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槍合

　　刀槍仇深
　　
　　成山上有洪河，洪河兩岸有兩個村子，河東的村子叫秋營寨，河西的村子叫邱戶莊。兩個村子歷來有仇，此仇源于洪河下游的那幾百畝河灘。河灘是由每年汛期洪河從山上沖下的泥土形成的。汛期，灘上一片汪洋，汛期一過，灘上就又多一層肥沃的泥土。這時，兩岸的山民就該搶著下種，到了來年河汛來前，山民們又要搶收。一旦收晚了，或被其他村的人搶走，或被河汛淹沒。
　　就為搶種搶收，兩村先人曾打得頭破血流，你死我活。兩村究竟斗了多少年，誰也記不清了。只知道，他們祖輩為敵，互不來往。秋營寨為了戰勝邱戶莊，全寨人人都能耍刀。他們的刀技經過數輩人的努力、提高，在江湖武林中戰無不勝。他們將刀技記錄成書，名曰《刀技秘訣》。此書由寨主秋海山保管，秘不外傳。
　　邱戶莊為了戰勝秋營寨也下了一番功夫，全莊家家有槍。莊里人舞起槍來密不透風，即使天降暴雨，舞槍人可不讓一滴雨落在身上。他們的祖上也傳下一本書，名曰《槍法秘籍》。此書由莊主邱正方保存。武林中人對此槍法佩服得五體投地，因為它和秋營寨的刀技一樣，屬登峰造極，無人可越。
　　曾有人說過這樣的話，若河東河西兩村人能聯合在一起，那么他們將無敵于天下。現在，秋營寨既不能滅掉邱戶莊，又不會被邱戶莊所滅，兩村實力相當。也曾有人甘愿為他們當說客，想讓兩村和解，但兩村的寨主、莊主都表示誓為祖先報仇雪恨，與對方誓不兩立。
　　卻說邱戶莊有個財主的兒子邱學謙在日本留學幾年，今年還鄉了。在離開日本前，他的主子小島威脅他，說大日本皇軍已占領了中國許多地方，聽說你的家鄉洪河兩岸分別有兩本書——《槍法秘籍》和《刀技秘訣》，這就要看你用什么手段搞到手，成為效忠皇軍的見面禮了……
　　邱學謙回鄉后，很快發現了目標，那就是秋營寨以打鐵為生的秋仁濤。他時常走村串寨，向山民們兜售他的鐵器。此人的弱點就是做夢都想發財，甚至可以不擇手段。
　　果然，邱學謙悄悄叫來秋仁濤，如此這般地在他耳朵邊說了許多，臨走時又給了他現大洋50元，秋仁濤就動心了。邱學謙答應事成之后再給他100塊大洋……
　　這天深夜，在秋仁濤家一起喝過酒的秋仁珉、秋慶凱和秋慶中三個漢子熱血沸騰，他們覺得秋仁濤的話十分在理：深更半夜的，誰也不會發現他們去邱戶莊的地盤上偷著收莊稼，既能不勞而獲，還能讓邱戶莊受損失，出口氣，何樂而不為呢？
　　就在他仨偷割得起勁時，邱戶莊的人就像是從地下冒出來似的，把他們圍了起來。他們一回頭，發現不知什么時候望風的秋仁濤不見了。邱戶莊的人上去就把秋仁珉他們痛打了一頓，然后又被帶到了邱戶莊。秋營寨的人來偷竊，無疑于挑釁，是邱戶莊的人最不能容忍的事情，大家紛紛要求宰了三人，然后再把他們的寨子踏平。其中，態度最強烈的當數邱學謙。
　　邱戶莊的“智多星”邱永禮卻不同意，勸阻說：“莊主，千萬不可輕舉妄動，血流成河的下場兩敗俱傷啊。”
　　“莊主，千載難逢的機遇千萬不可錯過。”邱學謙說道，“我們滅掉秋營寨，在道義上是為了討伐不仁不義之徒；從利益上來說，河灘就成了我們一個莊的了。快下令吧，當斷不斷，必有后患。”
　　邱正方不住地點頭，終于拍案而起。邱戶莊的人揮舞長槍，在月黑風高之夜悄悄地進入了秋營寨，此時的秋營寨正在熟睡之中。當他們被驚醒時，哪里還是邱戶莊的對手？
　　不到半個時辰戰斗就結束了。邱正方帶領他的人走后，在亂陣中被砍掉一條胳膊的秋海山面對如此殘局，他的心如同刀絞一般。他萬萬沒有想到寨子會毀在他的手里，他就是死了，也無法向祖宗交待啊。此仇不報枉為寨主！但就目前寨子的實力來看，如何完成復仇大業呢？
　　
　　借力雪恨
　　
　　這天，有一游士徑直尋到秋營寨的寨主秋海山。
　　秋海山吃驚地問道：“請問俠士高名貴姓，何方人士？”
　　游士答曰：“在下浪跡天涯，祖輩修武，專掃天下不平。”
　　“請問浪跡天涯先生，你是獨行俠客，還是幫派之主？”秋海山對浪跡天涯的話仍非常不解。
　　浪跡天涯非常傲慢地說：“要說勢力，天下無人能比。我們雖不是什么幫什么派，但我們的人多得很，誰若與我們為敵，誰的末日立馬就到。”
　　顯然，秋海山對這話一點也不懂，他問：“俠士如此慷慨，見我遭難，愿拔刀相助，請問俠士對我們有何要求？”
　　“我們只是打抱不平，不要求秋寨主有所回報。”他見秋海山仍滿臉的疑惑，又補充道，“作為武林中人，我想見識見識你們的《刀技秘訣》，不知道寨主能否讓鄙人過上一目？”
　　秋海山思考再三，為了復仇，他咬著牙答應了浪跡天涯。
　　當天正午，秋海山帶著全寨人跪在祠堂里祖宗的牌位前，供桌上放著《刀技秘訣》。秋海山口中念念有詞：“列祖列宗在上，不肖后代正方無顏在您們面前說話。寨子已毀于正方之手，今正方若不借助外力滅掉邱戶莊，我寨子早晚會被有虎狼之心的邱戶莊毀掉。為了借助、聯合寨外力量對付邱戶莊，正方不得已將我寨數代秘訣送他人過目，請列祖列宗原諒不肖子秋海山之彌天大過。”
　　秋海山說完，命人砍掉了一只雞頭，然后提起雞，讓雞血滴在供桌上。“若秋海山不能報仇雪恨，不能復興我寨，下場將若此雞。”
　　
　　刀槍和合
　　
　　《刀技秘訣》被浪跡天涯拿走后七天，正是他們約定的日子——浪跡天涯帶人血洗邱戶莊之日。
　　這天從清早起，秋海山的心里就老是不踏實，七上八下的。尤其是昨天晚上的那個夢，更叫他坐立不安。昨晚他夢見浪跡天涯回到寨子，將寨里的父老兄弟都殺了。浪跡天涯殺他時，露出十分猙獰的面目，張牙舞爪地說他是邱戶莊派來的，為的是騙去《刀技秘訣》，然后滅掉秋營寨……秋海山醒來后，出了一身冷汗。
　　忽而，秋正方聽到街上有鈴鐺聲。這一帶算命先生走街串村時總是手搖一個鈴鐺，愿請算命先生的，聽到街上的鈴鐺聲，就可循聲找人了。
　　算命先生被秋海山請到家里，剛坐定，他便急著問算命先生自己是否有災難？要辦的事能否成功？
　　算命先生掐指一算，說他們寨子雖已遭受了一個大劫難，但緊接著還將遭遇更大的、毀滅性的災難。
　　秋海山聽了這話，心像打鼓似的跳起來，他戰戰兢兢地問算命先生可否破除災難？
　　算命先生眼睛一閉說：“破，倒是能破，不過寨主你要跟我說真話。”
　　當即，秋海山就將邱正方派人來偷襲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訴了算命先生。
　　算命先生問清了寨子遭劫的日期時辰，掐指一算，說出了一番令秋海山出乎意外的話來。“此事雖然是邱正方不講江湖規矩，但秋營寨也有不對之處……”
　　秋海山一聽這話，立即跳了起來。“我們遭受了偷襲，能有什么過錯？”
　　算命先生說：“也許有的事你還不知道吧？秋寨主，你們寨子里有叫慶中的嗎？你把他找來問一問，事情就清楚了。”
　　聽算命先生這么一說，秋海山猛然間想到這幾天他好像一直沒見過慶中、慶凱和仁珉。遭邱戶莊血洗的那天夜里，全寨人都出動了，可就是沒見到慶中他們三人。當時怎么就沒有想到呢？想到這兒，秋海山立馬差人去叫他們三人。
　　秋慶中一進來，秋海山還沒來得及問他這幾天上哪兒去了？他就“撲通”一聲跪下了。“寨主，我有罪，是我們三人毀了寨子。”
　　秋慶中流著淚說了他們去灘上搶收，被邱戶莊擄去，然后邱戶莊以此為借口夜襲寨子。當他們趁夜色逃跑時，不料仁珉、慶凱兩人又被抓住，只有他逃回了秋營寨……
　　秋海山這才恍然大悟，他不由得敬佩起算命先生的料事如神了。
　　秋慶中這時也已經意識到因為自己的莽撞害苦了鄉親們，他把那天晚上秋仁濤如何唆使他們的話一五一十地說了個遍。然而一切都晚了，秋海山叫人去找秋仁濤，他已不見了蹤影。
　　算命先生這時開口說：“寨主，我以為秋仁濤背后肯定還有策劃這件事的人。但這人的目標好像不僅僅是秋營寨。在下不知秋寨主是否還要繼續找邱戶莊報仇？如果是，那就應了江湖上的一句老話：冤冤相報何時了，恐怕最后吃虧的還是寨里的父老兄弟。另外，我還有一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先生但講無妨。”
　　“寨主是否聽說山外的日寇已入侵我中華領土？他們的鐵蹄距離我們這里也已很近了。我聽說他們之所以不敢貿然進山，就是害怕貴寨的刀和邱戶莊的槍。你也許會說，他們有子彈上膛的槍，怎么會怕呢？寨主啊，他們害怕你們團結起來，隱匿到山林中去和他們打游擊，發揮你們的刀和槍的優勢，到時候，小日本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啊。現在，他們利用你們兩家的矛盾，目的再清楚不過了，將你們滅掉，然后再將你們的秘訣、秘籍弄到手，在日本發揚，這就不僅是你們兩家的悲劇，更是我中華的悲哀了……”
　　秋海山聽到這里不住地點頭。他說：“請問先生究竟是什么人，怎么把前前后后的事情分析得如此透徹呢？”
　　“寨主，我是誰并不重要，實不相瞞，昨天晚上我和邱莊主談了一個晚上，他和我一起把前因后果都仔仔細細地想了個遍，悟出了他和你都是被人利用了。大敵當前，邱莊主一會將來秋寨主你的面前，一是負荊請罪，二是共商聯合對敵之大計……”
　　秋寨主大叫一聲：“啊呀，來不及了！”
　　“這又是為何？”
　　“先生不知道啊，我為了報仇，不惜將祖傳的秘訣給了武士浪跡天涯，還和他約定今天一起帶領人馬殺去邱戶莊。沒準，他們現在已經在廝殺了。”
　　“糊涂啊，寨主。你就不想想這個浪跡天涯究竟是什么人？你了解他的底細嗎？對一個連出處都不知道的人，怎么可以將全莊人的命運交給他呢？何況還將秘訣給他……”
　　“先生，你和我一同帶著寨子里的人去邱戶莊解圍好嗎？復仇的意念害苦了我們兩家人，再不能這樣了！”
　　當秋海山帶人趕赴邱戶莊時，這里果然打得天翻地覆。秋海山的獨臂掄起大刀，在亂陣中他突然看到了邱學謙和秋仁濤，只見他們臉上一副得意的樣子，印證了算命先生的話。秋海山手起刀落，他們的頭便滾到了一邊。
　　秋海山遠遠見邱戶莊莊主邱正方與浪跡天涯在搏斗，秋正方顯然已力不從心了，秋海山用獨臂揮起大刀，大喊一聲：“邱莊主，我來了。”說著就向浪跡天涯的頭顱砍去。
　　浪跡天涯高喊：“秋寨主，你瘋了！我正在為你復仇啊。”
　　秋海山一聲冷笑，他的耳邊又響起浪跡天涯曾經跟他說過的話：“要說勢力，天下無人能比……誰若與我們為敵，定叫他末日來臨……”一心要《刀技秘訣》，又要血洗邱戶莊……這一切的一切，不就如算命先生分析的那樣嗎？不管你是鬼子，還是漢奸，你們才是我們共同的敵人。
　　秋海山的刀朝浪跡天涯砍去，他一個鷂子翻d608984fca2296650656e18fbf2ac961身，躲過了大刀，然后出其不意地從袖中飛出一件暗器，直飛向秋海山的前胸。就在這時，邱正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撲向秋海山，擋住了暗器，鮮血從邱正方身上滲出。
　　秋海山咬著牙從邱正方身后躍出，躍到浪跡天涯身邊，把刀插進了他的心臟。
　　秋海山返回到邱正方身邊，用一條手臂d608984fca2296650656e18fbf2ac961托住他說：“邱莊主，你不能死，我們還有很多事要辦。我們的刀槍聯合起來，把鬼子趕出咱們中國去。”
　　邱正方用力睜開眼睛，用盡最后的力氣說：“永禮，是你扮做算命先生去秋營寨勸說秋寨主的吧。”
　　他又把頭轉向秋海山說：“邱永禮是我的軍師，他比我站得高看得遠……他最擔心日本人施計讓我們同歸于盡，竊奪《刀技秘訣》和《槍法秘籍》……因此，他想盡辦法藏好了《槍法秘籍》……永禮，以后你把《槍法秘籍》交給秋寨主……咱們的人也由秋寨主統一指揮……我們聯合了，我死而無憾了……”
　　浪跡天涯也用吃奶的力氣嘲笑著說：“秋海山，雖然你殺了我，但你的《刀技秘訣》還是到了皇軍的手里，大日本皇軍將用你們中國的刀技殺你們中國人。”
　　秋海山哈哈大笑起來，“你認為我是三歲玩童，我能把祖傳絕技輕易給你？給你的那是本假的！”
　　浪跡天涯聽了這話，氣得一翻眼睛，到閻王爺那里報到了。
　　不久，八路軍里多了一支專用刀槍殺日寇的游擊隊。隊長就是背一把大刀的獨臂漢子。他們的刀槍把使用洋槍洋炮的日本鬼子打得膽戰心驚，這在抗戰史上成為經典美談。
　　（責編/章慧敏插圖/黃全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