享受產權，該房屬于鄭虹的婚前財產，王永年沒有權利分割。
　　 編后：再婚家庭的矛盾是社會的一個普遍問題，而其中大多都因財產和房子引起。如果處理不好，帶來的將是家庭的解體、親人的反目。但愿再婚夫妻能理智地處理好財產問題，他們的子女也應該多為父母著想，不要為了自己的利益，而拆散一個好不容易組成的家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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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責編/畢春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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