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狼傳說

　　阿肯色州的歐扎克山脈，有一個叫夢花園的河谷。那里水草肥美，樹林幽郁，一直是飛鳥與走獸的樂園。在這個美麗的河谷里，曾經繁衍著一支強大的印地安部族。但是隨著“印地安遷移法”的制定和“印地安保留區”的設立，這個部族的夜開始漆黑一片了。冷酷無情的命運似乎要把這個部族最后的足跡也趕出夢花園。
　　哈桑認為自己是神靈遺留在夢花園里的最后一個守望者。哈桑追逐一頭熊已經兩個月了，當這位部落公認的勇士回到夢花園的時候，他發現族人已經沒有了蹤影。哈桑知道，他們是被遷移到遙遠的西邊去了，因為那是白臉人和他們的上帝的意思。那么他的留下，應該就是神靈的旨意。
　　夢花園里，哈桑并不孤獨。天上的太陽、月亮和星星是他的伙伴，地上的熊、紅狼、土獅、野豬、鹿和灰狐是他的鄰居。永駐在心頭的神靈的呼喚像美妙的音樂，回蕩在他的耳畔……幾十年來，哈桑啜飲著野蜂蜜這天底下最甘美的瓊漿玉液，品嘗著大地恩賜給他的熊肉和野豬肉。哈桑感激神靈，讓他獨享著夢花園的安謐和富足。但是，在仰望蒼天的時候，他不可抑制地思念那些不知身在何處的族人。
　　夢花園的平靜與安詳，在多年后的一個黃昏，被一陣馬蹄聲和喧鬧給打碎了。
　　那天，哈桑走出木屋，看見的是一群白人，領頭的是桑豪勒鎮的富人約克。從這個鎮到夢花園，就是快馬也得一天多時間，那么多白人跑到這里來究竟是為什么呢？盡管心存疑惑，但是哈桑還是以印地安人最隆重的禮遇，將他們迎進木屋。
　　第二天，約克和他的白人兄弟開始砍伐樹木。他們很快就在距離哈桑的木屋不遠處，修建了一棟堅固的木屋。他們把馬匹拴進新修的馬棚，將槍支和食品、酒瓶搬進他們的木屋。然后他們開始在夢花園進行測量，在一張紙上繪制著圖畫，將一根根涂著紅油漆的木棍栽進肥沃的土地。
　　永駐心頭的神靈告訴哈桑，這些白人的目的是要讓大地變成他們可以一塊塊割取的黃金。哈桑像風一樣，奔走在夢花園，將那些涂著紅油漆的木棍從泥土里拔起來，像對待捕獲的毒蛇一樣，厭惡地給扔得遠遠的。
　　哈桑的行為讓約克他們憤怒了，他們將他緊緊地捆綁在柱子上。“你在破壞我偉大的夢想，知道嗎？”約克在哈桑面前咆哮著，“我要把這里建成充滿刺激與浪漫的樂園，這一片將會有商店和酒吧，還有別墅群……而那一片，將是我們自由的狩獵區”。
　　“這里不屬于你們！”哈桑說道。
　　“這里就是我們自由的樂土……”約克大笑起來，身體隨著笑聲劇烈地顫抖著。
　　“看，血狼！”約克正說著，身邊那個叫漢尼的驚叫起來。
　　順著漢尼手指的方向，哈桑看見對面山坡上，一只紅狼正不停地張望著這邊，焦急地徘徊著。哈桑和它很熟悉，那是他的鄰居，狼王卡薩。它可能看見他被捆綁著，正在擔憂他的命運。
　　“約克，瞧瞧，這里真的有血狼啊！”另一個叫喬治的興奮得直哆嗦，他趕緊給約克牽來馬匹，遞給他槍支。
　　“不！你不能傷害它，傷害了它，你們會遭厄運的！”哈桑喊叫著，跺著腳。看見約克策馬而去，哈桑痛苦地喊著：“卡薩，快點離開……”哈桑徒勞地掙扎著，他不明白這些白人為什么會如此痛恨紅狼。紅狼本來就叫紅狼，而他們偏偏要把它們叫成“血狼”……
　　隨著一聲槍響，一陣馬蹄聲由遠漸近。約克揮舞著槍，興奮地吆喝著，他的馬后，拖著卡薩的尸體。
　　哈桑沖他們叫喊道：“趕快離開，你們已經被神靈詛咒！如果還呆在這里，你們將尸骨無存！”
1c9a0064d97fa7b8b20363fc6512d44c　　但是沒有誰理會哈桑的忠告。幾個人走過去，用槍托和拳頭對他一陣暴打，然后把傷痕累累的哈桑搭拉在馬背上押往桑豪勒鎮的警察局拘押。
　　夜深了，一夜的狂飲，約克和他留守在這里的六個白人抱著酒瓶，橫七豎八地倒臥在爐火旁。突然，一陣馬的嘶鳴將約克從夢里驚醒，他透過門縫向外一看，隱約看到許多黑影在樹叢里不聲不響地浮動。
　　“血狼，血狼來了！”約克大叫道，他們抓起槍，打開門，對著外面的黑影“砰砰”就是一陣射擊。槍聲過后，四周響起了狂吠和長嗥混雜而成的叫囂。很快，馬極端恐怖的嘶鳴聲沒有了，約克他們聽見了餓狼撕扯著馬肉和咀嚼骨頭的響聲。
　　“這些魔鬼！”約克一邊往槍里填裝著子彈，一邊憤恨地叫罵道。“它們咬死了我們的馬匹，想把我們困死在這里。咱們別亂放槍，得一槍一個準，把這些魔鬼全部消滅在這里，看看究竟是誰厲害！”
　　約克和他的伙伴們打開房門，站在外面，對那些圍過來的黑影“砰砰”地射擊。隨著一陣陣沉悶的槍響，一只只紅狼在嗥叫聲中倒地身亡。
　　但是狼群并沒有退縮，而是前仆后繼地圍逼過來。
　　“怕有好幾百只吧……”漢尼驚呼未落，就是一聲慘叫，一頭紅狼不知道什么時候到了他的身后，輕易地就將他撲倒在地，尖利的牙齒準確地咬住了他的脖子。
　　約克回頭就是一槍。紅狼癱倒在漢尼的身上，但是那鋒利的牙齒，仍然死死地咬著他的脖子不放。
　　“快，快，進屋去！”約克和他的伙伴慌忙將受傷的漢尼拖進屋子。就在關門的那一剎那，約克聽見喬治的喊叫：“約克救我！”約克和另外幾人端著槍沖出門去，看見喬治正被幾只紅狼摁在地上撕咬著。
　　一陣槍聲，紅狼頃刻間被擊斃了十多只。喬治艱難地爬進木屋，他傷得很重，腳已經被咬斷了，肚皮也被撕破了，可以看見里面蠕動的腸子。
　　“上帝啊，這些恐怖的惡魔，它為什么要如此折磨我？”喬治呻吟著。他身邊的漢尼的喉嚨正“呼嚕呼嚕”地冒著血沫，他的氣管被咬斷了，已陷入了昏迷之中。外面沒有了動靜。透過縫隙，可以看見天空泛起了魚白肚，黎明已經到來。大家走出屋子，看見地上到處都是紅狼的尸體。
　　“咱們趕緊離開這個鬼地方吧！”大家被眼前的慘景嚇壞了。
　　“怎么離開？”約克說道。“它們殺死咱們的馬匹，就是要我們用雙腳走路；它們本來輕而易舉地就可以把漢尼和喬治殺死，但是沒有，它們就是要讓我們抬著兩個傷員，行動遲緩，等黑夜一到，這些惡魔就會張著血盆大口向我們猛撲過來！”
　　“那怎么辦？”
　　“有兩種辦法，一是咱們帶上充足的彈藥和食物，將漢尼和喬治留下，輕裝上路——希望在天黑之前，能夠離開這個鬼地方。第二個辦法嘛，等著血狼前來，今天晚上和它們決一死戰！”
　　“上帝啊，不要拋棄我們，不要！”喬治血肉模糊地爬出木屋，他已經聽到了約克他們的談話，因為恐懼和疼痛，他顫栗得非常厲害。
　　“那我們怎么辦？要我們眼睜睜地等著黑夜來臨，讓那些可怕的惡魔來獵殺我們嗎？”有人叫起來。
　　“那你們走吧！但是你們在走之前，給我們腦袋一槍，我們不能落在它們的嘴里！”喬治流著眼淚，絕望地閉下眼睛，把腦袋埋在泥土里。
　　約克叫人將喬治抬進屋里，然后吩咐人用鐵釘和木板將木屋薄弱的地方加固。當忙完這一切的時候，已經中午了。約克又叫大家去收集柴禾，在房屋四周的空地上高高地碼起幾個大大的柴禾堆。
　　約克他們默默地吃著東西，靜靜地等待著黑夜的降臨。夜空出現了半月，夢花園籠罩在薄紗般的清淡的月光里。他們抱著槍，瞪著眼睛，每個人的心猶如亂鼓敲擊，緊張和恐懼讓他們的每一塊肌肉都繃得緊緊的，他們知道這平靜下面隱藏著什么樣的風暴。
　　“嗷——”一聲長嗥，仿佛是一顆炸彈，把約克他們炸得暈頭轉向，大家手忙腳亂，甚至把槍桿當做了槍托。
　　“都不要慌張！趕快去把外面的火堆點燃！”約克大叫道。
　　幽暗的天空中很快拉起了一幅火焰的簾幕，透過這簾幕的缺口，可以看出夢花園被火閃閃的回光照得雪亮。這時，約克他們看清了眼前要對付的紅狼居然有這么多：火光能夠照耀到的地方，全是它們游弋的影子，它們個個張著血盆大口，瞪著血紅的眼睛……熊熊燃燒的火堆雖然擋住了它們進攻的道路，但它們的眼睛里全是憤怒。
　　
　　隨著一陣槍響，在火堆前面倒下了一排紅狼。然而狼群并沒有驚慌，更沒有后退，它們像潮水一般涌上來。約克他們顫栗著雙手，對著狼群又一陣猛射。
　　突然，狼群騷動起來，它們慢慢地退后。約克以為它們害怕了，剛要舒口氣，卻見一群狼像脫弦的利箭，飛一樣地沖了過來，撞向火堆，只見一股股焰火像禮花似的飛向天空。頃刻間，火堆坍塌了，烈焰被相繼沖過來的狼撲滅了。約克他們聽到了狼的爪子在木板上抓撓的聲音，慢慢地，那響動的地方出現了一個個縫，從縫里已經伸進來許多強健的爪子和血盆大口。
　　“快，快，趕快射擊！”大家尖叫著，對著那些企圖鉆進來的狼不停地扣動著扳機。被打死的狼剛好塞在那些縫隙里。但是，在另一邊，又被抓刨出了縫……很快，木屋就被狼撕扯得千瘡百孔，搖搖欲塌了。
　　“別打了！讓它們進來吧！”喬治叫著。那些狼一層層地被打死，又一層層地撲過來，讓喬治對它們瘋狂的攻擊既心驚膽戰，又敬佩不已。
　　“讓它們進來，它們就算是剩下最后一個生命，也不會放過我們的！”喬治說道。
　　“住嘴！都是你這該死的！要不是你苦苦哀求我們留下，我們現在已經在酒吧里抽著雪茄喝燕麥啤酒了！”
　　就在這時，一只紅狼鉆了進來，猛地向約克撲了過來。約克慌忙打了一槍，那頭狼跌在他面前，雙眼瞪著他。約克掉下槍頭，又補了一槍。
　　紅狼不再從那些縫隙里往里鉆了。外面死一樣的沉寂。
　　“是惡魔的詭計，它們又準備搞新花樣了！”約克填裝著子彈，告誡大家要更加小心。
　　紅狼群果然調整了戰術，它們不再往屋子里鉆，而是對著所有的木板和木樁又抓又咬。它們是要徹底摧毀木屋，讓屋子里的人失去防護。
　　劇烈的聲響讓約克他們驚惶不已，他們一動也不敢動，端著槍瞄準著，卻不知道往什么地方射擊。就在木屋快要坍塌的那一刻，狼群停止了攻擊。它們緩緩地退了下去，但是依然將木屋緊緊包圍著。它們發出的嗚咽聲此起彼伏，在夜空里回蕩著。
　　“人！外面有人！”有人驚呼起來。透過縫隙，約克看見慘淡的月光下，走來一個人，是哈桑！只見哈桑走過狼群，徑直走向木屋。“你得救我們！”約克開了門，將哈桑迎了進來。
　　“紅狼是神靈的天使，是神靈勇敢無畏的斗士。”哈桑說道，“你殺死的是狼王卡薩，現在統領狼群的是卡薩的妻子，它叫布蘭卡！神靈不會放過你，布蘭卡也不會放過你！”
　　“是不是狼群要了他，就會放過我們？”有人指著約克。
　　哈桑點點頭。
　　“不！”約克端著槍，指著大家：“你們休想把我交給那些惡魔！”
　　“你如果不死，就會害死他們！”哈桑輕輕說道。
　　“你是想報復我，想借口殺死我！”約克舉著槍，后退著。
　　“是神靈對你的詛咒，是紅狼對你的報復！你只有用自己的生命才能獲取紅狼的寬容，要不然，就算你進了地獄，也逃不掉它們的追殺！”哈桑猛地沖過去，一拳將約克打暈過去。
　　約克被哈桑拖到屋子外面，在紅狼的注視下，哈桑垂下槍口，對準約克，“砰砰”就是兩槍……
　　一聲長嗥，狼群一股風似的在夢花園消失了。
　　第二天，鎮警察局的警察策馬趕來，他們是來追捕越獄逃跑的哈桑的。他們看到了無比慘烈的場景——木屋四周全是紅狼的尸體。當然，他們也抓住了哈桑。哈桑正在給約克包扎傷口，約克沒有死，他哼哼嘰嘰地呻吟著。
　　哈桑被處決那天，桑豪勒鎮的居民都去了絞刑場。哈桑的罪名是沒有遵照法律要求離開夢花園，破壞了“印地安遷移法”，還有就是開槍打傷了富人約克，犯了“故意殺人罪”……依照美國聯邦政府制定的“重大犯罪法”，哈桑被判處絞刑。
　　當行刑官問哈桑還有什么話說的時候，哈桑仰望蒼天嘆息道：“我相信某一天你們也會接受審判，希望不會判決你們永遠失去賴以生存的土地和源泉……”
　　為了防止紅狼的報復，約克招募了很多獵人，他們一方面進行圍捕剿殺，一方面在紅狼活動的區域將拌了毒藥的野牛肉四處散布……
　　據美國史料記載：最后一頭德克薩斯紅狼于1970年滅絕。也許，哈桑預言的對約克之類的審判，為期不會太遠了。
　　（責編/章慧敏插圖/魏忠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