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兒“羨腐”，逼死清廉行長

2006年9月10日清晨，吉林省某縣銀行副行長秦天仁在父親墳前自縊身亡。死前，他留下遺書，說自己多年來與一個女人相愛，卻不能離婚娶她，深感愧疚，只好以死相謝……

消息傳來，人們深感震驚：秦天仁為官清廉，作風一貫正派，怎么會突然“殉情自殺”呢？

用錢告急，情深父子形同陌路

秦天仁今年49歲，妻子張惠是中學教師。他們有個兒子名叫秦華，夫妻倆對他非常疼愛。

1995年，秦華考上大學，秦天仁夫婦為兒子感到自豪。然而，他們很快就體驗到供養大學生的艱難。秦華每年的學雜費將近8000元，生活費至少5000元，而且他從小就養成大手大腳的習慣，上大學后，更是花錢如流水。秦天仁雖然身為副行長，但他做事循規蹈矩，完全靠工資吃飯；妻子工資也不高。平時除了生活支出，夫妻倆還要贍養雙方父母，再加上人情往來，他們的負擔已經很重，現在又要供兒子讀書，手頭拮據可想而知。

秦華大學畢業，順利考上本校研究生，碩士畢業后，又獲得赴加拿大多倫多大學攻讀博士學位的機會。幾年下來，夫妻倆為供他念書竟欠下外債十余萬元！

2005年春節過后，秦華學成回國，在長春找到工作，并計劃于2006年國慶節結婚。但是，女友的父母提出，結婚必須先買房子。秦華才參加工作，哪里買得起房子呢？他只好回家向父母求援。

秦天仁一聽，頭都大了。在長春，一套100平方米的房子差不多要40萬元，就算是按揭，首付也得十幾萬元呀！以前欠下的外債都沒還清，現在哪還拿得出錢？

秦天仁愣了半天，才說：“孩子，你剛參加工作，咱家的經濟狀況你也知道，結婚的事還是往后拖一拖吧。”

“我都奔30了，總不能等到40歲才結婚吧？”聽父親這樣說，秦華非常失望，抱怨道，“瞧你這個官當的，和你級別差不多的哪個沒車，沒有高檔別墅？你可倒好，兒子讀書花點錢就鬧饑荒，現在連婚都結不起了。我不管，這個女朋友我非常中意，要是黃了，我這輩子就再也不談戀愛了……”

這下張惠可急了。秦天仁注重聲譽，很多可以享受到的待遇，可以利用的特權，他一概不沾，以致家里的日子過得清湯寡水，她本來就氣惱不已，現在連給兒子買套房的錢都拿不出來，她不禁將蓄積已久的怨氣發泄了出來，沖著丈夫吼道：“你真是個窩囊廢！看看人家那些當官的，要啥有啥，你就不能跟人家比一比……”

見妻兒如此不講理，秦天仁也急了：“那你們要我怎樣？貪污還是受賄？非要把我逼進牢房，你們才甘心嗎？”說完，摔門而去。

見父親如此“頑固”，秦華異常生氣，平時從長春回到家里，他一句話都不同父親說，形同陌路。只要丈夫在家，張惠也會嘮叨半天，讓他想辦法弄點錢。夫妻倆為此經常吵架。

妻兒相逼，計取亡友秘密存款

家里處處充滿火藥味，秦天仁心里非常難受。他知道，目前只有盡快弄到一筆錢給兒子買房，家庭才能恢復往日的溫馨。

一天，秦天仁心情郁悶，便約了幾個朋友喝酒散心。席間，有人不經意地提起去世的友人劉德文。“劉德文”這三個字，讓秦天仁的心為之一顫。

劉德文是生意人，跟秦天仁的關系很鐵。秦天仁所在的銀行規定，每名職工每年都有攬定期存款的任務。1995年秋天，劉德文為了幫秦天仁完成任務，曾將28萬元存了3年的定期。當時，他還叮囑秦天仁：“這筆錢是我的私房錢，我媳婦都不知道，你可別說出去呀。”

1998年5月上旬，劉德文不幸遭遇車禍，當場身亡。對于那筆存款，秦天仁并沒有及時告知其家人，想等到期之后再說。可到期后，他一忙，就把這事給忘了，后來這筆錢就成了呆死賬。現在，經大家一提醒，秦天仁突然想了起來。他轉念一想，如果將劉德文的這筆錢悄悄取出，任何人都不會懷疑。

這個念頭讓秦天仁自己也嚇了一跳！雖然這件事保險系數很大，可畢竟是違法行為，自己怎么會有這種念頭呢？但他的眼前老出現兒子冷若冰霜的臉，耳畔老回蕩起妻子不斷的嘮叨聲——如果有了這筆錢，兒子就能買房，妻子也不會跟自己慪氣，他們的家又將恢復以往的幸福和平靜……半夜回到家，秦天仁躺在床上輾轉反側，不斷地被自己的想法所激勵，但又不斷地自我否定，內心矛盾極了。天快亮時，他終于作出決定：為了這個家，自己豁出去了！

第二天，秦天仁就開始策劃取款事宜。在沒有存折的情況下，要想取出這筆錢，必須持有存款人的身份證，由本人親自來取。秦天仁的好友張慶雙和劉德文的年紀相仿，胖瘦也差不多，可以讓他來冒充劉德文。

當天晚上，秦天仁就找到張慶雙，與他商量此事。面對張慶雙疑惑的眼神，他略帶羞愧地說：“我也是被逼無奈，你一定要幫幫我。事成后，我會給你幾萬元好處費。”

張慶雙考慮到風險不大，而且回報豐厚，就答應下來。為了辦假身份證，張慶雙找到自己的好朋友胡耀遲。胡耀遲是劉德文生前戶口所在地的派出所副所長，在他的活動下，劉德文已經注銷的戶口不僅“活”了過來，戶口上的照片也變成了張慶雙，然后，張慶雙順利辦了一張新身份證。

張慶雙拿著名為“劉德文”的身份證和一張存折遺失證明，到銀行要求取款，可儲蓄員不給他辦理，并解釋說：“這筆存款早已到期，根據規定，不能辦掛失，必須在電視臺或報紙上刊登存折遺失啟事，聲明作廢。一個月后，方可來取。”

正當雙方爭執之際，秦天仁出現了。他用不容置疑的口氣對儲蓄員說：“這人我認識，是他的存款，沒錯，給他辦了吧。”

張慶雙有驚無險地把28萬元取了出來。

分給張慶雙和胡耀遲各4萬元后，秦天仁將20萬元帶回家。妻子知道這筆錢肯定有問題，起初她有些惶恐，但一想到這錢能解決兒子的婚姻大事，而且現在利用職務撈取油水的又不止丈夫一人，她坦然了，興奮地給兒子打了電話。

自殺掩罪，妻兒悔不該“羨腐逼親”

終于解決了錢的問題，秦天仁長舒了一口氣。可是沒過幾個月，卻傳來張慶雙和胡耀遲雙雙被警方拘留的消息。

原來，2006年7月24日，劉德文家被拆遷。搬家那天，他的妻子意外地發現一張存單，金額高達28萬元。可劉妻帶著相關證明來取款時，儲蓄員卻告訴她，錢已經在一年前被她的丈夫取走了。自己的丈夫已經去世快8年，怎么可能在一年前來取款？她立即報警。警方趕到現場，調出一年前的攝像記錄，很快，張慶雙被鎖定為嫌疑人。隨即，胡耀遲也落入法網。

得知消息，秦天仁立即躲到鄉下一個朋友家。進監獄也沒什么，可妻子肯定會受到牽連，更可怕的是還會連累到兒子，即使不會追究兒子的法律責任，贓款肯定要還的，可那20萬元兒子早用來買房了，哪有錢還呢？搞不好，兒子的前途也完了……萬念俱灰之下，他想一死了之，這樣，妻子和兒子就不會因為自己坐牢而被別人戳脊梁骨了。

朋友勸他說：“就算你死了，警察仍然要追那筆錢的下落，你老婆、孩子同樣不得安生。而且，你這樣死了，置老婆和兒子于什么境地？他們會覺得是自己逼死了你，這輩子他們內心還能夠安寧嗎？你還是去自首吧！”

朋友的話不僅沒能勸動秦天仁，反而讓他對自己的死法思考起來。怎樣的死法才能既阻止警方追贓，又不拖累妻兒呢？秦天仁苦思了一個晚上，晨曦微露時，他有了主意。

9月10日清晨，秦天仁偷偷返回家中，想見妻子最后一面，可焦急萬分的妻子正四處找他，不在家里。于是，他伏案寫了封遺書，說自己自殺是為了一個多年摯愛的女子，并聲稱自己取走的錢，也全留給了“她”，至于“她”是誰，則只字不提……秦天仁把遺書寫好后放在桌上，又給妻子留了一張紙條：“到老家父親的墳墓邊來找我吧。”

妻子回家發現丈夫留下的字條和遺書，立即趕往老家的墓地。可當她到達時，秦天仁的尸體高高地掛在樹上，已經僵硬了……

民警隨后趕到，鑒定結論是自殺。

雖然根據張慶雙和胡耀遲的交代，警方掌握了秦天仁利用職權套取存款的罪證，可此時秦天仁已死，遺書中的“女子”也查無對證，因此，那筆存款到底在哪里，警方也不大清楚。

對于秦天仁的死因，最清楚的莫過于他的妻子張惠和兒子秦華，那筆錢，是真真切切地從他們手上用出去的，而并非遺書上的什么“女子”。對此，秦華痛哭流涕，追悔莫及。這么多年來，是自己只知道一味向家里索取，是自己的冷漠和貪欲把父親送上了不歸路。張惠也后悔萬分，丈夫的死，自己有著不可推卸的責任，如果自己貪欲少一點，不那么羨慕其他有錢的官員，不在他耳邊嘮叨，丈夫就不會走出違犯法律的一步……

可是，一切后悔都無濟于事。目前，秦華正和母親努力籌款，爭取能夠早日主動退贓。

（摘自《前衛》本刊有刪節圖：無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