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裝兵臨貴陽城
□ 卜金寶
“四渡赤水出奇兵”、“毛主席用兵真如神”,人們對此耳熟能詳。而對親歷紅軍四渡赤水的96歲老紅軍曾思玉將軍來說,更是伴隨一生的記憶。長征路上,作為紅一軍團第二師的通信主任,曾思玉負責保障師首長與紅軍總部的通信聯絡,親眼目睹了紅軍四渡赤水的過程,親身感受了毛主席高超的指揮藝術。
在四渡赤水河時,曾思玉奉師首長命令,大造紅軍要“拿下貴陽城、活捉蔣介石”的聲勢。為了把這個消息傳到蔣介石的耳朵里,一天,他率師偵察連換上國民黨軍服,指導員王占秋化裝成中校,他裝扮成少校副官,來到貴陽市郊國民黨龍里區公所。一個年輕職員滿臉堆笑迎出來,未等開口,王占秋故意打著官腔:“你是區長嗎?”
“區長不在,長官有事請吩咐。”年輕職員顫抖著回答。
“紅軍已兵臨城下,區長竟敢擅離職守,該當何罪?”曾思玉說。
“長官息怒,請進屋稍候,我馬上去找。”
很快,區長來了,一陣點頭哈腰之后,王占秋命令:“你馬上打電話給貴陽警備司令部,報告‘中央軍’先頭部隊已到此地,要他們速派員前來聯絡進駐貴陽事宜。”
喝茶閑談之間,貴陽警備司令部派的兩個聯絡官騎馬趕到。幾句寒暄過后,就接連匯報了貴陽城守軍太少,城內人心惶惶,不等太陽落山就關城門,聽說蔣委員長剛來也很著急等情況。
蔣介石果然在貴陽城!是火候了。王占秋站起來,嚴肅而平靜地亮出底牌:“我們是紅軍,你們不要怕。國難當頭,你們也是中國人,不要再為蔣介石賣命打內戰了,還是為抗日救國做點事吧。”聯絡官和區長一聽,驚慌不已。后來看到給了活口,都蒼白著一張臉,馬上點頭:“是,是,感謝饒命之恩,我們也愿抗日。”
“紅軍不虐待俘虜,不欺負各族同胞。你們回去報告警備司令,紅軍就要攻打貴陽城,活捉蔣介石!”
聯絡官連連稱是回去了。不知他們是怎么匯報的,可這一招的確把蔣介石和他的守城部隊給攪亂了。
蔣介石如坐針氈。一面急調滇系軍閥龍云火速增援,一面急遣嫡系薛岳布防東線。而紅二師在貴陽虛張聲勢后,與紅一軍團主力一起,突然轉向西南,取道昆明以北,西渡金沙江,直向會理插去,蔣介石被遠遠地甩在了后面。其實,毛主席逼貴陽的目的,意在調出云南的滇軍,使其讓出通道,以利于我軍西出云南,徹底擺脫蔣介石的重兵圍堵。蔣介石果然上當中計。
“我們的‘石雷’讓敵人的探測器失靈”
□ 王經國 等
“俺們這里是1942年開始有地雷的。”山東省海陽市趙疃村的“民兵模范”趙乾福回憶說,“1942年初春,村支部指導員去鄉里領回來一個試驗雷,說上級指示我們學習先進經驗,研究地雷的埋法、用法。”
所謂“先進經驗”,指的是山東平度大澤山區民兵的地雷戰。1941年春,大澤山區高家村的民兵在村頭埋設了3顆地雷,炸死了8個日偽軍,由此揭開了轟轟烈烈的“地雷爆炸戰”的序幕。
最初的地雷是兵工廠造的,后來因為敵人封鎖,民兵們就自己造。開始用的是鐵雷,“到1945年春天,沒有那么多鐵塊了,就開始造石雷。”趙乾福說,“把石頭鑿空,中間填上炸藥,一個雷有35斤重。”膠東山區石頭多,石雷就地取材,成本低,而且可以使敵人的探雷器失靈。
抗戰期間,海陽民兵創造了10多種地雷和30多種埋雷方法。多次挨炸后,鬼子總結出了“經驗”:走小路,不走大路;走水路,不走旱路。這個“經驗”很快就失效了。民兵們在小路、水路上也埋了雷。“水雷用黃土連同草皮包著,不會進水;引線在岸上的草叢里,道理跟絆雷一樣。”趙乾福說,“這樣,不管鬼子走河岸還是趟水,都照樣挨炸。”
地雷炸得鬼子寸步難行,只好躲在據點里。“我們就在公路上埋了‘丁子雷’,鬼子運輸給養車經過,當場就炸毀了一輛。”趙乾福說,“剩下的兩輛掉頭就跑,丟下的許多大米、白面,我們全都扛走了。”
“我們是白皮紅心蘿卜”
□ 黎 云 樊永強
1937年8月22日,國民政府軍事委員會宣布,在陜甘寧邊區的紅軍主力部隊改編為國民革命軍第八路軍,轄第115師、第120師、第129師。
排長秦忠參加完改編八路軍的誓師大會,戴著別有青天白日帽徽的帽子回到房東的院子。房東大叔正提著一個大水桶,吃力地往水缸里倒水。秦忠快步上前,想幫一把忙。
房東大叔猛地一把甩開秦忠,鄙視地白了他一眼:“不用你,你們這些沒有骨氣的人,投降國民黨!”
排長秦忠,還有他身后一個排的戰士,都傻傻地站在院子里,委屈、困惑、怨恨,一個排的人全放聲大哭起來。
在1937年八九月間,紅軍部隊的絕大多數基層官兵,都是在這樣復雜的情緒中,堅定地執行了黨中央的命令,改編成為國民革命軍第八路軍。
上級多次開會教育部隊,介紹抗日的形勢,告訴大家日本人才是我們當前最大的敵人。“但誰能聽得進去?紅軍那時候又沒有看到日本鬼子,就看到國民黨殺紅軍。”秦忠說。
在等待改編的日子里,紅軍部隊不斷有人離隊出走。有的基層干部晚上開完會回來就抱頭痛哭,第二天就不見了。有的則給身邊的老鄉留個信:寧愿回鄉種地也不給國民黨當兵,然后不知去向。
9月6日,129師的換裝儀式暨抗日誓師大會,被雨水淋得讓人哽咽。
“雨在下,淚也在流,那么大的雨水,流到嘴里還感覺是咸的。”秦忠回憶。129師以紅四方面軍為主體,南征北戰多年,哪個戰士都與國民黨不共戴天。
在閱兵儀式結束以后,劉伯承為紅軍官兵作動員講話。
劉伯承作了這樣一個比喻:“換頂帽子算什么,只要我們的心是紅的,我們是白皮紅心蘿卜!”最后,他環顧四周,指著軍帽上的青天白日帽徽,對全場官兵大聲說:“同志們,為了抗擊日寇,拯救中國,讓我們告別紅軍帽吧!”
“當那頂新軍帽戴在他的頭上時,我看到他那雙受傷的眼睛里,留出了淚水。”秦忠說。
那天晚上,團里準備了紅燒肉和大米飯,但秦忠的排里沒有一個人動筷子。當劉伯承來到院子時,全排戰士哭成了一團。
但紅軍到底是紅軍,除了有鋼鐵般的意志,還有鋼鐵般的紀律。盡管大家都想不通,盡管有人離隊,但絕大多數紅軍官兵還是選擇了服從和執行。國共第二次合作在基層官兵委屈的哭泣聲中,拉開了序幕。
“上去一天,就全沒了”
□ 黎云 等
1948年10月10日拂曉,關系到國共兩黨戰略態勢的重要之役塔山阻擊戰打響了。
“我們一晚上跑了130多里地到達塔山。”以一部《半夜雞叫》影響了幾代人的戰士作家,當時是東北野戰軍4縱12師35團通信員的高玉寶回憶說,“幾個陣地都有敵人,打了一天一夜,刺刀見血才占領陣地。敵人一個師有4個團,配有加農炮以上的重炮。”
打到第5天的下午3點,團長大聲喊高玉寶:“小高,你到山后把9連調上來,到6號陣地,上邊沒有人了。”
高玉寶飛奔到9連的駐地:“快上6號陣地,上邊沒有人了!”9連指導員登上一個土臺,舉著手里的高粱餅喊道:“同志們,這是我們最后一頓飯了,大家要吃飽。”說完,指導員高喊一聲,“出發!”
“上去一天,就全沒了。”高玉寶說到這里老淚橫流。
第6天中午,團長又一次呼喊高玉寶:“小高,小高,你去后山把警衛連帶上來,6號陣地上沒人了。”調警衛連,那就意味著35團已經拼光了。
一個加強營的敵人正在向6號陣地沖鋒。在離陣地500米處,高玉寶在望遠鏡中看到了讓他一生都不能忘懷的一幕:彈坑里突然爬出來一個渾身是血的戰士,他想跨過一個樹墩,去抓前面的機槍。“他的左腿已經斷了一大半,只有一點皮連著。”高玉寶看到,這位戰士的腿被樹墩掛住了。
“他用刺刀把腿剁了下來,扔到了已經沖到面前的敵人堆里。”
敵人一愣,戰士抓到了機槍,一梭子子彈呼嘯而出。
“斷腿的戰士又從彈坑里刨出來一個人,他的眼睛已經被炸瞎了。”高玉寶回憶說,“斷腿戰士把瞎眼戰士的手拉過來,放到子彈鏈上,瞎眼戰士馬上明白了,迅速地壓子彈。”
陣地上的機槍再一次響起。利用這短暫的幾分鐘,警衛連撲上了陣地。
團參謀長一上陣地就抱住了兩個戰士,要把他們抬下去,但兩個戰士死活不干,堅持互相幫著爬下陣地去了。
(摘編自《解放軍報》、《中國青年報》標題為本刊所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