嗩吶聲聲喚親情

　　豫北許營村的許老漢會吹嗩吶，農(nóng)閑時常到村北池塘邊的大柳樹下吹奏，他最拿手的曲子是《百鳥朝鳳》。
　　兩年前，許老漢的兒子媳婦去北京打工，把兩歲的孫子小石頭留在家里。從此，祖孫倆就成了形影不離的好朋友，許老漢走到哪，小石頭就跟到哪，村北池塘邊成了祖孫二人經(jīng)常光顧的地方。小石頭最愛聽爺爺吹嗩吶，每當(dāng)他哭鬧不止時，爺爺?shù)膯顓纫豁懀蜁棺】奁Ｓ幸淮危∈^在外邊貪玩，吃飯時還不回來，許老漢取出嗩吶一吹，小石頭竟很快跑了回來。從此祖孫倆達(dá)成一種默契，嗩吶聲成了爺喚孫歸的無形命令。
　　小石頭４歲這年，兒子回家把他接走了，說是讓他到北京上幼兒園。許老漢心里雖不愿讓孫子走，但為了他的前途，嘴里沒敢吱聲。令許老漢想不到的是，小石頭到北京兩個月竟給弄丟了，兒子找遍北京所有的地方也沒找到。
　　常言說，孫子是爺爺?shù)拿印Ｐ∈^丟失的消息傳到家里，許老漢當(dāng)場就暈了過去，接著便大病一場。病好后，人們發(fā)現(xiàn)許老漢變了，嘴里常莫名其妙地念叨孫子的名字，對嗩吶也更加癡迷，幾乎天天都去池塘邊吹奏，風(fēng)雨無阻。老伴勸他不聽，兒子勸他不理。幾個老哥們勸他說：“年齡不饒人，想開些，別再去吹了，保護(hù)身子骨要緊。”誰知他竟搖搖頭說：“你們不懂，我這是在用嗩吶聲為孫子引路，孫子無論在哪兒，只要聽到我的嗩吶聲，就會循著聲音找回家來。”
　　一老者說：“北京離咱這一千多里，怕是聽不到吧！”許老漢肯定地答：“能，我有感覺，我孫子一定能聽到……”老哥們見狀都說：這老頭八成是想孫子想瘋了。對他既同情，又憐憫。
　　就這樣，許老漢天天去池塘邊吹嗩吶，吹嗩吶成了他的精神支柱。許老漢之所以要到池塘邊吹奏，因為只有在那里，他才有孫子就在身邊的感覺。許老漢這一吹就是６年多，可時直至今日孫子還是沒有回來。老哥們見他身體一天不如一天，再次勸他不要再吹了，可他仍是我行我素，癡心不改。
　　這年正月十五，許營村西的一個村子請縣劇團(tuán)唱戲。午飯后，村里的人們都陸陸續(xù)續(xù)地去看戲了，許老漢還是雷打不動地去池塘邊吹嗩吶。這時，從東邊路上走來一群看戲的小孩，他們被許老漢的嗩吶聲吸引住了，不由自主地停下來聽其吹奏。許老漢見來了這么多觀眾，吹得更賣力了。一曲終了，他發(fā)現(xiàn)別的小孩不知何時都走了，唯獨一個10來歲的小男孩還蹲在地上支楞著耳朵聽。許老漢打心眼里感謝這個小觀眾，愛憐地上前拍拍他的腦袋說：“小子，伙伴們都看戲去了，你咋不去哩？”那小男孩像從夢中醒來似地說：“記得過去爺爺愛吹嗩吶，俺喜歡聽，所以聽迷了。”許老漢問他叫啥名字、多大了、是哪村的？小男孩說他叫全成，11歲，是東邊小屯村的。說完，急急忙忙跑去看戲了。
　　許老漢開始并沒把這事往深處想，回到家里想想，覺得今天這事有點怪：這小孩的年齡不但與孫子相同，而且他愛聽嗩吶，他爺爺也愛吹嗩吶。更讓許老漢感到奇怪的是，方圓20里內(nèi)，會吹嗩吶的就自己一人，從沒聽說過小屯村有吹嗩吶的，莫非這孩子是自己的孫子……他越想越像，越像越想，決定明天去小屯村問問情況。
　　第二天，許老漢到小屯村暗中一了解，那個全成竟真是抱來的，而且抱養(yǎng)時間就在小石頭丟失后不久。
　　得此消息，許老漢心里禁不住一陣激動，因為種種跡象表明，這小男孩很有可能就是小石頭。他分析，小石頭可能是被人販子騙走，賣到這里的。為不驚動對方，許老漢沒敢聲張，偷偷給在北京的兒子打了個電話，說是發(fā)現(xiàn)了孫子的線索，叫他趕緊回來。
　　兒子聞聽小石頭有了線索，立即趕了回來，通過派出所一了解，那個全成是從南陽抱來的，他兩歲時父母雙亡，跟著爺爺一道生活。７年前，爺爺因急病去世，小屯村的一戶人家抱養(yǎng)了他。更巧的是，全成的爺爺竟也是個嗩吶愛好者……
　　空喜歡一場，許老漢非常沮喪。兒子勸他說：“爸，別傷心了，您已經(jīng)盡力了。孩子丟了這么多年，又不是在本地丟的，不要再抱希望了。走吧，跟我去北京散散心吧！”
　　許老漢聽后搖搖頭說：“我哪兒也不去，我要在家等孫子。”
　　兒子離去后，許老漢還是一如既往地去池塘邊吹嗩吶。令許老漢欣慰的是，那個喜歡聽嗩吶的全成經(jīng)常過來聽他吹奏。時間一久，他們漸漸熟了。
　　一轉(zhuǎn)眼到了春天。一個星期天下午，全成又跑來聽許老漢吹嗩吶，而且還帶來一個小伙伴。全成介紹說，這小男孩叫孬蛋，家住東邊的小窯村，不但與其同歲，并且還是同班好友。全成還說，孬蛋也喜歡聽嗩吶，所以他這次也跟來了。
　　許老漢通過觀察發(fā)現(xiàn)，這個孬蛋比全成還要喜歡聽嗩吶，問他為啥喜歡？孬蛋說，他過去聽爺爺吹過，好久不聽了，特別想聽。
　　許老漢一聞此語，不由又想起了孫子，但隨后又搖了搖腦袋。因為上次的教訓(xùn)，他再不敢輕易往那方面想。由于孬蛋是第一次來聽他吹奏，他決定給其多吹幾曲。
　　許老漢有個氣管炎的老毛病，吹奏的時間一長，嗓子眼里就難受，一難受就得停下咳嗽。當(dāng)他坐在那塊大石頭上，一支曲子剛吹到一半時，不爭氣的嗓子又一陣難受，他只好停住咳嗽起來。就在這時，一件意料不到的事情發(fā)生了。只見小孬蛋情不自禁地站起身子，走到許老漢背后，輕輕地給他捶起背來，那姿勢、那部位，以及拳頭的輕重，都宛如當(dāng)年小石頭給他捶背時一樣……一見此狀，許老漢心里猛地打了個激靈：啊，莫非這小男孩真是小石頭？要不……
　　可能是心理作用，沒往這方面想時還不覺得像。有了這種意向后，許老漢竟是越看越像，從鼻子到眼睛，從說話到走路，舉手投足，分明活脫脫的一個小石頭……第二天，許老漢迫不及待地去小窯村打探情況，結(jié)果卻令其大失所望。
　　原來，孬蛋是一戶張姓人家從幾百里外的山東表姐家抱來的，表姐生了一對雙胞胎，養(yǎng)不起，想送給別人一個，正好張的妻子不會生育，小孩４歲那年，他把老二給抱過來了。更巧的是，那孬蛋也有個會吹嗩吶的爺爺。為解除許老漢的懷疑，對方把表姐的姓名、住址全告訴了他，叫他前去調(diào)查。
　　許老漢見人家把話說到這個份兒上，已經(jīng)無法再懷疑了。再說，幾百里外的地方，去一趟也不容易。許老漢轉(zhuǎn)而又想，現(xiàn)在學(xué)校都在教育孩子要尊重、關(guān)心老人，說不定這小孬蛋學(xué)得好，懂禮貌，見自己難受，才來為自己捶背的，結(jié)果與孫子為自己捶背時的情景巧合，自己一激動，看著他處處都像小石頭……
　　許老漢垂頭喪氣地回到家里準(zhǔn)備放棄時，那個孬蛋利用學(xué)校停課的機會又來聽他吹嗩吶了。一回生，兩回熟。許老漢見他對嗩吶如此愛好，決定把最拿手的《百鳥朝鳳》吹給他聽。吹到高潮時，許老漢的身子禁不住隨著曲子起伏而有節(jié)奏地晃動起來。吹著吹著，他不經(jīng)意間朝坐在面前的小孬蛋瞟了一眼。這一瞟不要緊，竟發(fā)現(xiàn)小孬蛋兩眼緊盯嗩吶，腦袋也在不由自主地隨著曲子的節(jié)拍搖晃。這個動作許老漢太熟悉了，過去小石頭在時，最愛聽的曲子就是《百鳥朝鳳》，由于聽得多了，對這個曲子熟了，每當(dāng)吹到高潮時，他的腦袋都會隨著許老漢的晃動而有節(jié)奏的搖晃。
　　這一意外發(fā)現(xiàn)，再次堅定了許老漢“孬蛋就是小石頭”的信念，他決定按照孬蛋養(yǎng)父母提供的姓名、地址，悄悄去山東了解小孬蛋的身世，如果真不是小石頭，再放棄不遲。許老漢按照地址，找到那個村子一打聽，竟是查無此人。許老漢覺得這里面大有文章，他從孬蛋出現(xiàn)后的種種跡象猜測，這個孩子很可能就是自己的孫子。
　　許老漢的判斷不錯，孬蛋的養(yǎng)父母為保住兒子，胡亂編了一套謊言在騙他。他們估計許老漢不會去山東調(diào)查，不曾想他竟真的去了。
　　調(diào)查回來，許老漢準(zhǔn)備馬上把此事告訴兒子，可又一想，兒子回來也得通過公安人員調(diào)查，況且離得又遠(yuǎn)，萬一再不是，既浪費時間又花錢，不如自己直接去找派出所說明情況，讓他們幫助弄清事情的真相。于是他找到派出所所長，把自己掌握的情況全告訴了他。所長非常重視，立即調(diào)兵布陣，進(jìn)行偵破。
　　很快案子破獲，孬蛋果真是許老漢的孫子。原來販賣小石頭的，竟是和兒子在一起打工且最信任的朋友和老鄉(xiāng)“大頭”。村民們都說，是許老漢的癡心感動了上天，上天把孫子給他送了回來。許老漢感謝公安人員，去派出所送錦旗。所長說，應(yīng)該感謝的是您，是您幫助我們破獲了這起販賣兒童的犯罪團(tuán)伙。
　　此后，許老漢的嗩吶聲更響亮了。人們發(fā)現(xiàn)在他身邊多了兩個徒弟，一個是全成，另一個就是他的孫子小石頭……
　　（責(zé)編/方紅艷插圖/安玉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