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間夏夜

連睛數日，空氣干燥非常。室內是一股股熱燥之氣，這入伏的天氣真是逼得人無處可逃。

幸而，無論白天熱到如何程度，這鄉間的夏夜仍總會是潮潤而涼爽的。閑來無事，閉了門戶，干脆到山間地邊走走。腳上觸到濕濕涼涼的沾著剛上露水的野花野草，迎面來的夾雜了些野花芬芳和熱土氣息的夜風，竟可將尚開的衣帶吹得飄飄拂拂，十分愜意。浮云在星際間沒頭沒腦地游走。裸露的河灘邊，有把小飯桌搬到那兒喝茶聊天的，有攤開涼席仰躺乘涼的，簡單些的放張小椅或席地而坐閑談，一派閑適安然。

躲開嘈雜的人群，獨自坐在小山的草坡上四下里遠望。近處的民房，高高矮矮，大大小小，遠遠近近，大都是滅了燈的，大概主人都外出乘涼去了吧。偶爾有一兩間屋子有光亮，不知是主人為第二天做準備呢還是孩子白天忘了做作業此刻正在拼命趕工。時而，人們談笑聲隨風而至，村狗也不似白天張狂，悶聲悶氣低沉緩慢的吠叫讓人仿佛看到它尖利牙齒上下墜落的唾液。遠處黛色的矮山，起伏綿延，山上的密林似層層疊疊延展開來的綠衣，給山披了新裝。

在晴朗的星空的夜色里，山上少數的白色樓房和模樣古怪的巨樹的虬枝依稀可辨。山林間偶有光束，那是打野味的人們在山間搜尋野物。這樣的場景是我所懷念的。小時候，幾個小孩常常結伴去打野兔，唯一可帶的武器就是木棒。即使這樣，一群小毛孩也在這漆黑怕人的夜不要大人帶領就去打兔子。一群毫無經驗的小孩，裝備也極其低劣，結果可想而知，甚至有的孩子還會因劃破衣裳或跑掉鞋子而挨大人的一頓臭罵，然而孩子的心理本來就不是為著野兔而去的，不受大人束縛地狂歡一場，就是開心的。

遠處公路上飛馳的燈光和 更遠處城鎮的微光是縹緲的朦朧的。望著那些光亮，仿佛覺得已涂上什么東西，感覺不到巴老所得的溫暖與和平，不如遙遙星辰那般可愛親切。驀地想到顧城的《黑夜》，他是否是對人與人之間關系的淡漠飄忽感到無奈而嘆息？既無法改變它，就選擇冷漠殘忍至極的死法。海子雖有“面朝大海春暖花開”的胸襟，卻仍不免為孤獨寂寞打敗。人與人之間，千萬不要像城市中的鋼筋混凝土般無情啊？一齊努力，共同去營造的。

夜間，仙人掌開花了，一大叢的花，在夜風里受大地滋養，散發著陣陣暗香。雖然明早它們不會當眾放光彩，但至少整個夜間是精彩的。

睡意漸濃，夜已深了，人們開始起身收拾往各家走了。又有狗吠聲了，要尖銳些了，大概是迎接主人歸家，顯得愉快短促。遠遠近近，高低不齊的狗吠聲此起彼伏，預示著鄉民們休息時間的到來。

夜，徹底靜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