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人教練的Ｎ種情感

　　凡聊起健身會所，必然會提及眾多的會員；凡聊起眾多的會員，必然會提及形形色色的私人教練：凡聊起形形色色的私人教練，必然會提及諸多如“時尚”、“健美”、“塑身”、“瘦身”以及“秘密性”等等字眼。然而，又有誰人知曉，在那些呆板兼機械的健身器械之畔，一時間竟誕生了多少浪漫、溫馨，甚至粉色的情感故事，日復一日地在悄然演繹……
　　
　　無愛之戀
　　
　　如蘭小姐剛剛踏進那家健身會所的時候，額上微微蹙在一起的眉毛充分說明了她的心頭陰云密布。原來，她的愛情世界遭遇了一場可怕的“滑鐵盧”！卿卿我我長達三年之久的白馬王子竟然棄她而去，不是理由的理由只有一個：“我不喜歡楊貴妃！”
　　“楊貴妃”的意思很簡單，那就是“以肥為美”——這是唐代和宋朝時期對女孩的審美標準。其實，無論怎么橫看豎看，如蘭小姐并不“肥”。豈但不肥，而且各個部位都頗為勻稱——大有“增之一分則多，減之一分則少”之勢。憑心而論，如蘭應該毫不遜色地躋身美女行列，絕對不比那些海選出來的超女相差一厘一毫，然而，十分可惜十分無奈的是，她并不是當下街頭正在流行的那種“骨感美眉”。
　　痛定思痛。如蘭小姐決心好好地到健身會所去瘦身一把，待到功成名就時，縱然那位白馬王子痛心疾首地來一個“浪子回頭”再來找她，自己也斷然會面不改色心不跳地對他狠狠拋去一個字：“不！”
　　如蘭小姐聘請了一位名叫Jeremy的私人教練為自己的健身保駕護航。這位男“私教”十分盡職盡力，不僅為她度身定制了健身計劃、塑身方案，甚至還大動腦筋地為她配制了一份花樣不斷翻新的一日三餐的營養飲食菜單。這些，全部是依據如蘭小姐的身材現狀、飲食習慣等等而制作的獨一無二的“這一個”，絕無可復制之虞。
　　兩個月過去，如蘭小姐額頭的眉毛終于如云如霞一般輕輕舒展了開來，心頭的陰霾已然一掃而盡。說來簡單，Jeremy這位私人教練功不可沒！
　　何謂一個“私”字？《現代漢語詞典》有釋：屬于個人的或為了個人的。Jeremy的行動恰恰作了最美麗的闡述。每天雷打不動的一小時健身，除了跳操、器械訓練之外，他與如蘭小姐漸漸發展成了無話不聊無心不談的知性朋友。于是他知道了如蘭小姐的職業學歷芳齡等等大路貨的淺層次“情報”，后來，更獲悉了如蘭小姐的“三年之癢”——白馬王子棄她而去的“絕密情報”……
　　同樣，如蘭小姐也得知了Jeremy的人生故事，從童年到小學，從中學到體育學院，畢業后便徑直來到了健身會所成了“職業殺手”。他年齡與如蘭小姐相仿，僅僅大一二個月而已，但愛情史上卻是一片空白。如蘭不無好奇地問他何至于此？他靦腆地笑笑說，整天迎來送往、貼身侍奉的都是超級大美女，眼睛里盡是花兒朵兒飄來蕩去的，又怎么靜得下心來好好談一回戀愛？更有一說，沒有學習過“理解萬歲”的女友見了自己這么一個生活狀態，又如何能夠放心安心靜心？
　　說的也是。如蘭小姐原本對Jeremy的那十二分的好感忽然便悄悄撤退了一大半。確實如此，萬一對他的好感與時俱進不斷漲潮，一旦發展到了大壩決堤不可收拾的那一步，自己還能達到“跳出三界外，不入五行中”那么一個清心寡欲的瀟灑境界嗎？
　　顯然不能。自己的定力不夠。于是如蘭小姐便開始在自己和Jeremy的情感世界中壘起了一道不可逾越的銅墻鐵壁。
　　也許是如蘭小姐的精神世界恰恰處于空檔時節，也許是如蘭小姐的失戀苦痛恰恰需要新鮮的填充物，因而她與Jeremy純屬私人空間的“教”、“練”故事依然在波瀾不興地悄然向前蔓延。
　　如蘭小姐偶爾說了一句今日健身之后想去買一件衣服，結果Jeremy便興致盎然地陪伴她去了淮海路上的“百盛”、“伊勢丹”；有時如蘭小姐壓根沒有開口說及自己心情欠佳，善于察言觀色的Jeremy卻硬是拽著她去到美麗園的“錢柜”吼上幾嗓子釋放心情……
　　形勢在不以人的意志為轉移地一往而無前。每天早晨，當如蘭剛睜開眼睛坐在床上打開手機的時候，總會收到Jeremy“早安”之類的問候語；而當夜深人靜之際，也正是Jeremy給她批發小笑話或小幽默的最佳時機—那真是催人入夢、一覺睡到大天亮的靈丹妙藥啊！
　　漸漸地，如蘭忽然發覺Jeremy的角色已從“私人教練”不可逆轉地轉換成了“私人保鏢”、“私人保姆”了。當然，這也沒有什么不好沒什么不妥，在如蘭小姐的理念中，這原本便是“時尚消費”之一種罷了。
　　然而，直到發生了那件事，如蘭小姐陡然一落千丈，再也“時尚”不起、“消費”不動了。
　　那一天，如蘭小姐的新任男友王大為駕著私家車來健身會所接她。合該有事！如蘭小姐供職的外企老板請她臨時加班搞了一份企劃書，所以她晚去了健身房整整兩個小時。直到健身結束，如蘭小姐方才想起來原先約定來接她的王大為卻不見蹤影，便打了個電話給他。
　　不料王大為竟然怒氣沖天地連連反問了她不多不少的三個問題：“這世界上，有誰知道你的‘三圍’？有誰知道你飯前必飲一小杯柳丁汁作為開胃茶的生活習性？更有誰知道你曾經有過一個談了三年在領結婚證前夕吹燈走人的男朋友？而這一些，我居然全部不知道！尤其最后一點，你根本就是欺騙了我這個老實人！”
　　如蘭小姐被手機中的聲音驚得一愣一愣的，老半天才說了一句：“你什么意思啊？”
　　王大為的回答干脆利落：“誰對你了解得那么深，你就和誰去戀愛去結婚吧！88！”
　　如蘭小姐好一會方才喘過氣來關掉手機，望了望正躲過一邊去抽煙的Jeremy，她走了過去問道：“你和我的男朋友嚼了一些什么舌頭啊！”
　　Jeremy不慌不忙地吐出了一圈淡淡的煙霧：“剛才來找你的那個男人是你的男友？我怎么看都不像嘛，他對你一點兒都不了解！”
　　如蘭小姐呆呆地看住了他：“你了解，是不是？可你有什么權力把我的事情統統告訴他？”
　　Jeremy不以為然地笑了笑：“他來接你，我在等你，我們隨便一聊就聊上了……”
　　如蘭小姐差點跳了起來：“你知道不知道，你這么隨便一聊的后果是什么？”
　　Jeremy點點頭：“知道，不就是一個字嗎：吹！”
　　如蘭小姐簡直目瞪口呆了：“知道了你還要說？為什么！”
　　Jeremy的臉上出現了一絲不屑的神色：“他不配！”
　　如蘭小姐簡直有些搞不懂了，自己談戀愛居然還要“私人教練”發一份通行證？她不覺吼了一聲：“他不配，誰配？”
　　Jeremy的語調一下子變得鐵硬了：“我！我配！”
　　如蘭小姐大吃一驚，忽然有些明白了。
　　Jeremy徑自往下說：“在這個世界上，你再也找不到比我更了解你的人了！所以，我愛你！”
　　如蘭小姐終于冷靜下來，半晌才反問了一句：“那，你知道我愛你嗎？”
　　這一回輪到Jeremy發呆了，一時沒說上話來。
　　如蘭小姐抬腿便走。
　　沒走的是她扔下的一句話：“你是我的私人教練，可你無權干涉我的私人生活！”
　　當天晚上，在Jeremy發給了她無數手機短信息之后，她只回了一條：“我不希望身邊有一個中央情報局的特工！再見！”
　　“再見”的意思當然是再也見不著了—如蘭小姐果斷地換了手機卡，并且永久地離開了這一家健身會館。
　　
　　無袖之癖
　　
　　如蘭小姐的健身計劃依然風雨無阻地一往無前。只是，她換了一家健身會所。
　　有了前車之鑒，如蘭小姐這一回聘請的私人教練改了性別，誠如作家王周生的一部長篇小說的書名：《性別：女》。既然惹不起男性私教，那么躲還躲得了吧？索性請來一位同性的私教，想來再不會有什么精神出軌靈魂出竅的軒然大波發生了罷。
　　時下諸多私人教練風行給自己取外國人名，這一位同樣不能免俗，她說她叫Mary。Mary堪稱是一位美人，杏葉眉兒彎彎，桃花眼波粼粼，大有古典美女之遺韻。
　　
　　如蘭小姐做夢也沒想到，她們的話題居然是從控訴異性開始的。原來Mary有一節不幸的短暫婚姻，愛情季節的甜甜蜜蜜，不料到了婚姻階段收割的卻盡是苦瓜苦果——原來那男人好“賭博”那一口，并且常常廢寢忘食夜不歸宿！
　　“男人都不是好東西！”這是Mary總結性的結束語。
　　既然人家如此坦蕩地自暴隱私，如蘭小姐自然也不好意思將自己的那么一點家當藏著掖著，于是她的戀愛前史和Jeremy的“橫刀奪愛”，也很快便向Mary“坦白”了。
　　Mary的一張俏臉剎時晴轉多云又轉陰了，良久才從齒縫間迸出一句話來：“這世界上，沒一個男人可以靠得住，還是女人與女人之間值得信賴！”
　　如蘭小姐大聲地表示了贊同。她一點也沒有疑心，后來的故事會沿著四十五度斜線大幅度地滑向了那個自己從來沒有想到過的角落中去了。
　　后來的某一天，如蘭小姐至今仍記得那是一個陽光燦爛的下午。在一節瑜珈課結束之后，Mary似乎在無意間聊起，問如蘭是否有經常上網的良好習慣，或ＭＳＮ或ＱＱ聊天？當聽到如蘭作了肯定的答復之后，便小心翼翼地從口袋里取出了一張小卡片遞給了她。
　　小卡片上是一個如蘭小姐從來沒有登陸過的網址。
　　“這是什么網站？”如蘭小姐問道。
　　Mary柔聲地道，“你上去了就知道了。”說著，似乎還向她拋了一個意味不明十分曖昧的媚眼。
　　如蘭小姐心頭一驚。這樣的眼神只有在男女之間才有市場，Mary是不是有點神經搭錯用錯了地方和場合？
　　然而，當如蘭小姐晚上登上了那個網站的首頁時，這才恍然大悟——原來那是一個“同志”的網站！
　　“轟”地一下，如蘭小姐的腦海里仿佛有個什么東西爆炸了，頓時火光一片！如蘭小姐當即斷線下了網。她不能相信，她不敢相信，但命中注定了這就是事實！
　　這一夜很無奈地注定了她不能安然入眠。她再也無法保持一以貫之的安寧，平時Mary的一舉一動忽然統統浮現在了眼前……
　　又到了去健身會所的時間。
　　又到了與Mary面對面臉對臉零距離接觸的時刻。
　　Mary笑吟吟地問道：“昨夜上了那個網站嗎？”
　　如蘭小姐正在思忖著如何用十分平靜的語調說出心頭十二分的不平靜時，陡然她全身的汗毛一下子一根根豎了起來，來了一個“立正”而不是“稍息”——Mary柔若無骨的手，正在輕輕地撫摩著自己的手臂！
　　如蘭小姐終于以十分平和的聲調說出了那一句整整耗了一個夜晚組織起來的語句：“Mary，對不起，我們無法志同道合！”
　　說完，如蘭小姐站起身向外走去。
　　她再也沒有回頭……
　　
　　無花之果
　　
　　如蘭小姐又一次跳槽，重又選擇一家健身會所，開始了新的健身旅程。
　　如蘭小姐吃兩塹長兩智，她不再輕易尋覓私人教練了，她把所有的私人空間全部留給了自己，決意獨個兒自行瘦身塑身！
　　不久以后的一個晚上，大學同學聚餐。嚴格來說，好幾位同學還帶來了至愛親朋。于是，她認識了一個形體頗為健美的年輕男子，說來也怪，同學介紹他時，竟然說他的名字就叫作“健美”——后來她才知道，這是他外文名字的中文讀音：jianmei！
　　應該說，那是一個美麗的夜晚。如蘭小姐一下子竟對“健美”先生產生了一種難以抵擋的好感。大學同學中有好幾位都和“健美”先生有過交往，幾乎是眾口一辭地盛贊他是個“好人”！
　　“好人”二字頓時觸動了如蘭小姐的某根神經。是的，在她的情感世界里，缺位的不恰恰便是這樣的一位“好男人”嗎！
　　或許是趁著那一種氛圍，如蘭小姐半開玩笑地說：“如果是健身房的運動器械造就了你這一身健美形體的話，那么我還真想請你作我的私人教練呢！”
　　話音未落，幾個女同學已是吱嘩大笑：“如蘭，你是真不知道還是在裝傻啊？我們的‘健美’先生本來就是一家健身會所的私人教練嘛！”
　　如蘭小姐當即給弄了個滿臉通紅，仿佛給灌了滿滿一瓶的葡萄酒！
　　沒想到“健美”先生卻一本正經地看著她說：“行！只要你明天來我們健身會所，我就當定了你的私人教練！”
　　許多日子過去以后，如蘭小姐每每和“健美”先生—不，應該是jianmei聊起那一個美麗夜晚的邂逅，都常常禁不住要噴飯！
　　jianmei不但是一位稱職的私人教練，更是一個相當不錯的“好男人”。他不僅事無巨細地體貼你關心你，而且還十分寬容地留給了你足夠的私人空間。這一切，如蘭小姐和他越接觸便越有感慨。
　　三二個月之后，兩人的關系有了神速的進展，完全是突破性的跨越式飛躍！于是，jianmei這一回成了如蘭小姐真正意義上的021079f4b0fcef6382a78bb184bcaeaa5028309ab9dc726da8b1c01117355569私人教練兼私人保鏢兼私人保姆了——兩人已無話不談無私不聊。如蘭小姐再也沒有了反感，而是有了感覺，有了依賴，更有了信賴。
　　情感的溫度計在不可阻攔地向著頂峰攀升。
　　女人大都比較務實。如蘭小姐也是一個女人，當然也就講究實在。于是挑選了一個十分溫馨的傍晚，主動將jianmei約到了“沸點”咖啡館，想敞開心扉談一談婚嫁大事。
　　兩杯冒著熱氣的藍山咖啡，一排閃亮的玻璃桌面。
　　先是小小地呷了一口咖啡，爾后海闊天空地神吹海聊。正當如蘭小姐決定切入正題的時候，jianmei突然站起了身，低聲道：“我去一下WC。”
　　如蘭小姐一愣。因為她分明覷見了一貫以自信、平和、大方著稱的jianmei的臉上似乎閃過了一絲與他往昔神態絕不相稱的驚惶之色。
　　大惑不解的如蘭小姐肯定自己是看走了眼，便向jianmei露出了一個柔柔的笑容，看著他的身影從自己的眼前漸漸遠去。
　　就在這時，突然發生了一件不可思議的事情，以至于讓如蘭小姐一回想起來就覺得揪心地疼！
　　一個女人，一個嬌小玲瓏的女人出現在了她的面前，并緩緩地坐在了適才jianmei的座位上。女人微笑地看著如蘭說：“美麗的小姐，下午好！”
　　“我……認識你嗎？”如蘭小姐奇怪地問道。
　　女人搖了搖頭：“你當然不會認識我，在今天之前我也不認識你。”
　　女人的話讓如蘭很是詫異，她剛想開口，女人便搶先說話了：“不過，有一個我們共同認識的人，那就是剛才坐在你對面、跟你一起品嘗咖啡的男人！”
　　“我的私人教練？”如蘭小姐喃喃地說道。
　　女人點頭：“是的，他是你的私人教練，但他還有一個身份，那就是，他是我的老公！”
　　如蘭小姐呆住了。
　　只聽女人依然在說話：“我老公這個人的毛病很多，最主要的一條便是喜歡和他的女會員們玩這種情感游戲，你呢，不會是和他第一個玩這種游戲的女孩，當然我也知道，絕不會是最后一個！”
　　如蘭小姐感覺自己的腦袋陡然大了起來，她輕輕地咳嗽了兩聲：“我……明白了。”
　　女人用很贊賞的目光看著如蘭小姐：“看來你不但美麗，而且還很聰明！我叫黃嬌，如果你不相信剛才我說的話，你一定會有辦法驗證……”說完這句話，黃嬌便離去了。
　　也不知過了多久，如蘭小姐聽到一個聲音在她耳邊響了起來：“在想什么呢？這么入神？”如蘭小姐抬起了頭，jianmei那張帥氣的臉出現在了她的眼前。
　　如蘭小姐聽到自己說道：“沒什么，只不過，我剛才遇到了一個女人，一個叫黃嬌的女人。”
　　jianmei的臉色變了。
　　“你不會告訴我你不認識她吧？我想，你們已經到了親密無間的程度了吧？對了，你應該用一個很通俗的說法來稱呼她——太太或者老婆……”
　　jianmei不說話了，他似乎變得和如蘭小姐無話可說了。如蘭小姐覺得她的心正在一點點地往下沉！
　　如蘭小姐站起了身，她用最快的速度離開了咖啡館，消失在了jianmei的視野中。
　　從此，她再也沒有給jianmei走進她生活的機會！
　　
　　有很長一段時間，各大健身會所全都不見了如蘭小姐的蹤影。所有發生的這一些故事，好像不能說是如蘭小姐的錯，也似乎不可以說是私人教練的錯。顧名思義，健身會所是“強身”、“瘦身”、“塑身”的天堂，那么又為什么不能是男女情感“強身”、“瘦身”、“塑身”，甚至是釋放的陽光沼澤地呢？不管怎么說吧，反正，最近有人又看到如蘭小姐重新出現在了健身會所，身邊一如既往地又有了一位年輕帥氣的私人教練……
　　（責編/章慧敏插圖/桑麟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