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假,我和楚輝決定去神農(nóng)架探險。我和楚輝是大學同學,他是校探險協(xié)會會長。這次去神農(nóng)架,是楚輝和我“蓄謀已久”的,野營裝備、食物、水等都經(jīng)過精心的計劃,確保這次旅行的安全。
8月初的一天,我們出發(fā)了。進入神農(nóng)架林區(qū),我們開始步行往縱深挺進。楚輝讓我?guī)蠋讟犹诫U裝備,他背著食物和水。陽光明媚,深山寂靜,聽著鳥語,嗅著花香,我感覺很輕松愜意,這哪里是探險,分明是享受嘛。
天黑時,我們來到計劃中的宿營地,這里地勢開闊,旁邊還有一條小溪。我們這次旅行將以這里為中心在周圍活動。楚輝向我詳細講了方位,讓我一定要記住宿營地,如果我們在外面碰到意外,一定要及時趕到宿營地。看他嚴肅的樣子,我打趣他:“我反正什么也不懂,就跟著你就行,我們還能走散了?除非你讓母野人抓去做了女婿。”
“對,”他笑笑說:“兩人一定不能走散,你跟著我,這也是個辦法。”
我們開始準備晚餐。林區(qū)是不能生火做飯的,所以晚餐都是些熟食。楚輝說我們先吃容易腐爛的東西,然后他拿出一只燒雞,把燒雞從中撕開,放在我面前一半,他面前一半;又拿出四個饅頭,一人兩個;兩根黃瓜,一人一個;兩瓶礦泉水,一人一瓶。我一向飯量小,哪里吃得了這些東西,就要撕下一塊肉給他。卻被他攔住了,他認真地說:“易遠城,那是你的一份,這是我的一份,為了保持體力,必須吃完,而且,你不能吃我的,我也不能吃你的,不能混為一團,那樣就弄不清楚了。”
我們這次計劃行程是15天,對食物和水的準備是18天,多出3天是以防萬一的。也許是老天保佑,我們進入林區(qū)以來,一連十天都是風和日麗。只是碰到過幾次蛇和野蜂,但也是小驚而無險。我取笑楚輝說這是什么探險,一點波折都沒有。楚輝說:“這其實是熱身,我們都還只是在林區(qū)的外圍,還沒有深入里面。我主要是考慮到你的安全,你畢竟是第一次出來,下次等你有經(jīng)驗了我們再往里去。”
我說:“就算熱身,我已經(jīng)熱十天了,也夠了吧。我們還是往里走走吧。”
楚輝聽我這么說,眼睛一亮,說:“好吧,明天我們就往里走走,稍有不對,我們立即撤退回家。”
于是,我們向森林深處走去。果然,里面和外面天差地別,里面根本就沒有路,到處是荊棘,每一腳下去都深及大腿,不知道下一步會踩到什么;上面則是遮天蔽日的樹冠,耳邊不再只是鳥鳴啾啾,還有很多莫明其妙的聲響,聽得令我心驚膽戰(zhàn)……
走了約兩個小時,我再也撐不住了,要求楚輝往回走。楚輝立即同意了,我們就往回走。可又走了兩個小時,四周還是原來的樣子。我忽然發(fā)現(xiàn)楚輝也是眉頭緊鎖,不停地看指南針和地圖。我的心一沉,這可是我第一次見到他如此緊張。
果然,我們迷路了。
我們在那片森林里轉了一天一夜都沒能出去,如果不是帶著手表,我們只怕連日期都不知道。第二天中午,我們分吃了一點東西,又繼續(xù)趕路。忽然,我感覺天像是一下子黑下來,楚輝忽然大叫一聲“小心!”然后把我往旁邊一推,他抓著手里的樹棍往外撲去……
我一下子撲倒了,很快我轉身一看,不由嚇呆了,只見楚輝正被一個黑乎乎的東西抓著懸在半空——那竟然是一頭黑熊!
“快跑!”楚輝又叫道。聽到這聲叫喊我才清醒過來,拔腿就跑。可跑了一段路,我想起來楚輝還在那黑熊手里。又轉回來,拿棍子拼命地在那黑熊身上頭上亂打亂敲。黑熊丟掉楚輝,居然倉皇逃走了。
我扶起楚輝,他已經(jīng)不能動彈。好一會才緩過氣來,拉起我要走,卻又一跤跌倒。我問他怎么了,他摸了摸自己的左腿,咬住牙關,說:“沒什么,只是被嚇了有點虛脫。”
他又試著想站起來,可仍然站不起來,他說:“易遠城,你聽我說,我可能一時半會走不了了,你趕快走吧,剛才那只黑熊還只是只幼熊,它肯定要叫老熊來的。你不走,我們兩個都會沒命的。”
我哭著說:“不行,我扶你走,我們能走多遠就走多遠!”說著我把他扶起來,我們一瘸一拐地往前走。我一下子也不知道哪來的勁,半拖半抱地拉著他走,我什么也不想,也不管方向,只想一直走下去、走下去……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忽然聽肩上楚輝驚叫道:“到了,我們到了!”我抹了一把眼睛,一看,果然,眼前出現(xiàn)我們熟悉的宿營地,我們的帳篷就在前面呢!
我把楚輝扶進帳篷,他說:“你到那條小溪去給我弄點清水來吧。”我去了小溪。那小溪說遠不遠,說近不近,有差不多2里多路。小溪的上游地勢平坦,但下游離我們近的地方卻靠近一個山崖。我圖捷徑,就去那個山崖口取水。沒想到這時我已經(jīng)精疲力竭,腳下一軟,居然滾下了山崖,暈了過去……
我是被凍醒的。醒來時正是深夜,我也不知道身在何處。我又餓又困又痛又冷,喊了幾聲“楚輝”也沒有回應,就循著記憶的方向往宿營地走。等走到天亮,忽然一看周圍,居然全是陌生的環(huán)境——我又迷路了。
糟糕的是,這次我是一個人,我原來一直依賴著楚輝,所以我?guī)缀跏裁匆膊辉谝猓词乖诤谛芤u擊的時候我也不是十分害怕,可現(xiàn)在,只有我一個人,而且我什么都沒帶,食物、水……什么都沒有,只有一捆繩子,這繩子留給我干嘛?上吊用嗎?我一下子絕望了。
我的手表已經(jīng)不知去向,也不知道是什么時間,什么日期,也不知道我走了幾天,因為我常常會暈睡過去。我突然開始憎恨楚輝,都是他,是他鼓動我來這里探險,是他讓我背著幾樣簡單的裝備——對,我忽然想起來,他為什么不讓我背食物和水呢?為什么一進帳篷就讓我給他弄水呢?是不是有謀害我的意圖?
我這樣想也不是沒有道理的,因為人在悲觀失望的時候,總會有很多怨氣,還有一個原因,我們學校有個漂亮有才華的研究生,我和楚輝都對她有意思。但看起來,那女孩似乎更加喜歡我。我知道楚輝十分喜歡她,但他還是放棄了,明說是讓給我,可暗地里,會不會想利用這次探險的機會除掉我?
我一邊胡思亂想著,忽然就看到楚輝真的拿著一把刀向我撲過來,我嚇得大叫一聲,睜開眼睛,刺眼的陽光照亮了面前,我看到我正躺在一間白色的屋子里,一個穿白大褂的人站在我面前,他驚喜地說:“你終于醒了!”
原來我進了醫(yī)院。
醫(yī)生指著旁邊坐著的幾個人,說:“他們是林區(qū)的救援人員,你已經(jīng)昏迷了三天三夜了。”
一個救援人員讓我講講情況,我說我到這里來探險旅游,不料迷路了。那人又問我一行有幾人,我說還有一個,叫楚輝。但他在哪里,我卻說不清楚具體地址。我問了他們現(xiàn)在的日期,他們說是8月26號。我大叫一聲,不好,我計算了一下我們的行程,我們是8月5號到的林區(qū),18天的食物和水,應該可以支撐到22號。可現(xiàn)在都26號了,楚輝如果沒有回家或者獲救,他已經(jīng)沒有食物和水了。
我們立即上路,找了一天,仍然沒找到。這時我的心又安定下來,因為我忽略了一件事,我最后一次知道日期是8月18號,那天我們有幸從密林回到了宿營地,然后我就迷路了。那么算起來剩下4天的食物和水如果一個人用的話應該可以維持8天以上,以楚輝的經(jīng)驗,應該還不止這么多天。他肯定沒事的。
第三天,我們終于找到了宿營地。我老遠就大叫楚輝的名字,可是沒人答應。我沖進帳篷,卻發(fā)現(xiàn)楚輝躺在床上,一動也不動——他已經(jīng)死了。
我不相信,經(jīng)驗豐富的楚輝怎么能死呢?
救援隊的人檢查了一下楚輝的遺體,他們看到他的左腿上滲有血跡,就撕開褲子查看,只見他的左小腿上血肉模糊,已經(jīng)腐爛了,還有些扭曲了,顯然已經(jīng)骨折。我突然想起來,被黑熊襲擊后楚輝為什么讓我一個人走,原來他已經(jīng)知道自己的腿骨折了,可他怕影響我,居然一直忍著沒有說。
救援人員又檢查了一下,說:“他不是因為腿傷感染而死,而是營養(yǎng)不良,顯然是不能去找食物,餓死的。”
我的眼淚刷地一下就下來了。這時,一個救援人員念道:“這是易遠城的一份——這是什么東西?”
順著他手指的方向,我看到帳篷一角還放著一個包裹,上面寫著一行歪歪扭扭的字“這是易遠城的一份”。我打開包裹,不由驚呆了——里面都是食物,16個面包,16根火腿腸,16包餅干、4瓶礦泉水……救援人員都驚叫了起來:“奇怪,這有食物和水,他為什么不吃呢?”
我一下子跪在地上,嘶叫道:“他是給我留的呀——”
回去時,背起楚輝的行囊,雖然食物和水都拿了出來,可他的背囊至少還是我的三倍以上!我?guī)缀醵急巢粍恿恕5疫€是背在了肩上,我在心里默默地說:“楚輝,還有什么地方你沒去過,我會帶著你去!”
(責編/方紅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