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三那年,高梅把袁山寫給她的情書貼在教室后面的黑板上廣而告之,袁山氣壞了,發誓這輩子再也不理她。
不是冤家不聚頭,袁山到藍極電腦公司上班沒幾天,“仇人”高梅也進了這家公司,并且與他同在策劃部。作為男子漢,不能沒有一點風度,袁山冷冷地點點頭,算是打過招呼了。
一年前的那起“情書事件”,高梅似乎早忘了,中午吃飯坐在袁山旁邊,邊吃邊嘰嘰喳喳說著學校的趣事以及同學們的去向。袁山不好意思起身走,只是悶頭猛吃,一言不發。如此幾天,高梅自覺沒趣,就不坐袁山旁邊了,除非必要的工作接觸,也不與他主動說話。袁山耳朵是清爽了,心里卻隱隱有幾分失落。
袁山晚上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著,同學們幸災樂禍的樣子,以及他狼狽逃出教室的窘態,在眼前揮之不去,袁山狠狠罵了聲“賤”,罵過之后,卻不明白這是罵自己,還是罵高梅。
這天下午,袁山走出公司大樓,見高梅兩手油污,正蹲在那里鼓搗她的自行車,原來是鏈條掉了。袁山目不斜視地從旁邊走過,心想,她要是請求,就幫幫她。可高梅只是瞥他一眼,擦把汗,沒吭聲。袁山到馬路對面等車,車來了,他卻沒上,遠遠望著高梅擦滿油污的花花臉,忍不住笑出聲。
裝鏈條這種活,對一個男的來說,簡直是小菜一碟,可對高梅而言,難度似乎有點大。她又拍又踹,愣是裝不上去,還累得滿頭大汗,臉也擦得越來越像熊貓。唉,不跟女人一般見識,好歹同學一場!袁山強忍著笑走過去,用一根小木棍挑起鏈條搭在飛輪上,一踏腳蹬,裝上了。
“謝謝!謝謝老同學,今天我請你吃飯。”高梅笑靨如花。
“飯,我可不敢吃,我怕你……我怕同事們誤會你追我。”
“鼠肚雞腸!膽小如鼠!”高梅狠狠剜他一眼,跨上自行車,眨眼沒影了。
第二天中午,高梅將一份四喜丸子放在袁山面前:“我可不想欠你的人情,算是謝你了!”袁山的臉瞬間變了顏色。原來,袁山家境貧寒,在學校很少打菜,一次食堂每人贈送一份四喜丸子,袁山省著吃了四天,還自嘲地說勝過過年,在班里一時引為笑談。高梅送他四喜丸子,不是舊事重提變著法譏諷他窮嗎?
袁山正要發火,可一看高梅的飯盆,心里不由涌起一股暖流:高梅的菜,只是半份最便宜的醋熘土豆絲!高梅與他一樣,也來自貧困山區,那次食堂贈送四喜丸子,聽說她“幫”室友“減肥”,一人吃了4份。一份四喜丸子8元錢,她自己都舍不得啊!
袁山紅著臉說他一個人吃不了一份,端起來倒給高梅一半。
由這份四喜丸子牽線,兩人前嫌冰釋,關系融洽了不少,但也僅限于見面打個招呼,中午吃飯坐一塊,還有就是,高梅的自行車再掉鏈子,不用她說話,袁山主動過去幫忙。
高梅的自行車,是大一那年從舊車市場花50元買的二手車,又騎了4年,大概太老了,老掉鏈子,袁山利用星期天給她大拆大裝徹底整修了一遍,效果卻不大。袁山懷疑自己的技術不行,又送修車鋪大修,修車師傅拍著胸脯保證絕對不會再掉鏈子。可還是照掉不誤。
袁山勸高梅換一輛,可她說騎了4年,有感情了,舍不得扔。一輛破車,能有什么感情?分明是怕花錢!頭一個月發工資,袁山買了一輛新車送她,可她卻不肯接受,還說:“你要是嫌臟怕累,我可以不麻煩你。”這不是把好心當成驢肝肺嗎?
說實話,袁山心里還真有點煩,可他臉上卻沒有表露出來。被大都市熏陶4年,高梅仍不失山里妹子的樸實本色,這一點,他還是蠻欣賞的。幫高梅裝鏈條,袁山身上難免沾上一星半點的油污,高梅幫他洗衣服,他也就坦然接受了。
因為有了鏈條這個事,兩人之間的話多了不少,交往也隨之多起來。一來二去,袁山覺著高梅并不像他想象的那么“可惡”。
忽然有一天,袁山覺出什么地方不對勁!高梅每天騎自行車到公司,手上一點油污都沒有,這就是說,上班路上她的自行車不掉鏈子,可為什么停在那里好好的,一下班就平白無故的突然掉了鏈子呢?這其中必有蹊蹺!
一天,袁山早早來到公司,站在玻璃門內盯著停車處。高梅來了,支好車,警惕地向四周看看,然后用一根小木棍輕輕向外一別鏈條,再熟練地一踏腳蹬,鏈條就掉了。原來如此!
袁山恍然大悟,他重重拍著自己的腦袋,暗自罵道:“你他媽真是個笨蛋!”
接下來袁山果斷出擊,沒幾天就“俘獲”了高梅的芳心。一年后,兩人結婚,高梅要扔掉那輛“老爺自行車”,袁山說:“不能扔,它可是咱倆的大媒人。”
“你都知道了?”高梅羞得滿臉通紅。
“我要是不知道,我敢追你嗎?”袁山狡黠地笑笑,“我只是不明白,你當初為什么張榜公布我給你的情書?”
“在大學,哪個女生要是沒人追,是很沒面子的。可我家的經濟狀況實在太差了,誰要是追我,我就會成為誰的負擔,沒想到你敢給我寫情書!”
“雖說我窮小子一個,可我給你寫情書是真心喜歡你,你卻出我的丑!”
“我哪舍得出你的丑?”高梅雙手捂臉鉆進袁山懷里,“我那是告訴全班女同胞:袁山歸我了,誰都別跟我搶。”
(責編/方紅艷插圖/安玉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