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斯巴達”：三千萬股票背后的大較量

一個綽號“斯巴達”的股票大盜，2006年拿著幾千元股本入市，在短短半年多時間內賬上擁有了幾千萬資產，他創造了令人矚目的股市傳奇。誰又曾想，正是股市的高漲才引發了“斯巴達”的志趣，他利用“證券神盜”病毒及幾十個變種，給股民們帶來了3000萬元的損失，同時成就了股市王子的“神話”……

一、初露鋒芒

2002年，17歲的南昌三中學生馬濤考取了北京科技職業學院，他父母卻已下崗多年，還有一個妹妹在讀高中。為了供養兩個兒女，家住縣城的父親每天拉著三輪車，裝著低價買來的衣服和母親一起去街市擺攤，因為生意冷清，家中的日子過得很緊巴。周末，身處京城的馬濤看到同學們被家人用小車接送，覺得自尊心受到很大的傷害，當他一個人蹭著步子孤獨地朝宿舍走時，開始覺得“這個世界對他不公。”

電子信息專業的馬濤，開始孜孜不倦地學習，這令他在電腦方面的超常本領如深掘的水井般噴薄而出。夜晚，酷熱的宿舍中蚊子成群結險地輪番進攻，馬濤卻很興奮，他在想像著美好的未來，“總有一天，我會出人頭地的?！?/p>

李利軍是馬濤的班主任老師，他一直認為性格乖僻的馬濤是個技術天才，職專的三年多時間里他以驚人的速度吸收和消化著計算機課程，每門課的成績都是優異。因此，李利軍讓馬濤當上了計算機學會副會長，通過系統分析員資格考試的馬濤曾自負地向其它老師挑戰密碼攻防技術，最后連老師都怕了他三分。2005年5月，李利軍給馬濤找到一份軟件測試員的工作，他卻肄業消失了，從此，連馬濤父母都不知道兒子的去向……

原來4月的一天，馬濤和同學去銀行辦卡存錢，出來后他拿著同學的銀行卡跟自己的做比較時，一系列數字組合引發了他的注意。馬濤發現兩張卡除了尾數不同，其他的都一樣，那么前面的數字代表著什么呢?這個愛“鉆研”的少年開始探求其中的規律：銀行發售的銀行卡，賬號順序一律先是發售該卡的銀行名稱代碼，用途代碼(比如儲蓄、投資分紅、交費)，之后是啟用時間。如2005年的就是2005，再次是地點，分、支行代碼，比如某區支行03，最后才是客戶的個人號碼。只須憑一張卡，就可以知道這個銀行客戶所有人的卡號。

意外的發現，讓馬濤腦海中一個類似玩笑的想頭一閃而過：如果我能用自己的技術破解掉這些密碼，那不就有花不完的錢了?欲望如惡魔般咬噬著馬濤的心靈，他不再跟熟悉的同學打鬧玩耍，成為校園里真正的獨行俠。5月初的一個夜晚，馬濤如幽靈般侵入某銀行網上系統，通過事先安放的木馬程序，獲取了部分借記卡上原始的數據和密碼。

當日，馬濤便可將某電力分公司近1000名職工工資卡上的五百多萬元據為己有，可謹慎的他只是在每個帳戶上竊取了50元。6月上旬，馬濤又通過銀行電腦系統竊取了烏魯木齊一家外貿商戶的密碼，用該商戶賬號進入網上銀行，然后每次取5000元，分17次全部打入廣東一家數卡公司的賬戶上，他將八萬五千元用于購買網上虛擬幣，然后銷售給電腦游戲玩家及其它用戶，換取現金6萬元。此時的馬濤，感覺未來就攥在自己手心，“我這么聰明，他們那么愚蠢，一切都是我能辦到的”。

具有諷刺意味的是馬濤犯案前還研習了銀行工作人員給他的“風險揭示書”，上面明確指出，“進行網上交易時用戶有可能會受到黑客、病毒的攻擊，而因此造成的損失由用戶自己承擔?！豹毿袀b正是看出了這份聲明的“蒼白無力”，才選擇了悄無聲息地離開校園，去更廣闊的世界邀行。

二、猖狂盜獵

馬濤非法竊取來的銀行存款，除了買來一部嶄新的筆記本電腦及上網卡，其它全部用于向一個名為“列奧尼達”的俄羅斯黑客組織購得木馬源代碼，每個源代碼的價格高達幾百至幾千美金不等。此時，警方已注意到馬濤的行動，西城區刑偵大隊在接案后，利用高科技手段截取了馬濤在網上的交易記錄，并確定案犯在北京西三環一帶活動。2006年1月31日夜晚，馬濤在網上的銀行賬號被截獲，狡猾的他在作案過程中利用的卻是被竊客戶的身份證號，捕獲他的線索一時斷了，這讓僥幸脫身的馬濤更加謹慎……

2006年下半年，中國證券市場行情高漲，不少股民從中獲取了翻幾番的利潤，這引起了馬濤的注意。通過技術手段將把別人銀行卡里的錢“洗”成自己的，很容易引起警方和受害者的注意，如果通過操縱股票賬號“低價買入、高價賣出”獲利將更加隱蔽性。蝸居在北京永光西街三樓民房里的馬濤，開始在互聯網上購置了一個800M的境外服務器，并仿冒某股票網站的模式設定了“何西證券論壇”，在網站中設置了木馬程序。當一些安全防護措施較弱的股民訪問此網站時，其電腦中就會被植入木馬程序，該程序能夠自動獲取股民賬號及密碼等信息，并發送至指定的境外郵箱。

酷熱的7、8月間，馬濤白天負責木馬程序的修改、傳播，晚上還要在電子郵箱中整理通過過木馬獲取的股民賬戶及密碼，雖然一下子瘦了十幾斤，但無限制的貪欲在不斷支撐著他。2006年8月28日上午十點左右，“成竹在胸”的馬濤選擇此刻進入股市進行賬戶操控，當山西一股民以11.2元買進22000股“湘電股份”時，中了“證券神盜”木馬的他，在跌到10元的低位時自動賣出，馬濤“恰恰”于此時買入，然后再以相對高價賣出，幾分鐘時間就套利二萬余元。在隨后的十幾個交易日里，馬濤更是頻繁利用木馬變種病毒操縱蘇寧電器、杭蕭鋼構，中興通訊等幾支大盤股，讓它們以近乎跌停板的價位賣出，給被盜股民帶來巨大的損失，他們的帳戶金額在二十天內以網上委托的方式被盜賣百萬余元。

起初，山西、浙江、福建等地的受害股民還以為是自己操作失誤，或者系統出錯，有人開始向證券公司咨詢。馬濤利用這個機會，攻擊網上股票交易系統，讓系統向客戶發出錯誤的信息，并利用一種名為“慧耳”的病毒自動刪除、修改股民交易記錄和時間，令眾多股民受害后仍蒙在鼓中。這時，北京某網絡安全公司職員王先生在無意中監測到病毒發出的數據流，作為網絡股民的他懂得一些黑客防范手段，開始用工具跟蹤馬濤……不幸的是，24小時后王先生的郵箱全被清空，常用的烽股軟件也被刪除，電腦里的文件也被改得亂七八糟，此時他的電腦還收到一個視頻：一個學生模樣的年輕人，戴著大口罩和墨鏡，做出數鈔票的樣子沖著他說再見，狂妄的神情仿佛在說：有本事就來找我!

經過幾個月的“追漲殺跌”，馬濤個人帳戶上已擁有非法所有二千萬元。因為他作案的手法愈來愈老辣，網絡警察們也被這個黑客的縝密技術搞得焦頭爛額，但馬濤終究只有21歲，無限貪欲正是他致命的所在。

三、“過眼”云煙

2006年12月，馬濤賬戶上已累計達到2102.5萬元，這個已經征服了電腦的人再不缺錢?？擅ＣＨ撕Ｖ?，馬濤面臨著巨大的空虛和寂寞，除了電腦和性，他想不出還有別的什么可以排遣自己。2007年春節，馬濤不敢回家，只在大年初六的時候遇到了大學同學翁滔，他告訴翁滔自己在拼命地賺錢，然后又喋喋不休地談論起自己關于金錢的看法，“這個世界上，我只相信金錢，有了錢，你才有了想要的一切”，“它可以買到尊嚴，滿足欲求?！?/p>

“發跡后”的馬濤在北京永豐嘉園購置了一套典雅的別墅，沒有親友的日子里，馬濤一個人睡在24小時中央空調的大客廳中，看到外面的星光感到很孤單。他想起仍在南方的年邁父母，這時的他們該多么擔心自己這個兒子，有偌大的房子他們也不能享受到，自己這個時候不能露面。因為一旦露面，他可能連基本的自由都沒有了，馬濤不知道這場“黃梁之夢”什么時候醒來，但他走上的已是一條不歸路。

此時，警方也在加緊行動收集“黑客”的作案線索，如馬濤在各大證券市場留下眾多假名：李成林、張軍、羅全運、王濤等等。刑偵人員還發現，“黑客”曾頻頻使用一個手機號139****6365，打入某銀行服務熱線，利用自動查詢功能了解某個賬戶余額，之后一周內，賬戶上的錢就會被全部提空，可身份證登記的“廣州市東風東路水均大街55號”也是假的。誰也不知道這個神秘“黑客”究竟是何方神圣，他的下一個攻擊目標又在哪里?

為了擺脫精神的空虛，馬濤開始邀請一些涉世未深的女孩來別墅Happy，外人只知道他是一個年輕才俊。這個已不把錢當錢的人在寂寞時憑借他的闊綽，一擲千金，輕而易舉就俘獲了少女的芳心?！艾F在的女孩都很勢利，一個月的時間里，我就跟她們發生了多次關系。其中有年輕的演員、大學生，還有一個16歲的少女，都是她們心甘情愿的”，馬濤以游戲的態度對待那些唾手可得的感情。

在全智能化的高樓住宅里，馬濤和這些投懷送抱的女人度過了無數糜爛的夜晚，鉆石、水床、奢華的壁飾，它們構成了馬濤夢寐以求的日子?？汕f錢財仍然滿足不了馬濤的貪欲，他開始采取新的黑客技術對付日益加強的網絡安防系統，除了使用傳統“鉤子”程序記錄用戶的登陸信息，甚至利用起耳麥記錄鼠標和鍵盤聲音，通過復雜算法翻譯用戶密碼。2007年4月，僅僅2個多月的時間馬濤又瘋狂盜買、盜賣股民股票7141.9萬元，非法獲利940.6萬元。因為害怕暴露目標，馬濤開始選擇流動作案的手法，他常常持著無線上網的筆記本電腦在石家莊、天津、張家口等地流竄。

4月26日，西城區警方通過技術偵控，跟蹤到馬濤的無線網卡處于天津塘沽區一帶，并將范圍縮小到高沙嶺東側的海濱浴場幾幢賓館里。通過一系列調查，相關人員在賓館內發現重要線索；二天前，該賓館曾住過一名叫“林可”的客人，極有可能就是案犯，很可惜，這小子住了幾天很快就開溜了。

但是，在“林可”住過的211房間的固定電話記錄上，警方查到了4月25日凌晨一點，有人曾用房間電話打過一個手機。很快，手機主人“王媛媛”被帶到偵察人員面前，這個“小姐”承認了那晚曾在211房“服務”過，凌晨有另外一個熟客打她手機，電腦剛接通手機就沒電了，她只好用房間電話回撥。

問及服務過的那個神秘客人，王媛媛稱此人身材不高，是個二十歲左右的年輕人，整個過程沒有開燈。次日凌晨，客人自稱為“林可”，南方口音，做完后他大方地給了小姐1000塊錢……警隊里，有著豐富經驗的探員們，開始感到這個曾經狂妄的“天才”少年離自己越來越近了。

四、“王子”淪陷

警方繼續啟動監測設備跟蹤“黑客”，可是，馬濤卻像和他們捉迷藏一般，電腦信號時隱時現。2007年4月30日，他們將目標鎖定在河北霸州市東郊，可警方使用的電子跟蹤儀是利用網卡信號發出后碰撞到障礙物的變頻強弱來測定方位的，這一切需要靠時間來排查。

女偵察員開始化妝成網友，使出渾身解數和馬濤在網上聊天。這個股市“王子”，開始向女偵察員炫耀自己在股票上的“技術”，并聲稱將大撈一筆后全身退出股市這個大賭場。整個聊天過程中，馬濤不時被女偵察員逗出孩子般燦爛的笑聲，他還說自己最崇拜古希臘的斗士，并給自己取了一個“少年斯巴達”的網名……

終于，目標鎖定在東郊一家私人施舍的二樓，從樓外看窗戶緊閉，里面只有微弱的燈光。QQ語音聊天中，警長聽到馬濤還未脫稚氣的聲音，不知怎地竟有些心痛，在抓捕行動前，他給女刑警發出消息：“給他一個笑臉符號吧。”5月1日晚上十一點多，警覺的馬濤可能嗅到了什么危險氣息，他一個人走出巷口準備打車離開。正在出門的那一刻，即被埋伏于一側的偵察員堵住，馬濤手里還擒著一個黑色提包。警方發現，在他的筆記本電腦里，尚保存有大量股民的股票賬戶及密碼信息，本來狡猾的馬濤讓“證券神盜”每次運行后即“自殺”，并刪除自身在系統中留下的文件，以達到消毀罪證的目的，可女刑警誘捕他地也以非常隱蔽的方式將木馬放在他的電腦里，大部分罪證以得保存。

搜查馬濤的房間，除了買來充饑的方便面和礦泉水，警方還發現了一些研究犯罪心理和偵察技術的書籍。被捕以后的馬濤，非常疲倦，蔫蔫的像生了一場大病?！拔抑辽僖袩o期”，偵察員搜出馬濤床頭下還壓著一本《中華人民共和國刑法》和一本中英對照版的《圣經》，“我習慣了孤獨，也習慣了貧窮，一旦有機會像富人們一樣用錢，我會尋找機會隨意支配我的生活?！闭f話時馬濤的眼睛一動不動地盯著遠方，等待他的卻是無盡的黑暗……

警方通過調查取證，確定“馬濤案件”是一起故意制作、傳播木馬程序盜取證券用戶交易賬號及密碼，并惡意進行股票買賣從中獲利的案件。從破案的過程來看，犯罪嫌疑人馬濤有一定的反偵察能力，比如他每次都將作案細節記在腦海中，分析每個可能出紕漏的地方；他從不只在一處活動，不斷變換身份從銀行提款，還將提款分放在幾個地方；作案手機絕不他用，隔一段時間換一個號；涉案金額高達三千萬元，但他沒有送給任何人，連年邁的父母也不知曉，甚至到最后也拒絕說出臟款的下落，直到偵察員從他身上搜到一串銀行個人保險柜的鑰匙，才發現里面藏了一撂撂大面額的日鈔美元。

2007年5月23日，馬濤以“金融詐騙罪”被移交北京市檢察機關，時年22歲。名噪一時的馬濤“證券神盜”案件終于破獲了，它給越來越流行的證券網絡交易系統的安全問題敲響了警鐘，也給日漸增多的“數字股民”發出了警示。

(編輯：朱小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