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長得可愛極了,白里透紅的臉、烏黑的大眼睛、長長的睫毛、只要我與他一對視,他便會把純潔的,不含任何瑕疵的笑送給我。從他母親手中接下他時,他便吸引了我。尤其是課堂上他自告奮勇地收作業,感覺到我注意著他時,馬上抿嘴一樂,把頭一扭,忙著去干他的事……
我對他的喜歡超過了任何學生。沒過多久,小組長的帽子便當仁不讓地戴到了他的頭上。可我漸漸地發現,他并不能勝任這一工作,他的書寫速度很慢,別的同學早已寫完了,而他仍在那兒擦呀擦,書寫姿勢也不正確,眼睛和書本的距離不到三寸;發本時根本發不下去,他認的字實在是太少了;上課注意力極不集中,手不停地做小動作,眼睛根本不看黑板。我想盡一切辦法來教育他,可收效是微乎其微。不久,他不再是小組長了,可收發作業本時,他仍然急著去收發,在我目光的注視下,在別的同學你已不是小組長的叫嚷聲中,他停下了腳步,腦袋微垂,訕訕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拿起手中的筆,磨蹭著去寫自己的作業。
盡管如此,年幼的他在別的同學幾乎都走光的情況下,仍然會留下來幫我打掃教室的衛生。臉變得花溜溜的,鞋子濕漉漉的,褲腿也有一大截因濕了水而變了顏色。他的可愛我是無法用語言來形容的,心里只有一種感覺,真想親親他。打掃完衛生后,他把小手放在我的大手里,我們一同走在回家的路上。我認為,那是他感受到的最幸福的時刻。
期中考試結束了,我原本以為自己每天利用活動時間陪著他寫作業,回家路上給他復習當天學的知識,再加上課堂上對他的關照,他應該給我一份滿意的答卷,可卷紙上鮮紅的分數告訴我,現實是殘酷的。他一個人的成績要把班均分拉下一分多。
隨著時光的流逝,他感覺到了……下午,他幫我值日時,我總是說,你先回去趕緊寫作業吧!課下,他去找我玩時,我總是說,老師有事,你快去認沒認下來的生字吧!上課時,看到他舉手又想不著邊際地回答問題時,我總是,想好再說可以嗎?盡管我不想傷害他,從不惡言惡語對待他;盡管我沒對他放棄過,只要發現他有進步總是及時地表揚他;盡管我從不打罵他,有時還強壓內心的煩躁與他交流幾句。然而,我牽著他的小手同走一段路的時光沒有了。有時,他遇見了我,不再熱情地迎上來,而是機械地問聲“老師好!”馬上就走開了。我的心感到一陣失落,一棵小樹還沒經過枝繁葉茂的夏季,怎么一下子就到了枯葉飄零的秋季了呢?一度,我很想再像剛入學時那樣對待他。可是當初的那份感受已不復存在,為了不使他太傷感,看見他了,也有一搭沒一搭地與他聊幾句。有時,我真為我的這種虛偽感到可恥。
不,我不能這樣對他。作為一個教師心胸不應該這么狹窄,為了可憐的分數,給一個年僅七歲的孩子背上沉重的包袱。讓他這樣一路走下去,是何等的殘忍。教師的榮譽不能建立在犧牲孩子們健全的人格、健康的心理基礎之上。再者,我已是一個孩子的母親,不久,自己的孩子也要上學,如果也因為成績差而走到如此的境地,我會為此而心碎的。經過幾夜的末眠,我變了。課堂上,很簡單的問題,讓他來回答。對于略有難度的問題,我總是走過去,先傾聽他的見解,再讓他與同學們交流。針對他交不了課堂作業這一點,我在每天的寫字課上指導孩子們寫生字時,不再是指導完再讓孩子們去寫。而是指導一個字,寫一個字,并且要做到字字清,也就是每個孩子寫完,再指導下一個字。這樣,受他一個人單獨支配的時間化整為零,因為,短時間的自制他還是可以做到的,加上我的及時提醒,我再也不用活動時間陪著他寫作業了。由于我的鼓勵,他筆下的字也越來越漂亮。偶爾,在他的臉上,我也能見到他曾經燦爛的笑。更讓我感到欣喜的是,在一節語文課上,讀著讀著課文,他突然走到我面前告訴我,老師我有發現呢。原來,他發現《畫家鄉》這一課的第二至六自然段的每一段的開頭,都是“誰的家鄉在哪里”。一石擊起千層浪,同學們很快掌握了這幾個自然段的寫作規律。幾位同學還過了一把作家癮,續寫了幾個自然段。看著他臉上洋溢的笑,我也笑了。
又是一個下午,我回家遲了。剛走出校門,一只小手很自然地放在了我的手中。這一刻,真讓我心動。就這樣,大手牽著小手,一同向前走去……
山西省長治市長鋼子弟小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