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我是一個外表極其堅強而內心卻萬分脆弱的女孩。大學畢業,選擇留在合肥這座不大不小的城市,并不僅僅是因為大學四年的時光讓我早已對她產生了難以割舍的情感,亦不全是因為要考研而委曲求全地蝸居在這所簡陋廉價的民房里,我知道在這個城市擁擠的人流中,還有一個讓我熟悉而難忘的身影,他就是羅勇。
第一次見到羅勇是在我們宿舍樓下,他穿著一身樸素的衣服在收購舊書、廢報紙和過期雜志。我和一群即將要畢業的姐妹便將一些沒用的書刊裝進口袋統統塞給了羅勇。調皮的室友還在一口袋里放了一塊磚頭,說是壓秤,能多賣兩塊錢。我笑罵室友:你的良心真的是被狗吃了。羅勇并沒有一一檢查我們的口袋,他用手掂了掂口袋,又用手扶了扶架在鼻子上的眼鏡,憨實地說:“學姐做事我放心。”室友說:“哎,那誰,你可要給我們夠秤哦,不準缺斤少兩,否則我們到工商局告你!”我用手碰了碰室友,示意她在學弟面前不要亂說,以免有失身份。另一室友說:“我來看看,我認識秤。”其實只有我最了解底細:我們宿舍個個都是秤盲。
羅勇很是認真地給我們稱了舊書,一共賣了一百多元。宿舍幾個姐妹打算晚上就去飯店小撮一頓。為了聯絡生意,羅勇將他的手機號碼給了我,說以后要是還有人賣書,可以提前和他打個招呼,會分給我提成的。我心想,這小子真夠牛的,居然把我發展成他的“下線”,不過他也頗具商業頭腦。羅勇讓我幫他在那看一會兒書,他去宿舍喊幾個哥們下來搬書,我點頭。陽光下的羅勇健康,憨實,亦不乏陽光朝氣。
當天晚上我寢室難安,在床上輾轉反側。夜里十一點,我拿著手機鼓起極大的勇氣按羅勇留給我的手機號碼給他發了條短信。我說在我們賣書的時候,我的一位調皮的室友將一塊很重的磚頭放進了口袋,其實我們的書賣不了那么多錢的。信息發送完畢,我雙手合十于胸前,乞求他還沒有關機。半分鐘后,短信振動的鈴聲響起:“哈哈,我早知道啦。我有經驗,我用手一掂量就知道其中一定有鬼。”“那你為什么不打開口袋檢查?”我疑惑地問。“我知道你們女孩子都喜歡搞惡作劇,沒想到快畢業了還會在賣書的環節上如此用心良苦,狠狠地敲了我一筆。不過看在你們個個都是美女這一點上,就不找你們算帳了。一點小事,不足掛齒,以后你們多幫我聯系幾筆買書的生意就行了。”
那晚,我們聊到凌晨兩點,我知道他家在農村,母親早逝,還有一個在外打工的弟弟。這種家庭境況和我有著驚人的類似,陡然間我像是在深邃的夜空里看到了一顆流星劃過,雖燦然若逝,卻在我內心深處留下了一抹絢爛的瞬間。
此后的一段日子里我經常流連于那些即將畢業的女生公寓,看她們有沒有舊書要賣。用室友的話說,我在一夜之間怎么也成了“垃圾婆”了?我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要這么熱心地幫羅勇,是我們有著相同的人生遭遇還是內心深處涌動著一絲女孩特有的朦朧的情感?我不得而知,因為我早已過了花季和雨季。
一周下來,我為羅勇聯系了幾筆數目不小的“生意”,為了答謝我,他執意要請我吃飯。謝絕無奈之下,只好欣然前往。
那天我特意換了件白色的連衣裙輕盈地飄進了這家普通的校園餐廳。我和羅勇相視而坐,我甚覺尷尬無比,后悔不該來此赴約。但羅勇的健談、幽默和開朗讓我很快從尷尬中走出來,他的幽默也時時讓我笑出聲來。
羅勇執意讓我點菜,我翻著菜譜皺著眉頭看了半天也沒點出個所以然來。羅勇看我猶豫未決便問:“你喜歡吃什么?”我低聲說什么都可以,點兩道便宜的就行了。羅勇又問:“你到底喜歡吃什么?”我說我也不知道,我吃什么都可以。羅勇一股腦側起身,鼻子差點貼到我的臉上:“你究竟喜歡吃什么?要說實話。”“一碗水餃。”我怯生生地回答,羅勇差點暈倒在地上。
羅勇奪過筆在點菜單上刷刷刷地寫了一大串菜名。我一把奪過菜譜大致算了一下,需要一百多元呢!我說還是我來點菜吧,你點的都不合我的口味。于是,我點了一道西紅柿炒蛋和一道酸菜魚。羅勇還執意要點,我說夠了,吃不了浪費。羅勇用似壞的眼光看著我,對我說:“不錯,知道節省,你將來肯定是個會勤儉持家的好老婆。”我面紅耳赤。
菜剛上來餐廳不知道為什么就停電了。食客在吵嚷之際餐廳老板給每個飯桌發了兩支大紅色的蠟燭。在兩盞跳躍著火苗的飯桌上進行燭光晚餐,這是情人才有的待遇。我和羅勇在燭光下只聽到碗勺相碰的聲音,我偷偷地抬眼看了看羅勇:他一個勁地往嘴里扒飯,那樣子很酷,很男人,也很性感。
畢業的腳步聲越來越近,學校的公示欄里已赫然貼了一副告示:畢業生限于6月1日至20日內辦理完離校手續。醒目的告示在六月耀眼的陽光下顯得格外刺眼。此刻,不知道為什么,心有些隱隱作痛。就業的壓力讓我不敢在情感的漩渦中作片刻的停留,我必須鼓起勇氣向生存招手。
我的同學大多都到沿海一帶尋飯碗了,我憑著對文學的愛好找了家雜志社實習,該雜志是雙月刊,很是清閑。起初我對雜志的流程還不熟悉,那天由于做事疏忽而遭到主編大人嚴厲的批評,我淚眼婆娑。一個人跑到人行天橋上偷偷流淚,橋下車水馬龍,我一個人站在橋上,第一次感覺這座我生活了四年的城市竟是如此地陌生與孤寂。
那天我找到羅勇,告訴他我不想在那家雜志社做了,工資很低,僅能維持我的生活。羅勇說:“你現在還處于實習階段,等拿到畢業證正式畢業不就可以轉正了嗎?再忍忍吧!就像我開始做收舊報紙一樣,起初很是猶豫不決,也怕招來怪異的眼光。但經過我的仔細思索后,感覺這肯定是一個可以鍛煉人的差使,尤其是每年快要畢業的時候更是收舊書的黃金時期,賺錢倒是小事,主要是它既不耽誤學習,還能鍛煉個人能力,不是很好嗎?我們還年輕,年輕人不要太浮躁,憑著我們火熱的青春和激情,不斷進取,將來定會成功的,工作清閑你可以有更多的時間看書考研。記住我的話,年輕人一定要心靜,戒驕戒躁。美好的未來要靠我們去奮力爭取。”
羅勇像家長教育孩子一樣把簡單的道理說給我聽。我們相約同考上海的研究生。我亦清晰地知道,我們兩家的境況都很拮據,生活都很艱難,他靠在學校里做點“小生意”和勤工儉學來維持生活,而我則靠給全國各類報紙、雜志寫文章謀取點滴的生活費用。日子雖然清苦,但靠自己的雙手勞作倒也過得有點滋味。同是天涯淪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識呢!
但自從認識了羅勇之后,一向消極的我對生活也有了另一番詮釋:成功永遠都會垂青那些積極進取的人的。羅勇讓我從昏暗的沼澤地漸漸走向了充滿希望的綠色平原。
現在在我書桌的左下角寫了一個小小的“靜”字,我要讓她時時告誡我:靜由“青”和“爭”組成,我現在正擁有美好而寶貴的青春,青春不言敗,只要再保持一顆努力進取的心,就不怕成功不向我們走來。更何況,在這個繁鬧的都市里,還有一個和我一樣在為生計和學習而忙碌奔走的人。有這樣一個知己相伴,即使前面一路荊棘,我也會用火熱的青春和奮力進取的心翱翔。
青春還在,永不言敗!
(編輯:許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