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個表面非常平靜內心卻十分活躍的人。這樣的人很容易犯錯誤,也很容易生病。犯錯誤會身敗名裂、殃及家人,常生病會使生命超前老化、死亡。當我意識到它的時候,我已經過了而立之年。因為有了平淡之心和安靜之態,身體就漸漸地好了起來,生命也變得更加美麗。過了四十,按孔夫子的意思應該是到了通曉世理而不迷糊的年齡。最成熟的男人莫過于四十——最賦智慧、最有魅力。古人說,男人的才華、女人的漂亮最有魅力,一個漂亮的女人同時又顯得美麗動人,那是多么令人賞心悅目啊。我懷抱一顆平常之心,在歌舞升平的熱鬧中尋得心曠神怡的安靜;在紛繁塵世的物欲橫流里守著清貧;在庸常勞碌中知性地度著日子。這就是我的幸福。
安靜下來的我顯得從容,感覺幸福。因為幸福就顯得安靜。安靜不是沉默,不是心灰意冷。擯棄了憤世嫉俗,守護著心靈的田地,播種、耕耘、收獲。像剛出爐的陶瓷、紫砂經歷了風風雨雨之后溫婉沉靜,內涵豐蘊。悄悄地過著日子,靜靜地守著年輪。想要說話就說真話,不能或不便說的就保持沉默。把自己的職業做好,但絕不放棄自己的愛好。不追求崇高,凡事講原則。也許生活的內容單調,但生活的本身卻豐富多彩。坐在山坡上曬著太陽,身邊常有一條溫馴的狗相伴,頭頂上常有鳥兒飛翔。
安靜地走向課堂,把每一節課講好,因為我要做一輩子教師,因為我要對得起那幾十雙透明的眼睛。雖然我沒有那么多的思想要向學生灌輸,但我還是希望他們能夠在我的身上學到點什么。雖然沒有多少學生回頭來看我,但我還是一如既往地朝他們微笑,因為學會微笑是那么的不容易。
安靜地回到家里,撣落身上的粉塵,然后換一套家常便服,摘菜淘米。—邊做著家務,一邊聽著古典音樂。最喜歡高山流水的古琴,無論是嵇康斷弦絕唱的《廣陵散》,還是蔡文姬寄情人生的《胡笳書十八拍》都讓我百聽不厭。
安靜地走向菜市場,為買到一棵沒有浸水的白菜而激動不已。把忙亂中多找給我的硬幣或毛票又退回去,不管她是否感動,我都已經無所謂。因為我不再因人窮志短而斤斤計較。但看見她的微笑,我還是非常高興的。
安靜地坐在書房里,拉上絳紫色的窗簾,擋住喧囂的鬧聲。我喜歡廢紙堆里的蟋蟀鳴唱,我喜歡線裝書里的之乎者也。安靜地坐在陽臺上,瞇著眼睛曬著太陽,睜開眼睛望著天空。天空雖然不再藍了,但還是有白云不經意地飄過。安靜地漫步在西城,漫無目的卻又若有所思。我為西城有這么好的陽光而感到高興,西城的變化也讓我感到興奮。我會長久地居住在西城,可能直到老死。我獻給它的將是一本《西城漫步》。
安靜地背朝文壇,不把自己當作文人,但把讀書、寫作看得很重。我沒有主義,也不愿加入這個或那個的什么協會。只是有一件事感到遺憾,那就是有了電腦之后漸漸地忘了如何提筆,不管是鋼筆還是毛筆。墨水漸漸地干了,硯池成了小飾物的天堂,宣紙上的塵埃泰然自若、風吹不驚。
不能安靜的人無法體會安靜、感悟安靜。沒有一番經歷或一定年齡的人也是無法抵達安靜的港灣的。安靜的人是幸福的。
選自《廣州日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