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告訴我說,她的左側乳房有一腫塊,她懷疑會不會是那種病。一聽說“那種病”幾個字,我的心里咯噔了一下:這不就是說得了癌嗎?于是,我催妻快去省腫瘤醫院檢查。
我跟妻天不亮就出發,經過三個小時的汽車顛簸,滿懷焦慮地來到了省腫瘤醫院。醫生接診后,一臉陰沉。從醫生那嚴肅的臉上,我跟妻都讀出了問題的嚴重。醫生把我拉到一邊,悄聲告訴我,從觸診情況看,病情不容樂觀,建議做進一步檢查。當我看到醫生開具的鉬靶檢查報告單上初步診斷為“乳腺癌”幾個字時,眼前倏地一片黑暗,心中便像壓上了一塊沉沉的石頭。步出診療室,妻疑惑地問:“看來醫生已把我診斷為那種病了,要不,他怎么不像檢查別人那樣輕松?”我安慰妻說:“不會的,現在是排查,大千世界,得這種病的人畢竟是少數?!蔽易焐线@么說,可心里卻被百爪抓撓著。因為,給妻診療的是位腫瘤專家,他的技術不可小視。再則,正像妻所說,在她前面檢查過的幾個患者,醫生都直接告訴她們是小葉增生什么的,而對妻的診斷過程就不一樣了。
妻上過鉬靶機后,檢查結果要到次日才能知曉,當天,我跟妻不得不在省城住一宿。我攜妻步出放射科,妻為了不讓我擔心,竭力在我面前露出滿不在乎的樣子。然而,我看到妻的臉色明顯蒼白,底氣也不那么足。因為擔憂,妻顯得很疲憊,不一會便趴在醫院休息室的沙發上閉著眼睛不想動彈。此刻,我輕輕地步出了休息室,來到門外碩大的梧桐樹下苦苦地想著心事。剛結婚那幾年,我在部隊服役,她領著嗷嗷待哺的女兒,又上班又做家務,累得人比黃花瘦。我轉業后,雖然夫婦團聚了,但家境一直不怎么殷實。因為我倆的工資很有限,加之贍老育幼,每月的節余甚微。由于沒房子,我們還想攢錢買房。在這艱難的過程中,我們夫婦倆的開銷幾乎已省得不能再省。我堅持不抽煙不喝酒不打麻將,更不亂花無謂的錢。而妻竟是十幾年來不添新衣。我知道她也很想有一條項鏈、一只戒指,每每我陪她路過首飾店時,她只是往黃金首飾柜臺羨慕地望上幾眼,便狠狠心疾步離開??雌弈菢幼?,我的心像刀剜一樣地痛。我跟妻說:“等我們有了錢,我一定給你買一條項鏈、一只戒指?!逼迣捨课艺f:“來日方長,等以后吧?!比欢?,這一等,竟是二十年,直到現在,妻始終跟金銀首飾無緣,因為,我們省下的錢都用在購房上了。目前未等我諾言兌現,她卻……這一刻,我更想著妻對我與女兒的好處,我的生活起居、吃喝穿戴.哪一樣少得了她的張羅?女兒的生活又何嘗不是她給安排和打理?人說少年夫妻老來伴,待到夕陽西斜的那一天,我怎少得了妻跟我的相互攙扶?過去的日子,雖然不富裕,但家中溫暖,我們一家三口,好比是支撐著家的三根柱子,離了誰,這家都得塌。想到這,淚水溢出了眼眶,我的心在凄風苦雨中飄搖。秋風吹亂了我的頭發,吹落了我滿臉的淚水。妻不知什么時候悄然來到了我的身旁。我猛地擦去淚水,強笑著望了望妻。妻走近我,輕輕地挽起我的手,讓我跟她找旅館去。當時,我堅持要住高檔一點的旅館,但妻卻執意不肯。她說:“好歹只一宿,對付一下就行了。”結果,那一宿,我們每人只花20元錢住在了小旅館。然而,那一夜,我倆幾乎誰都沒怎么合眼。
第二天,我們終于等到了檢查報告單,那一刻,我幾乎是沖過去從放射科“搶”來報告單的?!俺醪娇紤]乳腺體增生”,當這行診斷性字跡映入眼簾時,我幾乎興奮得像孩子似的跳了起來。盡管乳腺體增生不容忽視,以后要常檢查,但比起那一紙“死亡判決書”來說,這就是家中的喜事,天大的喜事。回家后,我倍覺家人親切、家庭寶貴,當晚我們特意做了幾個好菜以示慶賀。我舉起杯來輕輕地跟妻、女碰了一下,感慨萬千地說:“健康平安是最大的喜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