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發生在2004年12月26日的海嘯,據報道死亡人數已達25萬之多,堪稱近年罕見的自然災難。災難突發時,人們逃生已是不暇,很難在這樣性命交關的時刻去攝影或錄像(這些設備發明之前當然更不用提了)。到了事后,死亡者自然無法再向人們述說所見的景象,生還者雖然可以根據當時的印象進行追述,但這種追述也不可能準確——早就有心理學方面的實驗證明,人們在倉促間所見的情形,事后追述起來誤差極大。
海嘯之外,地震、洪水、颶風……諸如此類的自然災害,都有同樣的問題。也就是說,人類如實記錄自然災難的真實圖景的機會,其實是很少的。
既然如此,每當我們看到或聽到關于海嘯、地震、洪水、颶風之類的報道時,除了報紙、雜志上看到的受災圖片,或是電視上看到的劫后景象——這些都是很容易在事后得到的——之外,腦海里還會浮現出什么圖景呢?
我曾經拿這個問題問身邊的一些人,答案當然各不相同。有人首先浮現在腦海里的是先前在一些繪畫作品中看到的圖景;有人則因對一冊講逃生技巧的書印象深刻,腦海里總是先浮現各種逃生場景。不過,稍一思索之后,多數人都會同意,如今我們腦海中關于劇烈自然災難的圖景,主要來自電影。
那些災難片、幻想片依靠編劇導演的想象力,依靠電影特技,如今更有電腦特技,向觀眾展現了各種自然災難的圖景,如在中國上映的《龍卷風》、《后天》等,都給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也啟發了觀眾的想象力。有朋友對我說,這次海嘯死了這么多人,使我覺得像影片《后天》里所展現的那類災難圖景,真的有可能出現啊!
這位朋友的感嘆,倒使我想起了一個問題。我注意到,我們好像沒有國產的災難片(或許也拍過,但以我記憶所及,至少沒有公映過),這種品種在我們這里可以說完全是空白的。以前我們不拍這類影片是可以理解的——拍這樣的片子有“給社會主義新中國臉上抹黑”之嫌,誰敢找死?但是如今已經改革開放快30年了,這類禁區應該早就不存在了,然而這個空白依舊是空白。這就不能用“禁區”之類的說法來解釋了,應該另有原因。
一個可能的原因是技術水平不夠。駕馭這種題材,本來就不是容易的事情,但是我們的技術水平之所以不夠,主要是因為我們長期以來一直扼殺想象力。而且,在扼殺想象力這件事情上,我們一直“從娃娃抓起”——從小就不許孩子們胡思亂想,從小就只準按照標準答案回答問題。所以我們的幻想電影(災難片也可以包括在內)一直拍不好——其實從來也沒有好好拍過。
其次,電影這玩意兒也已經有點“贏家通吃”的狀態了——好萊塢的電影就有點像微軟的視窗,人家已經拍出了許多災難片、幻想片,形成了相當高的標準,你再來邯鄲學步,就很難被觀眾接受。況且如今你即使有了比視窗更好的操作系統,也未必能夠取代視窗。在如今全球化的大背景下,對于已經進入“看碟時代”的中國電影觀眾來說,還依靠“我們終于有了自己的……”之類的套話,通常也不會有什么號召力了。
再回到海嘯的話題上來,請注意,在電影《深淵》和《后天》中,都有巨大海嘯的圖景,而且都表現得極為壯觀(或者說極為慘烈)。你當然可以說,這只是巧合而已,有什么意義嗎?難道我們能依靠電影導演或制片人來防災救災嗎?
確實,防災救災不是電影導演或制片人的職責,他們沒有這個義務。但是,他們的作品卻真的有可能對防災救災有所幫助。這些幻想電影中的災難圖景,至少可以打開我們的想象空間;而影片中所設想的應付災難的方法,也可能對現實中的防災救災工作有參考價值。
如果影片中的災難是人類已經有辦法應付的,那通常影片中的故事情節就要編得與已有的知識符合,那人們看了影片,起碼也能長一點知識——平常你大約不會去看“海嘯逃生指南”之類的讀物吧?你看《后天》的概率總比你看逃生指南的概率要大些吧?
如果影片中想象的災難是人類迄今還沒有經歷過的,那么影片中想象的應付辦法,就具有了某種程度的創新性質和探索性質——至少他們思考這樣的問題了。而你看幻想影片的概率,恐怕還是會比你思考人類從未經歷過的災難及其應付辦法的概率要大些吧?
所以,沒事多看看幻想小說和幻想電影,好處很多。起碼,可以培養、激發或恢復一點我們的想象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