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東手絹王

　　“9·18”事變后，日本鬼子侵占了東北。不愿做奴隸的中國人，紛紛組織起一支支抗日武裝，白山黑水遍地梟雄。
　　遼寧西部的新立屯是一個軍事重鎮，那里囤積著日本關東軍大量的武器彈藥和其他軍事物資，關東軍司令部派了一個名叫龜田一郎的少佐，率領五百多名日軍守護著。突然，一天晚上，一個看守倉庫的日本哨兵莫名其妙地被殺死了。這個日本兵死得非常奇怪，根據距離他不到二十米的另外一個哨兵回憶說，他既沒聽到槍聲，也沒看到什么人在哨所附近出現，當時他聽到這個士兵一聲慘叫，急忙跑過去一看，這個哨兵已經倒在地上了，只見他的頸動脈不知被什么武器割斷了，脖頸血流如注，不大一會兒就沒氣了！
　　日本軍醫仔細檢查了死者的傷口，發現殺死這個日本兵的兵器非常奇特，既不是槍，也不像刀，小小的傷口只有半個柳葉那么寬，而且恰好切斷頸動脈。這是一種什么武器呢？龜田一郎和軍醫絞盡腦汁，也無法判斷這個哨兵是被什么武器殺死的？
　　接下來幾個晚上，新立屯日軍倉庫先后又有兩名日本哨兵被殺死，死因和第一個哨兵完全相同，都是被一種神奇的武器切斷了頸動脈。龜田一郎氣得嗷嗷叫，他把新立屯最大的漢奸頭子，偽鎮長蝦米腰找來，限他一個月內一定要抓到殺害日本哨兵的人，否則，就要砍掉他的狗頭。蝦米腰卑躬屈膝地連連點著頭說：“太君息怒，我一定在一個月內，把這個膽敢跟大日本皇軍作對的人抓到！”
　　蝦米腰原名叫趙漢江，是個唱二人轉的，因為他一年到頭總是彎著腰，像只煮熟的大蝦米似的，人們就送了他這么個外號。蝦米腰和他的師妹小翠花當年都拜遼西的二人轉藝人喇叭三為師，一男一女組成一副架，蝦米腰唱上裝、小翠花唱下裝，喇叭三又吹喇叭又拉弦，師徒三人在遼西大地靠唱二人轉過日子。有一天，喇叭三帶著蝦米腰和小翠花到一個茶館演出，一個叫龜田一郎日本軍官看上了年輕美貌的小翠花，這個日本鬼子悄悄塞給蝦米腰兩千塊老頭票，讓他把師妹騙到日本鬼子的駐地……那天晚上，可憐的小翠花，竟然被龜田一郎等幾十個日本鬼子活活糟蹋死了！
　　第二天早上，憤怒的喇叭三找龜田一郎要人，蠻不講理的龜田一郎竟然放出大狼狗，把喇叭三咬得遍體鱗傷。從那以后，喇叭三就在遼西一帶消失了，有人說他去了吉林，也有人說喇叭三并沒離開遼西，他隱姓埋名輾轉在蒙漢交界的西部草原，跟幾個二人轉藝人搭班子，仍然靠唱戲為生。有些人還說的有鼻子有眼的，說他們親眼看到過喇叭三耍手絹，那簡直絕了！他雙手舞動兩個八角形的花手絹，左轉、右轉、上轉、下轉……花樣百出，就憑這一手絕活，掙幾個小錢，勉強度日。蝦米腰則搖身一變，當上了新立屯的偽鎮長，成了徹頭徹尾的鐵桿漢奸。
　　蝦米腰雖然在龜田一郎面前夸下海口，可是，要想抓到那個殺死日本兵的人，可比登天還要難。蝦米腰像條狗似的，帶著偽保安隊走村串巷，半個月下來，仍然是一點線索也沒找到。更讓蝦米腰膽戰心驚的是，這幾天又有好幾個鬼子哨兵被用同樣的方法殺死了！龜田一郎氣得一連扇了蝦米腰十幾個大嘴巴，揚言如果再抓不到這個人，就把他喂了大狼狗！
　　蝦米腰被逼無奈，這天晚上，他親自埋伏在日本鬼子哨兵附近，決心抓到這個膽敢跟大日本皇軍作對的人。當時正是三伏天，天熱、蚊蟲叮咬……蝦米腰蹲在一片小樹林里，瞪著兩只綠豆眼，就像一條斷了脊梁骨的癩皮狗似的，遠遠地注視著軍用倉庫前的日本哨兵。蝦米腰剛蹲了不到兩個小時，煙癮就上來了，鼻涕眼淚一個勁地流。自從投靠日本人之后，蝦米腰就染上了這個嗜好，一天三個大煙泡，少一個都不行。蝦米腰掏出隨身帶來的大煙槍，點燃后狠狠地吸了兩口，這才美滋滋地閉上了眼睛……
　　就在這時，遠處那個日本哨兵突然發出一聲慘叫，緊接著就咕咚一聲倒在地上！蝦米腰頓時被嚇出一身冷汗：“我的媽呀，他還真來了！”
　　借著朦朧的月光，蝦米腰睜眼一看，只見一個黑乎乎的神秘武器飛快地旋轉著，這個神秘的武器離開日本哨兵，旋轉著飛進了對面的一片高粱地里就不見了。蝦米腰一眼就認出，這個旋轉的“神秘武器”，竟然就是二人轉藝人演唱時使用的花手絹！這一出乎意料的發現，把蝦米腰嚇的七魂丟了三魂半，唱二人轉的手絹都能殺人，這個人手絹耍得也太高超了！盡管害怕，蝦米腰當然不會忘記他這天晚上的任務，他連滾帶爬地舉著日本人送給他的盒子炮就沖進了對面那塊高粱地……
　　高粱地里靜悄悄的，連個人影也沒看見，那個拋手絹的人早就跑了。蝦米腰狗仗人勢地高聲喊：“你出來！有種的你給我出……”
　　一句話沒喊完，蝦米腰只聽耳邊嗖的一聲，那個旋轉的花手絹又飛過來了！蝦米腰急忙趴在地上，還是被削掉了半個耳朵……
　　蝦米腰捂著血西瓜似的腦袋，急急忙忙跑回據點向龜田一郎報告。龜田一郎嚇得渾身汗毛都豎起來了，他倒吸一口涼氣說：“中國人大大的厲害，唱二人轉的布手絹都能殺人！”
　　蝦米腰這個狗漢奸眨巴著兩只小眼睛，卑躬屈膝地給他的日本主子出了個鬼主意：“太君，我有辦法抓到這個殺害皇軍士兵的人，我們這樣……”
　　第二天，蝦米腰以新立屯日軍司令部的名義，向遼西地區的二人轉藝人發出通知，限他們在八月十五中秋節這天，到新立屯參加什么“關東手絹王大賽”，不管男女老少，只要是唱二人轉的，統統都得來，誰要是不來，就以抗日罪論處，格殺勿論！蝦米腰的這個主意非常惡毒，他是想借二人轉藝人比賽耍手絹的機會，查出那個用手絹殺死日本兵的抗日分子。
　　八月十五這天，遼西地區幾百名二人轉藝人，都帶著花手絹，來到了新立屯。那時，全東北都在日本的統治下，日軍司令部的通知，誰敢不來？蝦米腰親自指揮爪牙搭建了一個大舞臺，舞臺對面的廣場上立著一根高高的旗桿，旗桿上懸掛著一條非常細的繩子，繩子下面系著一個人頭大小的西瓜。那些被迫前來比賽的二人轉藝人看著旗桿上的西瓜，都不知道蝦米腰這個鐵桿漢奸葫蘆里到底賣的什么藥？蝦米腰為了跟當年的同行們套近乎，他還特意穿上當年唱二人轉時一身演出服，這個鐵桿漢奸裝模作樣地走到舞臺上說：“各位同行，大日本皇軍駐新立屯最高長官龜田一郎太君，一向非常尊重我們這些唱二人轉的民間藝人。今天，龜田太君把大家請來，就是要搞一次耍手絹大賽，選出關東手絹王。大家都看到了吧？舞臺對面那根旗桿上，掛著一個西瓜，誰能用手絹把那個西瓜割下來，誰就是我們關東二人轉藝人中的手絹王，龜田太君獎勵老頭票5000塊。老少爺兒們，誰先上來比試比試？”
　　唱二人轉的都會耍手絹，有些人耍手絹的技巧也非常高超，比如正轉、反轉、旁轉、側轉、兩手同時轉、連手帶腳一起轉等等等等，可說是花樣百出。更有一些技藝高超者，他還能把手絹旋轉著拋向觀眾，旋轉的手絹在某個觀眾的臉上、鼻子上、耳朵上……或女人戴的發卡上輕輕一拂，然后再借著手絹旋轉所產生的向心力，再把手絹自動“飛”回演員的手中，用這種獨特的方式跟觀眾交流。蝦米腰要找的，就是后面所說的這種技藝高超的耍手絹的人，他那天晚上親眼看到殺死日本哨兵的那個手絹，就是用這種方法又回到了拋手絹人手中的。
　　那些被迫前來“比賽”的二人轉藝人，他們雖然都不知道蝦米腰究竟要搞啥名堂？但是，有一點大家都明白，這個鐵桿漢奸是啥屎都拉的主，他今天把大家找來，一定沒有好果子吃。因此，那些凡是上臺比賽的人，不是說他不會耍那種能自己“飛”回來的手絹，就是上臺后故意把手絹耍得歪歪扭扭的，連西瓜的邊都碰不著。幾個藝人比賽完畢，沒有一個人能把旗桿上的西瓜割下來。見此情景，滿臉殺氣準備抓人的龜田一郎，氣得哇哇亂叫揮舞著戰刀走上舞臺上：“騙人，騙人！比賽的不賣力氣，用假把式糊弄大日本皇軍，統統槍斃！”
　　
　　龜田一郎話音剛落，日本兵立刻就架起機關槍，瞄準了在場的所有二人轉藝人，現場的氣氛立刻就緊張起來。蝦米腰也露出他本來的面貌說：“太君的話大家都聽見了吧？如果你們當中再沒人把旗桿上的西瓜割下來，誰也別想活！”
　　 龜田一郎舉著戰刀說：“我數三個數，如果再沒人出來把旗桿上的西瓜割下來，我就下令開槍了，一、二……”
　　日本兵“嘩啦嘩啦”拉動著機關槍的槍栓，只要龜田一郎喊出那個“三”字，立刻就是一場血腥的大屠殺……
　　就在這千鈞一發的時刻，人群中突然走出一個人，只見他不慌不忙從懷里掏出兩個八角形手絹說：“不要開槍，我能把旗桿上的西瓜用手絹割下來！”
　　來人就是蝦米腰的師傅喇叭三！
　　龜田一郎害怕喇叭三欺騙他，他快步走過來，用一種懷疑的口吻問道：“據我所知，你們二人轉藝人使用的花手絹，都是用布做的，你能用布手絹把旗桿上的西瓜割下來？”
　　喇叭三不卑不亢地說：“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我們唱二人轉的為了增加手絹旋轉的力度，都要在八角形手絹的每個角上，縫上一枚銅錢。我把銅錢磨得薄薄的，像刀刃那么鋒利，當然就能把旗桿上的西瓜割下來了。”
　　龜田一郎看了看喇叭三隨身帶來的那兩個花手絹，果然每個角上都有一枚磨得十分鋒利的銅錢！此時此刻，這個日本鬼子已經明白了，他的那幾個部下，都是被這種獨特的“秘密武器”殺死的。為了證實他的判斷是否準確，龜田一郎要喇叭三當場表演手絹割西瓜。只見喇叭三不慌不忙地走到臺上，掏出兩個花手絹，雙手飛快地舞動著，霎時間，兩個手絹就像兩只飛快旋轉的風火輪似的，把在場的日本兵都驚呆了！喇叭三轉著轉著，突然大吼一聲：“走了！”說著，只見他用力一拋，一個手絹就飛向了旗桿上的西瓜，“刷”的一聲，就把系西瓜的繩子割斷了，西瓜啪的一聲落在地上，那個旋轉的花手絹卻神奇地飛回了喇叭三的手中……
　　“好！這才是咱們關東的手絹王呢！”
　　臺下的二人轉藝人，不禁發出一陣響亮的叫好聲。見此情景，蝦米腰像只哈巴狗似的跑到龜田一郎面前說：“太君，我敢肯定，他就是多次殺死皇軍的那個人！”
　　龜田一郎戰刀一揮說：“把這個人給我抓起……”
　　龜田一郎那個“來”字還沒出口，喇叭三的另一塊手絹也出手了，只見這塊手絹呼呼地旋轉著向他飛來，龜田一郎來不及躲閃，這塊旋轉的花手絹就把他的雙眼割瞎了！這個法西斯分子疼得嗷嗷亂叫，現場立刻大亂，日本兵手忙腳亂地搶救龜田一郎，混亂中，喇叭三在那些二人轉藝人的掩護下，安全逃離現場……
　　龜田一郎兩眼都瞎了，他不得不離開中國，回到了日本。龜田一郎回國不久，漢奸蝦米腰也在一天晚上神不知鬼不覺地被人割斷了頸動脈，一命嗚呼見了閻王。有人說這不一定是喇叭三干的，因為自從新立屯那場“關東手絹王大賽”結束后，很多二人轉藝人都學會了用旋轉的手絹殺鬼子除漢奸的本領。從那以后，駐東北的侵華日軍司令部還下達了一條十分特別的命令，任何日本士兵都不準看二人轉演出，他們就是害怕被旋轉的花手絹殺死啊！
　　如今，喇叭三早已作古，人們把他安葬在抗日英雄烈士陵園內，他的墓碑上就刻著“關東手絹王”五個大字。幾年前，一個雙目失明的日本老人還專程來到喇叭三的墳前懺悔過，此人就是當年的龜田一郎。
　　（責編/鄧亦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