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盟總部的青島女孩

一

張莉出生在山東青島市一個知識分子家庭。讀中學時，她的愿望是當一名外交官，所以對英語有一種近乎狂熱的喜愛。那時的張莉，每天都揣著小錄音機聽英文磁帶，讀英語小說，聽英文歌曲，看英文電影，幾乎所有的閑暇都被英語占領了。

可是1998年大學畢業時，張莉未能當上外交官，卻得到了去英國普利茅斯大學留學的機會。提供學習的專業是大眾傳媒，這和她的初衷有些相悖，于是許多中國留學生都勸她轉專業讀統計學或計算機，因為英國人不喜歡數學，理科專業將來比較好找工作。大眾傳媒一類的文科讀起來很難，連土生土長的英國學生都有相當一部分人念不下去，中國人要同他們競爭無疑是以短比長。但她的想法是：“我來英國不僅僅是為將來能夠混口飯吃，我要成為一名出色的國際記者，讓全世界聽到中國強大的聲音。”她沒有選擇退縮。

大眾傳媒專業對英語水平的要求的確極高，班里基本全是能說會道的英國學生，老師講課也不會顧及她這個中國人。張莉只好上課時把老師的講義錄下來，下課后再一遍又一遍地聽。那幾百英鎊買回來的一摞厚厚的專業書，就是一邊流淚一邊堅持不懈地攻克下來的。張莉沒日沒夜地學習得到了令人欣慰的回報：不僅后來每次考試發試卷時張莉的名字總是被教授最先念到，她的文章還常常被老師當作范文朗讀。期末考試時，她幾門課程獲得免考，其他考試課程也不是滿分就是TOP。

以優異的成績走出普利茅斯大學后，張莉馬上成了倫敦《經濟觀察時報》的一名記者。在一年多的記者生涯里，她先后采訪過各個階層的90多位英國人，對歐洲人的心理、社會生活、家庭觀念等等了解積累了很多知識。

2002年春天，一位英國朋友告訴她一個信息：歐盟最近要招聘一批公務員，有興趣的話可以去報考。張莉知道，歐盟是個僅次于聯合國的重要機構，在世界上的影響力很大，所以非常渴望走上這個高高的大舞臺，重新安排自己的社會角色。

她在網上很快查詢到，歐盟總部設在比利時首都布魯塞爾，目前已有3萬多名雇員。是西方公認的“金領”職業。他們的公務員年薪是普通人的數倍，而且擁有令人眼紅的社會地位和福利待遇，更重要的是基本上終身都不會被解雇。退休之后，還可以到英、法、德、意等成員國中的任何一國定居。正因如此，競爭自然也相當激烈。

歐盟招聘公務員的程序是：公布職務、自由報名、嚴格考試、擇優錄用。正是由于所有的公務員都必須經過公開招聘，否則便不能錄用，所以從報紙和互聯網上公開招聘信息、篩選簡歷、直至對報名者進行筆試和面試，都十分嚴格，一絲不茍。筆試實行的是匿名閱卷，由兩組人員分別評判。考試成績還要結合個人資歷、學歷、品行和健康情況來鑒別優劣……錄用之后，還要經過9個月的實習期，才能成為正式的歐盟公務員。

張莉一向很自信，但走進考場后還是吃了一驚：兩個小時要完成120道考題!這不僅要考驗應試者的反應能力、學識，以及對歐盟的歷史、現實和歐盟法律的了解，而且非常重要的一點是，所有應試者都必須使用“第二語言”而非自己的母語。這就是說，身為歐盟雇員至少要精通兩門以上語言!張莉親耳聽見，幾位同考的法國小姐剛走出考場就抱怨說：“這個式樣的嚴格篩選，簡直‘變態’了!”

張莉在十分殘酷的競爭中順利闖過第一關，接下來便是面試了。8位歐盟專家擔任的考官每人問兩道題，涉及面非常廣闊。 “你認為如何才能提高歐盟產品在世界上的競爭力?”一個考官剛剛結束他的提問，緊接著的考官便將話題轉移到了歐洲人的失業率和勞工方面……面對考官們挑剔的目光和連珠炮似地發問，張莉以一口流利的英語沉著應對，回答不僅有自己獨到的見解，并極富條理和邏輯。考官們頻頻點頭，露出了滿意的神色。

正如朋友們預料的一樣，張莉是個善于創造奇跡的人，這一次盡管錄取率只有3％，但她還是力挫群雄夢想成真了!

二

比利時是個風景如畫的美麗小國，面積僅3．6萬平方公里，人口1000萬。汽車從南到北4小時就能穿越全境。首都布魯塞爾人口雖然不多，卻是一座有著1000年歷史的古城。它與西南面的巴黎、西北面的倫敦、北邊的阿姆斯特丹、東邊的波恩和盧森堡的距離都不超過300公里，所以歷史上這里被稱作拉丁文化與日耳曼文化的交叉口。這種十分特殊的地理位置使得歐盟和“北約”都把總部設在了這里。

走進歐盟總部，張莉發現它的三大機構(歐盟理事會、歐盟委員會、歐洲議會)都相當氣派。辦公室、會議廳寬敞明亮，走道兩側隨處可見播放宣傳片的液晶屏。尤其是歐洲議會內部，郵局、銀行、書店、咖啡廳、小賣部、健身房、桑拿房、體育館，設施非常高檔且一應俱全。宣傳單上標明，除正常的各種體育設施和運動器材外，還專門設有體操、拳擊、瑜珈、太極、防身術等多種課程，每種課程有著多個時間段和多種進度供大家選擇。不難看出，這里的工作條件非常舒適。

張莉被分配到歐盟委員會翻譯總司術語庫實習，由于出色的才干和敬業精神受到翻譯總司官員的好評，最后被留在了這個部門擔任中文翻譯。張莉平時的主要工作是為歐盟接待來訪的中國官員和貿易代表時做翻譯。她的口譯準確而生動，加之對中國文化十分了解，即使對方說出“葉公好龍”、“畫蛇添足”之類令西方翻譯極為頭疼的成語，也能結合談論內容十分傳神地脫口譯出。歐盟官員對她的機智和才干十分欣賞，不少人經常指名請她做翻譯。

張莉如魚在水般適應了這個異國他鄉的工作生活環境。在此可以一邊品嘗廚師現場烹飪的各國美食，一邊和來自歐洲各國的同事談天說地，分享各國的奇聞趣事和工作經驗。這里提供的薪水和福利情況的確十分優厚：一般來說做同樣的工作，歐盟公務員拿的錢要比當地人高出幾倍。如一名歐盟打字秘書的月薪便是2800歐元(1歐元折合10元人民幣)，而比利時打字秘書的月薪才只是1300歐元左右。歐盟A級公務員的月薪從5000至1．55萬歐元不等，比利時一名工作了30年的國家公務員月薪也不會超過3000歐元。除此而外，歐盟公務員還享受各類名目繁多的福利津貼。連剛剛步入工作崗位的都會得到相當于兩個月基本工資的“安家落戶”費。在這里，公共假日、病假、婚假、產假等等之外，歐盟公務員每年還可享受24天至30天的休假，這期間全家也都可以得到一筆足夠度假開銷的補貼。凡是不在本國上班的歐盟公務員，每月還可以領到相當于工資16％的“離鄉補貼”——歐盟認為，為了工作，許多人都“背井離鄉”，他們的“鄉愁”應該得到補貼。以上所有工資收入，都無需向各成員國納稅。

更有趣的是，來自其他歐盟成員國的公務員到了布魯塞爾，往往并不“入鄉隨俗”。他們的子女一般就讀于歐盟成員國共同出資創辦的學校、托兒所、幼兒園等。因為這些學校、托兒所、幼兒園之類無論設施還是人員配置，都遠遠優于比利時的普通學校，學生每天上學都由學校派專車接送。

因此，一些歐盟公務員一擲千金的派頭也讓當地人眼紅。有比利時人說，他們購買汽車時，首先考慮的是經濟實惠型汽車，而歐盟公務員開口便是哪種車的款式更新潮，或者哪種越野車的性能更好。談及子女就讀的大學時，歐盟公務員首先考慮的是送子女就讀美國、英國等名牌大學，而比利時人往往首選本國大學。“年輕人都有點虛榮心，布魯塞爾人也不例外。如果哪位當地女孩嫁給了歐盟公務員，那是一件很令同伴羨慕的事!”自然而然，當地也有了不少帥哥向張莉頻頻送花。

三

近年來，由于一些西方媒體的片面宣傳，使歐洲人對中國產生了很多誤解。作為在歐盟供職的華人，張莉也少不了會遭遇形形色色的“攻擊”。歐洲議會中有位法國籍議員就曾當面向她發難說：“你們中國的鞋子、服裝等廉價商品像洪水一樣四處泛濫，掠走了我們歐盟的大量財富，所以貿易差才越來越大了。”張莉當時笑著回答說：“去年一年，中國出口到法國的鞋子有兩億雙，幾乎夠貴國人均一雙。而他們賺到的錢呢，卻還沒有你們賣到中國一架‘空客A380’的利潤多，可中國進口你們的飛機一次就是數十架呀!先生你算過賬嗎?是的，中國出口的商品從數量上看好像‘轟轟烈烈’，但利潤卻很少。你們出口到中國的卻都是高附加值的產品和技術，不說大型客機、磁懸浮列車及核電站技術，就以中國白領喜愛的路易威登手袋為例吧，動輒七八千甚至上萬元人民幣一件，利潤是他們的幾倍?”一番話讓那位議員啞口無言了

張莉在《歐洲日報》上連篇累牘撰文告訴人們，歐盟與中國的貿易是天下最劃算的買賣：“中國為我們生產最沒有賺頭的產品，而且價值奇低。歐盟卻能夠集中精力提升產業的層次和勞動生產率。因此我們現在應該擔心的問題不是便宜的中國貨，而是應該擔心這樣的好買賣能持續多久!”

一語往往驚醒夢中人，張莉文中的觀點產生了認同效應，連一批向來主張對中國廉價商品“設限”或“實行懲罰性關稅”的官員都漸漸改變了自己的主張。

張莉說，歐洲人辦事非常注重現實利益，而且思維是直線型的，你只要用西方人的觀念講中國的事情，他們就會接受。所以從上班的第一天起，她就經常和歐盟的貿易官員、歐洲議會議員等就有關中國的問題進行辯論和解釋。所謂“不打不成交”，過去很多戴著有色眼鏡看中國的人，現在都成了張莉的好朋友。

“身為中國人，為何卻效力于歐盟呢?”張莉回國探親時，朋友們常常會問她這個話題。她動情地告訴朋友們：“身為在海外的中國人，其實對祖國更有著一種刻骨的懷念。不管自己在干什么事，潛意識里都會把祖國的利益放在最高位置的!”她笑稱自己是一個“固執的愛國者”，有時候在法國伊納海灘看到許多西方面孔在一絲不茍地練著太極拳，會覺得“自己國家的文化在這個小島上都如此盛行，那種大民族的神氣十足便會蹭蹭地往上冒!”

多年來，歐洲議會對華一直成見很深。令張莉感到自豪的是，在她和另一位中國小伙蓋琳的推動下，該機構于2006年12月成立了歐中友好小組(蓋琳任小組秘書長)。《環球》雜志評論說，這是歐洲議會首次成立一個非官方的對華友好議員團體，標志著首面親華大旗在歐洲議會里樹起。目前有18個歐洲議會參加了這個小組，包括歐洲議會人民黨團副主席、歐洲議會外交委員會副主席和人權委員會的副主席。

在歐盟“打工”的張莉的年收入高達8萬多歐元(相當于人民幣80多萬)，在國內應該屬于“金領麗人”了，去年她還在布魯塞爾郊區買了一套帶私人花園的大房子。可是，這位中國女孩的中國情結依然如故。她利用業余時間寫的《中國——被歐洲忽視的財富金礦》以及《怎樣與中國人做生意》兩本書，在倫敦出版發行后，如今已成了令西方讀者愛不釋手的暢銷書!

她說，現在真正了解歐盟的中國人還不多，普通歐洲民眾對中國也缺乏足夠的了解和認識，而自己卻能夠在這兩種文化之間進出自由，所以很樂意為中歐搭建一座溝通的橋梁。目前，張莉利用自己當過記者的優勢經常奔走在歐洲各媒體之間，激情四射地宣傳和介紹China。就連人稱“鐵娘子”的歐盟輪值國主席默克爾都被張莉的行為所感動，稱她是位“了不起的東方女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