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也無法斷定是誰開啟了14座8000米高峰的攀登歷史。期間只看見那些首次登頂的歷史英雄在世俗的媒體上流傳。這是最后的天空里的競賽,登山高手在高處拼爭,第一個登頂的人在登山歷史上垂青……有趣的是在人類懵懂之間就將最高以及相對最危險的幾個山峰先攀登完畢,這就是1950年到1955年的黃金時代。一場比賽,一個游戲,一種國家榮譽,一場攀登者的夢想與野心,這就是14座8000米,也是一場生命的賭博,一種冒險的藝術。
喜馬拉雅之孤獨
喜馬拉雅和喀喇昆侖——這是世界最能體驗孤獨精神的地方,在這一地方的攀登,使登山運動超越其他常規項目,使人體體能達到探險層次,使登山運動歷史成為運動里最藝術化的、帶來史詩一般的宏大藝術感覺。到達那些8000米最高峰的人們,則更像史詩中的藝術家而一些藝術家則以生命的代價,創造了藝術中的悲劇。
珠穆朗瑪峰、K2、干城章、嘉洛子峰、馬卡魯、卓奧友、道拉吉里、馬納斯、南迦帕爾巴特、安納普爾娜、迦舒布魯姆Ⅰ、布洛阿特、迦舒布魯姆Ⅱ、希夏邦馬。這些偉大的名字,是人類優秀登山家的夢想,是他們的探險史詩的宏偉背景,也是巨大而沉重的墓碑。登山是孤獨的運動相比于大山,強壯的登山家們的身影顯得如此弱小。而在人類世俗社會里,迄今都沒有一個普及大眾的社會常識,體驗和理解——在喜馬拉雅山和喀喇昆侖的8000米高峰的體驗,迄今還是如此個人化。因為這本身就是登山的本質之一。
1953年的5月29日,當希拉里和丹增站在珠穆朗瑪峰頂上的時候,他們的體驗也僅僅穿透他們的生命心靈。在20世紀上半葉,登山界其實就是西方人的登山界。這個橫跨地理、文化與運動的探險運動一直與通俗體育項目保持著自己“傲慢”和孤獨的姿態。
當判斷山峰高度,人類科學經歷了誤差與迷惑的時代,但最終數字都明了。數字使14座山峰的高度排位清晰可見。但難度排序呢?難度和危險度、死亡率怎么搭配,對山峰如何進行排序?——世界上完攀所有8000米山峰的登山家們恐怕答案未必統一。但無疑,對于膽小,體力技術非一流的登山者來說,那么最常規路線上的珠峰要比K2、安納普爾娜顯得可親多了。如果按照馬拉松競賽的“團隊”說,或以登頂死亡率來“論英雄”比難度,那么不包括難以評價的珠峰(除了常規路線其他路線難度在第一團隊)第一團隊無疑是K2,干城章嘉、馬卡魯、南迦帕爾巴特、安納普爾娜,這五座山峰也是14座“殺死率”排行前五名。

14座8000米山峰都位于喜馬拉雅山和喀喇昆侖。而后者基本位于巴基斯坦境內山系,地理學宏概念也認為喀喇昆侖是喜馬拉雅山的延伸,或者就是大喜馬拉雅山系——從地理上看是綿延一起的。
在中國,似乎更喜歡把它叫“喀喇昆侖”,因為這一塊又和新疆喀什、和田這里的“喀喇昆侖”連接為一體,喀喇是維吾爾語或突厥語系的發音意思是黑色。總之,帕米爾高原的山和西藏高原的山基本相似,但更多孤獨和殘忍,陡峭、干旱導致的破碎緯度更高產生的寒冷、黑色的山體更像武俠江湖中隱忍,沉默而危險的高手角色。而14座8000米以上的山峰,一般情況下以常規方式登頂而被認為是最難的,也就是南迦、K2和安峰——富于雪崩的安峰更像一個8000米的女子高手。南迦、K2的伎倆不僅是雪崩,陡峭度、寒冷大風更為甚,如江湖中的西域陰冷、孤怪的男人。
從1920年前后,英國、法國、瑞士等諸國登山家以國家 軍事探險的張力,開始注視世界上最高的制高點了。但真正開啟8000米攀登時代,是在二結束以后的1950年代。14座8000米的第一次攀登。或者全部被人類首次登頂的歷史持續了14年,以1950年安納普爾娜為開始,以1964年的希夏邦馬為結束。這個14年,從登山意義上來講,從1950年到1955年的這七次首登七個8000米可謂是黃金時代,而從1956年到1964年,則是后黃金時代。
黃金時代里的攀登,首先以高度(珠穆朗瑪峰)、難度(K2等)為標志。而后黃金時代,則是相對高度、難度都降低了一個檔次。或許如人類的本能,好像老農在地里挖紅薯,那些看起來最大和最誘人的,先被挖掘出來,這就是黃金時代的七座山峰的攀登。
黃金時代
安納普爾娜峰:
14座8000米高峰中,第一個被登頂的不是登山家眼里最顯赫的K2,也不是地球人類所瞻仰的最高的珠峰,而是位于尼泊爾中北部的安納普爾娜峰。這一山峰的高度排名僅為第十名,主峰Ⅰ峰海拔為8091米,但其死亡率(死亡人數與登頂人數比例)卻居第一。安納普爾娜山體有5座主山峰,作為尼泊爾神話中的“收割之神”,其頻繁雪崩儼然一把大鐮刀、大砍刀,將攀登者的勇氣和身體摧殘殆盡。惡劣多變的天氣復雜的冰雪地形,也是它的武器。
1950年春,二戰結束多年,還沒有西方登山隊到喜馬拉雅地區攀爬。法國人毛瑞斯·赫爾佐格和路易斯·拉什納爾的隊伍成為二戰后第一支進入亞洲屋脊攀登8000米的登山者。領隊赫爾佐格性格強硬,野心勃勃,甚至頗為固執專橫,技術略顯粗糙,但有超人的意志與非凡體力。這些野心勃勃的法國人,僅找到一張來自印度的粗糙地圖,那個年代缺乏地理資料。他們在道拉吉里和安納普爾娜之間觀察徘徊竟達一個月,終于定了安納普爾娜作為目標因后者看起來似乎更容易一點。道拉吉里的實際距離遠比安納普爾娜遠得多。
穿著二戰風格的軍用暖靴、皮大衣、毛衣……以今天眼光看,那個年代的裝備異常簡陋。法國人從東北壁開始探路,前面的路段都是未知的,這是8000米早期攀登中惟一沒有預先偵察的一次。正值喜馬拉雅雨季,風雪肆虐,晴天很少。他們以牧民式的隨機選擇,總是爬到哪里就是哪里,只知道朝高處攀登。經過三十余天煎熬,他們到達了最高點。1950年6月3日下午2點,人類的第一個8000米峰的攀登就如此幸運地成功了!而赫爾佐格的歡樂并沒有持續多久——開始下降了他進入一生最漫長,最痛苦的時間,頂峰下200米處,赫爾佐格操作不慎丟失手套他用多余的襪子將手包起來,寒冷開始侵蝕凍傷手指。漫長的冰坡上拉什納爾滑墜掉進了冰裂縫。他們搖晃著從死神陷阱中逃脫,兩次滑墜都依靠著拉什納爾的冰鎬,他們在懸崖邊上神奇地制動了,他們沒有掉入這里特有的巨大冰雪盆。快到最高營地時,他們遇到上攀的第二小組的兩位隊友:萊昂內爾和加斯頓。這兩位當時在歐洲最出色的攀登家,毅然放棄了自己寶貴的沖頂機會,而救援和保護隊友下撤。拉什納爾掉進冰裂縫,幸運的是他沒有把結組的其他人帶進地獄最后也爬上來了。但噩夢還沒有結束,之后暴風雪來了,他們又迷路了。他們被迫在一個冰裂縫中度過了一個殘酷的露營夜晚。
后來有一隊友上來接應,但這五人有兩人雪盲兩人嚴重凍傷。此后一場雪崩又襲擊了他們,幸好登山者處在扇形的邊緣,并未被活埋。終于,這四個法國人抵達了大本營。在寒冷中,他們活了下來但赫爾佐格的手指和腳趾凍傷了,拉什納爾的幾個手指也發黑壞死。當時醫療手段和觀念落后,醫生完全嚇傻了,對待凍傷的方法甚至要作野戰時代的動脈注射輸血。戰戰兢兢的隊醫,在沒有麻醉藥的情況下,活生生地鋸下登山者的凍死的手指和腳趾……所有的登山者都上了擔架,夏爾巴人抬著他們,小心翼翼地走過冰磧,淌過或搭橋通過湍急,冰冷的冰河,穿越螞蝗遍布的原始森林,一路不斷跌倒……五周后這些登山者才回到加德滿都,這里的醫療條件依然很差。最后,他們再輾轉印度回到巴黎。
在一些登山者眼中,赫爾佐格是一個官僚,投機主義者、一個帶有黑道老大氣概的商人。而那些隊友不過是一些純技術天才,他們在投機社會的過程中,不過是懦弱、老實的,一些人則賦予他們說:“攀登的良知。”不過,赫爾佐格寫于1952年的《安納普爾娜》成為登山經典——他生動地描繪了山上的驚險痛苦的歷程。

珠穆朗瑪峰:
世人更看重珠峰,當世界最高峰三年后被登頂全世界的榮譽和眼光都集中到這里。在登山歷史上所有的重要日子中,1953年5月29日是被歷史讀本鄭重記錄下來的日期。當兩個孤獨的人類身影出現在藍色天宇下的地球最高峰上,這座山峰被童話般地從8750米高的南峰一直延伸到峰頂的雪層裝飾著,視野奇佳,瘦高的希拉里在最后幾米停下了開路,他對矮小結實的丹增揮手示意,他說:“這是你們的山峰你先踩下第一個留在山頂的足跡。丹增在二戰前曾幾度陪伴英國登山隊來攀登,珠峰是大英帝國的精神圖騰和夢想,至少對于當時的登山者來說。現在夢想終于實現了。”
丹增可謂是那個時代亞洲最好的攀登者。而新西蘭人希拉里本是一養蜂人,但他卻有著豐富的山野經驗,在1951年,他已經和著名的希普頓在珠峰附近的山峰上研究過珠峰線路。如同德國人對于南迦帕爾巴特的執著,英國人在1924年前后付出了那個時代最偉大的馬洛里之后,英國人對于珠峰更加癡迷了。這次攀登線路選擇的尼泊爾側東南線路,其最難點則在于希拉里臺階。山脊的最后一段簡單得多,但卻似乎無盡止。當到達最后的頂峰的狹窄雪帽,紳士的新西蘭人請丹增先登頂。
各國攀登珠峰的比賽結束了,但也開啟了一個真正攀登時代,喜馬拉雅的規模性攀登時代來臨了。雖然1953年的這次珠峰人類首次登頂,只是英聯邦下的兩個國家(丹增屬印度籍)的登山者,但他們都獲得了國際性的聲譽。英國女王的臣民們為之振奮,其他國家的人們也報道這一盛事,如同之后的人類登月一般興奮……此時,二戰的血腥味還未完全散去,整個人類都還在舔傷口,這一個登頂也更有了特別的狂熱意義。希拉里因登山而被封為爵士。
南迦帕爾巴特峰:
同樣在1953年,一個人在大眾媒體中從沒獲得過珠峰攀登者榮譽的零頭,但他在攀登者的心目中,是那個時代最偉大的登山者。這人就是赫爾曼·布爾。一個人就是一座山。1953年,南迦帕爾巴特超人級別的攀登是因為赫爾曼·布爾最終獨自登頂。而在1953年前,已有31個人死于這座山,而死在珠峰的人不過十余個。
1953年5月,當英國人在珠峰拼爭時,德奧聯隊來到南迦帕爾巴特大本營。這座山一直是德國人的心魔——納粹年代德國大力以國家主義大旗推動亞洲屋脊的探險,那時登頂8000米被認為是德國民族精神的圖騰之一,但德國登山家屢次未果,而山上殞命的31人多是德國人。這是高山攀登歷史上最悲慘的一幕。
1953年7月1日,布爾等三人在C4營地,天氣突變,但他們拒絕下撤。7月2日,布爾和Kempter在高6900米的山脊到“銀鞍”之間的山坳建立了C5。山上這時只有他們兩人。天氣情況看來很穩定。布爾的計劃是,如果可能的話到達7450米的“銀鞍”和上面的大平臺從那里他可以爬到“預備峰頂”或者“北峰頂”,這樣探險隊就可以贏得榮譽。他在阿爾卑斯山的著名的獨攀已證明了他的大膽和體力,現在他準備投入了。7月3日凌晨,布爾離開了C5營地向上攀登,Kempter跟攀不力就選擇下山。雪況很好,夜空晴朗,月光照著山體。在下午6點,布爾到達肩部,一小時后他登上了頂峰。周圍非常安靜天空極度清澈,南迦帕爾巴特這一章被這個獨自站在頂峰的男人翻了過去。
人類此時完成了第三個8000米。奧地利和德國人認為布爾在這山上給他們的同胞報了仇。布爾后來花了41個小時在幻覺中登頂,連滾帶爬下山,到達大本營時,他看上去老了10歲。這次攀登被認為是登山史上的偉大的壯舉。布爾認為:“登山是無情的追求。一個人越攀越遠,但永遠不能到達目的地。也許這就是登山的特別魅力。一個人一直追求著永遠不可能達到的目標。”
K2(喬戈里峰):
第四個8000米是偉大的一頁,位于喀喇昆侖山區的中巴邊境的K2是那一串壯觀山峰上的奇偉一鏈。雖然在地理上屬于喜馬拉雅的遠支,但位置上還是因印度河的隔離獨成一體。從攀登者的眼光來看喀喇昆侖山是喜馬拉雅山系最富有魅力的一塊。K2傲然獨立而出,宛然王座上的皇帝。這個星球最高而接近天空的珠峰位于1200公里之外,僅比K2高237米。但是,攀登K2卻遠比珠峰要更加困難。在這座山上,具有更多與之關聯的戲劇般的人類探險,其中有很多悲劇。
1954年,意大利探險隊由著名的地理學家阿蒂托教授帶領。這批意大利中青年登山家技術精湛,從技術上評說,K2的傳統線路(東南線路)是K2多條線路中最簡單的,但從海拔5500米高度開始就出現了很多難度頗大的巖冰雪混合攀登。往更高處去,K2要么是陡峭而無遮蔽的、狂風肆虐的山脊,要么不得不行進在雪崩頻繁的山谷中。阿蒂托教授認為成功的惟一機會在于軍事化的對攀登計劃的嚴格遵守,每個探險隊成員都必須為探險隊的利益放棄自己的個人野心,基于這個理由,他拒絕邀請卡森——當時最好的開創性攀登者,就如同今天的足球隊放棄某一個天王巨星,只是因為他的個性太過強烈一樣。
在相當長的一段時間里,惡劣天氣阻礙了探險隊的進展。6月21日,36歲的高山向導普卓茲在2號營死于肺炎,而其隊友認為他患了高海拔肺水腫,那時抗生素還未普及。探險隊沿東南山脊建立了六個營地,還在8400米建立了9號營地。7月30日夜晚,隊伍中有個年輕人博納蒂和巴基斯坦協作馬赫迪設法找到了比常規C9高一點的營地送來了氧氣,但黑暗中卻無法找到帳篷,他們倆被迫可怕地露宿一夜巴基斯坦人被嚴重凍傷。而帳篷里的里諾科帕哥諾尼解釋說他們聽不到博納蒂的呼救,第二天早晨,他們順利地在帳篷附近發現氧氣瓶,并帶著登上了頂峰。
當然,從C9往上的最后的攀登,也依然是充滿了技術與體力的巨大挑戰。最終,在7月31日早晨,里諾雷斯德里和阿奇里科帕哥諾尼從C9出發在下午6點沖頂成功。就這樣,K2的神秘面紗被揭開了。之后的邏輯證據表明,登頂者無疑是自私而殘忍的,并且撒謊。這是一個光輝紀錄下的污點。
黃金時代的結束
卓奧友峰
第五個8000米是“黃金時代”最平淡的一章:1954年的這次攀登帶有戲劇性的轉折,奧地利人赫博特和夏爾巴人達瓦沿著西北坡登頂世界第六高峰卓奧友——這被認為是一次偷登,他們起初從尼泊爾境內攀登,但發現路線困難,不覺間就轉到中國境內的西北坡線路登頂了。而這一線路也是迄今為止所有8000米山峰中相對最簡單的登頂路線,卓奧友也被稱為為最容易攀登的8000米山峰。
干城章嘉峰、馬卡魯峰
而第六個,第七個8000米的是如此孤獨,但卻是黃金時代里的鉆石攀登:1955年,干城章嘉和馬卡魯在技術難度上都甚于珠峰常規路線尤其前者的進山路線就是一個考驗體力和忍耐的漫長徒步。干城章嘉是一道巨大的將印度錫金邦和尼泊爾分開的令人敬畏的冰墻。出于對當地宗教信仰的尊重,登山隊一般不會從該國一側接近山體。這是一座相對孤獨的山峰,只有少數人敢于攀登它危險的陡坡,而有幸登頂并安全下撤的就更少了。即使是8000米攀登領域的大師在決定攀登干城章嘉前也要考慮再三。迄今該山依然是14座8000米中登頂人數最少的山峰之一,這更使其神秘性大增,而死于這山的登山客都是世界最優秀的登山家。在1955年5月25日,英國攀登珠峰的老手喬治邦德和杰出的新秀青年布郎一起到達了8596米的主峰。
馬卡魯則是法國人的成就這是一個比鄰珠峰東側的巖冰混合巨大角錐山峰,反復無常的天氣給了法國人晴朗的一周,最終于5月15日,安納普爾娜成員萊昂內爾等人沒有遇到什么困難就到達了頂峰。
在夏爾巴人幫助下,黃金時代的七座山峰是三支奧地利隊伍(含德國),兩支法國隊和兩個英國隊(或英聯邦隊)完成了首登。四年之后,中國在珠峰的北側以舉國之力開辟了今日傳統路線的首登。這在當時都是國家的榮譽,某種程度上也是東西方對立時代的一種國家競賽。毫無疑問,黃金時代依然是老牌西歐阿爾卑斯國度的登山家們掌控著登山最高舞臺。
后黃金時代
黃金時代結束后,剩余的七座山峰在難度、高度上就沒有那么引人注目了,尤其對于公眾媒體來說,剩余這些山峰首登的成就,就不可避免地被排在相對次要的地位。但登山家們還依然熱衷體驗首登的樂趣與榮譽。
馬納斯魯峰
在1956年5月,日本隊成功首登頗具雪崩危險的馬納斯魯這座山是后黃金時代里最難的座山峰抑或是最危險的個山峰。日本是東方國家里最具有登山傳統的國度,這次登頂激勵了戰敗的日本民族士氣,也預示著從1950年代開始日本作為經濟強國的復蘇。而該隊中夏爾巴人諾布成為歷史上第一個登頂過兩座8000米高峰的人(另一座是1955年的馬卡魯)。
洛子峰
同年的幾天后,瑞士隊同時登頂了洛子峰以及珠峰,也算是給1952年的珠峰失敗之旅作了一個完美的補償。瑞士遠征小組為成功攀登世界屋脊做了充分的準備工作。當時遠征活動的組織和委托者是成立于1939年的瑞士阿爾卑斯研究基金會(SSAF),重達10噸的器材是“根據總參謀部的計劃”而裝備的所有設備都經過檢測,甚至在肉類冷凍庫內測試。登山隊攜帶的新型氧氣瓶客積4升僅重6.6公斤,經過改良后更輕便。時至今日,瑞士阿爾卑斯研究基金會認為當時這一充滿“瑞士特有的精確和精細的工作”對成功做出了重要的貢獻。

1956年3月3日,從印度孟買開來的火車停在尼泊爾邊境火車站Jaynagar,22輛牛車裝上車廂,350名挑夫每人搬運25公斤從尼泊爾Chisapani出發,連續用20天最終到達海拔3860米高的深山寺廟Thyangboche。4月7日,在5450米高的孔布冰川建立了一個配有氣象信息臺的后勤基地,冰川學家FritzMuller、化學家和氧氣專家JurgMarmet、牙醫Hans Grimm以及醫生Eduard Leuthold著重于自然科學研究(包括在孔布冰川進行冰川學研究和氣象觀察),以及人體在高山缺氧下出現的疲勞狀態的研究。結局當然是Luchsinger身著羽絨衫,頭裹在一頂結實的獸皮帽下,矗立在海拔8516米高處,右手緊握著一把系著尼泊爾和瑞士小國旗的冰鎬。
迦舒布魯姆Ⅱ峰
同年7月,三個奧地利人來到巴基斯坦深處,弗里茨·莫拉維克等登頂迦舒布魯姆Ⅱ峰,這個高度排名第13位的8000米山峰。
布洛阿特峰
高度排名第12的布洛阿特峰是攀登和登頂人數最少的8000米高峰之一,1957年6月9日,科特·蒂姆伯格和赫爾曼·布爾站在峰頂上——“在我們前方閃爍著光輝,擁抱著生命能想像出的所有任何愿望,也擁抱著生命本身。此時是不可避諱的真理時刻……這是絕對的實踐與滿足……我們站在那里沉默著,在寂靜中握手。我們看著腳下的雪但令我們驚奇的是它們是紅色的,之后光華就消失了。”——科特·蒂姆伯格是仍活著的化石級登山家這位來自奧地利的攀登者在喜馬拉雅和喀喇昆侖度過40年時光。這年他25歲,而33歲的布爾已因南迦帕爾巴特成名于世。攀登中布爾因受傷截肢走得很慢,沖頂前夕他讓與自己結組的蒂姆伯格加入另一個結組三人于下午6點登頂。下撤路上他們驚奇地發現布爾還在攀登這個時間去沖頂“肯定瘋了”。但布爾一步一步慢慢地向上,雙眼遲緩而堅毅地注視前方,這個瘦高的人像一只臃懶遲鈍的老貓,傷病拖怠了他的速度,卻更顯他鋼鐵般的意志。他們被徹底感動了陪著布爾回頭再次去沖頂……夜晚9點,在黃昏的燦爛中他體會到“真正的生活意義”。
這是布洛阿特峰的第一次登頂,攀登的四人都超越了他們的時代,他們展示了一種全新的攀登8000米高山的方式——不用大團隊和高山協作無氧沖頂。或者說,他們“不用協作,不架固定路繩保護”,這樣他們就在大喜馬拉雅山系上開創了現在稱為“阿爾卑斯方式”的新登山方式。而老方式被稱為“喜馬拉雅方式”——隊伍龐大,預設營地架設路繩——大量協作,宛如部隊作戰——這樣的方式也被稱為“軍團方式”。
迦舒布魯姆Ⅰ峰
8000米山峰的攀登競賽還遠遠沒有結束,1958年,美國隊登頂迦舒布魯姆Ⅰ峰。美國人在此前一直垂青K2,雖然K2首登榮譽被意大利人“搶”去,但登山界無疑對美國隊在K2的努力抱有極高的評價與尊重K2奠定了美國人在喜馬拉雅山攀登的世界一流地位,雖然他們并未首登K2。所以,這次迦舒布魯姆l峰的成功,在眾人看來也是理所當然的。
講到迦舒布魯姆Ⅰ峰,這里也要提一下1958年美國首登中的幾個隊員。美國攀登歷史上的巨人尼古拉斯·克林奇是隊長,皮特·舍恩寧、安迪·考夫曼于7月4日登頂。最值得注意的人是皮特舍恩寧,這個美國攀登名人堂的標志人物,被人們紀念的不是這次首登,而是1953年的K2攀登。這也是歷史上最神奇最經典的次單鎬制動:美國八人探險隊被暴風雪困在K2上,在海拔7900米處的陡峭冰坡上,一隊友突然滑倒并將另五人一齊拉倒,舍恩寧本能反應敏捷迅速,冰鎬制動而挽救了大家的性命,猶如好萊塢電影中的鏡頭……著名登山者JimCurran說:“我佩服1954年首登K2的意大利人,但我更加敬佩1953年沒登上K2的美國人,他們是高尚而偉大的,他們以一種你所能想像得到的最崇高的方式而失敗,他們帶給我們的將是伴隨一生的啟示。”
道拉吉里峰
1960年,奧地利的科特·蒂姆伯格等五人登頂道拉吉里。這個高度排名第七的山峰是最遙遠最偏僻的山峰之一。其南壁宛如一個金字塔,金字塔前方一個延伸的假峰被稱為“小艾格爾北壁”——多數攀登者稱之為不可攀登。對于任何一座8000米,登頂與否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新的探索。道峰南壁是世界上最高的、未被攀過的雪巖混合路線,峰頂宛如城堡,高聳在生命禁區中。
希夏邦馬峰
這樣,到1960年春天,世界上的13座8000米山峰都實現了人類登頂 只有最后一座希夏邦馬。事實上,這座山峰的首登在四年后才宣告14座8000米競賽的結束——中國人正在珠峰北側攀登,因為這象征意義以及政治精神力,對于中國思維乃至意識形態的意味更為宏大……中國人也有理由給自己一個最后的首登榮譽。最終在1964年5月2日,十位中國登山者登頂這一位于喜馬拉雅分水嶺以北的山峰。
最后的天空里的競賽,終于宣告結束。最終的成績單,依次是奧地利完成七座英國兩座,法國隊兩座,瑞士兩座(一次和奧地利合作),美國隊伍一座,德國一座(由奧地利人登頂),日本隊一座,中國一座。后黃金時代的代表人物是兩位奧地利人赫爾曼布爾和科特-蒂姆伯格,他們分別首登了兩座8000米高峰,遠遠地走在了時代的前列。
“老鼠游戲”的序幕
1950~1964年的14座首登滿足了人類的好奇欲望,新時代的登山家,或為了某一種說法,一個新的目標、一個解釋的解釋“完攀14座8000”米不知不覺之間成為了少數登山家的游戲目標。完攀14座8000米被西方登山界戲稱為“老鼠的游戲”。意思是為了個人攀登,如堆糧倉一樣的湊數目全登。

第一個“挑”起14座8000米概念的人是意大利人梅斯納爾。他在自己的文章中很少提到夏爾巴,提到時也不說到具體的人名,而都是說“夏爾巴搬運工”。這也是偉大的梅斯納爾在其完美成就中不誠懇的一種個性,甚至有點虛偽,雖然他確實極少在攀登中使用夏爾巴。當然,梅斯納爾的成就不只是第一個完成14座,而是全面系統地在8000米應用自由攀登,即使他并非是第一個在8000米嘗試自由攀登。梅斯納爾完成的是將身體和意志的極限推向更高之處。他選擇難度大的攀登路線,單獨或兩人攀登,樹立新目標總是試圖用新方式去對付難題。
即使在今天以純粹或接近阿爾卑斯方式完成8000米的也依然只有5個人。無氧和最低限度使用路繩、夏爾巴——阿爾卑斯方式是登山的傳統方式,它的技術是兩百年來在阿爾卑斯山脈起源并發展起來的——從山腳起步向上攀,每人攜帶裝備,不進行路線勘察和修路,一直向上直至登頂下撤。東方人基本還是傳統的喜馬拉雅式的大中型隊伍形式,基本缺少好萊塢個人英雄式的攀登風格。
“老鼠的游戲”的游戲通關的最難游戲規則如下:無氧氣,新路線和阿爾卑斯式。在14座8000米的“黃金時代”和“后黃金時代”結束以后,代表著世界上最高攀登水平的歐美登山家,將注意力更廣拓展到高海拔攀巖、極限攀登等方面。直到1970年代末,隨著梅斯納爾及波蘭等東歐攀登家的活躍,喜馬拉雅山系的8000米攀登重新又活躍起來。
最后天空里的國家競賽已經全然結束。這是最后的天空里的個人競賽,一種藝術創作的“競賽”。同時,商業之蛇也開始凝視了遙遠的珠穆朗瑪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