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什么拯救你，我的孩子

　　那是個夏天的晚上。那條街道人很少，沒路燈，漆黑一片。街道兩旁齊人高的花草叢中躲著三個孩子。偶爾有三兩個人走過去后，就聽見那小的孩子說：“怎么沒單身女的啊？”那個大點的孩子說：“算了，實在沒人，單身男的我們也搶！”
　　他們就是我們這個故事的主角，東東、安其和小西。他們年齡都在13歲左右，最大的東東差兩個月就滿14歲，都是某校初一（3）班的住讀生。那天，安其他們在網吧里已經玩了三天三夜了。安其的游戲裝備被盜了，想網上買裝備吧，可沒錢。另外兩個更慘，連網吧費也交不起了，看著安其玩了好大一陣。后來，東東把他們都叫了出去。
　　在街邊，東東給他們一人發了一支煙，說：“這樣不行啊，我們要想法弄點錢！”
　　安其眨著被煙熏得流淚的眼睛：“怎么弄啊，我把我老媽給我的下個月生活費都花光了。”
　　東東就說了一個字：“搶！”
　　最小的小西嚇得被煙嗆了一口，連連咳嗽。
　　“怎么？不敢啊？沒錢怎么玩游戲啊？沒錢買好裝備在游戲里多丟人啊？”東東望著他們又說。
　　就是因為東東這句話，他們決定選這條偏僻的小街搶劫行人，搶錢玩游戲。本來說好了就搶單身女人的包，搶了就跑。可等了大半夜都沒單身女的。后來，東東決定單身、小個子的男的也搶。三個人沒錢也不敢買刀，手里都提了半塊磚頭。
　　過了好久，快凌晨４點了，來了輛小車，在離他們只有２０米處停了。車上下來一個胖子，把車子的引擎蓋支上，像是車壞了。可胖子也沒去修車，掏出手機在打電話，另一只手夾著一個皮包。東東小聲說：“按計劃，上！”安其退出草叢，繞了一個圈子后回來，拿著一支煙朝那人走去。
　　走近后，安其對那人說：“大哥，借個火好嗎？”
　　胖子警惕地打量了安其一眼，才說：“這么點小屁孩也學抽煙了，哈哈！”手伸進衣兜里找打火機。后面東東和小西就上來了。東東掄起磚頭一下就把胖子砸躺在地上，小西搶過包，三人撒丫子就跑。
　　三個孩子跑了好幾條街，見四處沒人，這才在一路燈下停下了。安其拿過小西的包，邊喘氣邊打開包，三個人的頭都湊了上去。包里什么也沒有，就有一個小塑料袋，里面裝著些白色的粉末。這是什么東西？沒錢啊！東東氣得搶過包就要扔。突然，一雙大手把安其抓住了：“可找到你們了！”
　　三個人抬頭一看，是他們的班主任何老師。何老師正從肩上取下一個包：“都三天了，你們沒上學，晚上也沒回宿舍。我給你們家里都打了電話，你們父母急壞了。我估計你們在網吧里，找了你們兩天。都餓壞了吧？來，老師給你們帶了點吃的，先吃點東西，其他我們回學校再說。”何老師邊說邊從包里往外拿面包，水等東西。安其他們三個人愣住了，都沒動彈。
　　就在這時候，三輛車響著刺耳的剎車聲停在了他們面前。呼拉一下，從車上下來了十幾個人把他們圍住。剛剛被搶的那個胖子捂著流血的腦袋，氣急敗壞地指著他們：“就這三個小子，媽的，這么小，老子還真沒注意……”
　　一個光頭問：“胖子，你給我的貨呢？”
　　“在那兒！”胖子指著東東手上的包。立刻有兩個人朝他們走過來。何老師連忙擋在安其他們前面，雙手護小雞似的護著，向著那些人說：“你們是什么人？要干什么？別傷害我的學生！”
　　那兩個人像沒聽見似的，安其看見一個人掄拳給了何老師兩下，何老師倒在地上，捂著肚子，嘴里鼻子里都往外冒血。另一個人搶過東東的包走了回去。
　　“老師！”三個孩子七手八腳把老師扶起來。
　　那光頭沒接那包，說：“小黑，驗貨！”
　　一個黑黑的小個子男人接過那包，拿出那個塑料袋，把那白色的粉末抹在大拇指上放鼻子上使勁吸了吸，沖光頭點了點頭。光頭就向車里走去，邊走邊說：“胖子，給你們老板說這貨我要了，按上次說的量叫他準備好，交貨的時間和地點我和他聯系，到時候可別給我換了次品！”
　　胖子連連點頭。有個人問：“老大，這幾個人怎么辦？”
　　那光頭一耳光扇在那人臉上：“你頭一天出來混啊？他們跟我們都照過面了，做掉！”
　　安其嚇得站都站不穩了，緊緊靠在何老師身上。
　　那小黑這時候說：“老大，這里挨著居民區，人多眼雜……再說我們這幾天要做大生意，做了他們雷子就盯上了。”
　　那光頭一沉吟：“嗯，那就先帶上車！”
　　何老師他們全被塞進車里。幾輛車也不知道開了多久，進了一間廢棄的工廠庫房。四個人被推下車擠在墻角，綁上了手腳，嘴上也貼了膠帶。光頭出去打了一陣電話，回來就叫：“都給老子過來，我安排下一步的計劃！”
　　他拿出個鐵桶，里面倒上汽油：“你們互相搜身，搜到手機全他媽扔進去！”
　　那小黑問：“老大，今天不是就只是驗貨嗎？沒了手機，大伙在接貨前怎么聯系啊？”
　　“老子就今天接貨，我要防止有人通風報信。哈哈，沒想到吧？老子驗貨接貨一天搞定，連雷子都猜不到！他們就算知道我們今天驗貨，也不會拿我們。趁他們沒準備，我要搞他們個措手不及！”
　　光頭又朝安其他們一指：“他們身上也要搜！接貨的時候把他們帶上當人質，哈哈，老子雙保險！”
　　何老師怕三個孩子被打，攔著不讓人接近孩子，結果又被一個人打得暈了過去，手機也被那人扔汽油桶里了。小黑搜了搜幾個孩子，沒搜到什么，空著手回去了。光頭煙頭一扔，汽油桶里火光沖天。“瘦猴，你帶兩個人到那邊墻角把放的５００萬貨款取出來，錢取出來我們就去東莊！現在大家先吃點東西。”一群人狼吞虎咽起來。
　　安其躺地上動了動，捆著的手悄悄地向褲兜里伸去。剛剛搜身的小黑可能沒料到他這么小的孩子也有手機，沒仔細搜，他牛仔褲腿上還有一個小包，他的手機就在這里。安其想絕不能讓這伙大毒販買毒品去害人！他要偷偷打電話報警。好容易摸到手機，誰知剛拿出來，連手機帶手就被人踩在地上。原來那個可惡的小黑一直沒吃東西，在他們身邊轉悠呢。小黑沒動聲色，拿了手機揣自己身上了。
　　光頭在喊：“小黑也過來吃點吧，幾個小屁孩，不用看那么緊。”小黑說：“好，我撒泡尿就來。”
　　“要尿出去尿，老子吃東西呢。”小黑就出了門。
　　小黑尿完回來，沒吃幾口，瘦猴他們錢也取出來了。光頭看了看表：“全部上車出發，沒吃的車上吃。那個老師和幾個小孩帶上車！”
　　光頭、小黑、安其他們一輛車，由一個大漢開著在前面，后面那個車也裝滿了人，夜色中，兩輛車徑直向郊外開去。到了一處地方，兩輛車停了，車窗外黑漆漆的。光頭拿出手機打了個電話，對面樹林里亮起了車燈。光頭說：“大漢你留在車上，小黑我們走！”那邊車上的人也下來了。黑影里兩邊共有２０多個人，安其知道他們要交易毒品了，心里又緊張又害怕，湊在車窗上看著，那個叫大漢的也看著外面，就聽見光頭說：“小黑，驗貨！”
　　瘦猴把一箱錢交給對方，接過來一個箱子。那邊的人在驗錢，小黑打開箱子，隨便取了一包蘸了點在大拇指上。突然，小黑呸的一聲吐出嘴里的東西：“老大，貨是假的！”
　　雙方立刻緊張起來，一片拉槍栓的聲音。那邊有個人罵了起來：“光頭老大，你的人鼻子被屎堵住了吧？這和你今晚剛驗的貨的成色是一樣的啊！”
　　小黑轉過身，遞給光頭一包東西：“老大，你自己看看。”光頭用舌頭舔了點馬上就吐出來：“狗日的爛仔坤你敢用洗衣粉騙老子！兄弟們搶回我們的錢！”說完，一槍就撂倒了那個爛仔坤，雙方槍聲大作，人也一個接一個倒下。
　　就在這時候，外面亮起了更大一圈的車燈，有警笛的聲音，還有高音喇叭在喊：“我們是警察，你們已經被包圍了，放下武器投降！”
　　這伙亡命之徒哪里會投降，這時候槍口都全一致對外了。警察那邊一陣排射，毒販又倒下幾個。大漢突然發動車子向外面開去，何老師緊緊抱著幾個孩子生怕子彈打著他們。沒開幾步路，一聲槍響，大漢中了槍。安其他們看見光頭用槍指著大漢：“停車！”大漢繼續往外開，光頭連發三槍，大漢趴在了方向盤上，車停了。
　　這一切都太快了，安其他們還沒反應過來光頭就上了車，用槍指著安其的腦袋，大喊：“我手里有人質！我手里有小孩！”
　　小黑突然跳上了車：“老大，這幾個人帶著是累贅，我們逃命要緊！”光頭說：“那老子殺兩個，我們一人帶一個往外沖！”說著槍口對準了何老師。小黑大喊一聲，槍口指著光頭：“別動！我是警察！”
　　光頭一愣，調過槍口對著小黑就要開火。東東用頭一頂，大家聽見幾聲槍響，光頭終于倒下了。小黑肚子上血如泉涌，掙扎著爬上了車，用手去搖駕駛座上的大漢。大漢嘴里全是血咕咕往外冒，眼睛還一眨一眨的。小黑說：“他是我的同事！”
　　這時候槍聲漸漸停了，警察們全向有人質的車走了過來。大漢望著何老師：“老師，你和孩子們沒事……就好。你對孩子們真好……讓我想起了我的老師……”
　　孩子們望著渾身是血的兩個警察，哭著：“大漢叔叔，小黑叔叔！！”大漢的眼睛慢慢合上了。
　　三個月后，在市高級人民法院審結一起成功破獲的販毒大案后，安其等三人的搶劫案也作為另案審理完畢。法庭鑒于安其等三人的搶劫情節較輕微，且三人均未滿14周歲，并在破獲販毒案中為我公安偵察員提供了通訊工具，有立功表現，法庭決定免于起訴，由其監護人教育改正。三個孩子和父母及老師走出法庭的時候，小西忍不住問：“小黑叔叔怎么沒來？他也……”
　　何老師說：“小黑叔叔給我打了電話了，他沒事，又去執行任務了。就是他提供了你們給他手機的證據，他還說幸好當時搜你們身的時候摸到了手機，不然那天沒手機的話還真不好辦呢。”
　　“怎么那天他們的毒品會是洗衣粉呢？”何老師說：“我也問了，小黑叔叔說他為了拖延時間等部隊趕到，也為了讓黑幫火并，驗貨的時候調了包。”
　　一行人到烈士陵園給大漢叔叔掃墓后，東東、安其、小西和老師回到了學校。望著旗桿上的五星紅旗，三個孩子都沒說話。何老師也沒說話，不過他在想：“孩子們啊，為了讓你們在學校里安靜地學習，如果有必要，我們老師、警察叔叔和你們的父母，我們真的愿意用我們的生命來交換啊！”
　　（責編/鄧亦敏 插圖/桑麟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