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楓涇邂逅美術

筆者生于古城蘇州，青少年時期也在蘇州度過，長期的文化浸潤和故鄉的情結，使我對江南水鄉和古鎮情有獨鐘。像周莊、甪直、同里、南潯、朱家角等，大都多次探訪，并有記述。上海金山的楓涇，我曾途經駐足，但未及游覽，最近得暇，便特地前往觀光。

楓涇居于吳越交匯之處，建鎮已有八百多年的歷史，一向有吳越名鎮之稱，2005年被國家建設部和文物局命名為上海唯一的“中國歷史文化名鎮”。她與其它江南古鎮相仿，“小橋、流水、人家”，明麗的景色中透露出幾分柔美。古鎮河道縱橫，老街傍河而筑，河上座座石橋比肩橫臥，有“三步兩座橋，一望十條港”的說法。周莊有著名的雙橋，而楓涇卻有“三橋”，在市河交匯處，清風橋、北豐橋、竹行橋三橋呈犄角之勢。而在市河南側的生產街上，一長排逶迤連綿的黑色棚廊著實嘆為觀止。它早在清代中后期，就是米麩業交易繁盛之地。這條棚廊夏天遮日，雨天避雨，一年四季商家營業，行人過往都不受氣候的影響。棚廊的外側是潺潺流淌的河水和欸乃而過大小船只；里邊卻是一幢幢古老的宅院，一條條狹長幽深的小巷。加上市河北側的那座古戲臺，這一切構成了一幅古樸清幽的江南水鄉圖。聽楓涇的老鄉告訴我，楓涇還是著名的布鄉，明清時流傳著“賣不完的松江布，收不盡的魏塘紗”的說法，而“松江布”有一半來自楓涇，所以，現今楓涇鎮正在努力打造新的“中國文化衣都”。

這次游覽，最值得記述的還是我在楓涇無意中邂逅了美術。原來她是好幾位著名畫家的故鄉。在和平街我看到一座普通的民居，一排黃色的木門，在左面的眉上有一牌匾，上書“程十發祖居”。今年7月剛辭世的程十發是著名國畫大師。他的曾祖父、祖父和父親三代在此懸壺行醫。1921年程十發就出生在這里，他幼年在楓涇讀書、學畫，十八歲考入上海美專。畢業后曾在銀行當職員，不久失業，回家鄉從事中國畫創作。他常向《申報》投寄畫稿，漸有名聲。1949年開始創作連環畫、插圖和年畫，1952年被聘為華東人民出版社創作員。1956年參加上海中國畫院的籌備工作，后任畫師、上海國畫院院長。他的連環畫、插圖長于構圖，人物刻畫筆調生動而富裝飾性，《孔乙己》、《畫皮》、《儒林外史》、《召樹屯》等作品在國際、國內獲得大獎，膾炙人口。上個世紀60年代后，主要從事中國畫創作。他的花鳥畫繼承了任頤清俊的風格，色彩淡雅，別有神韻；人物畫嫵媚動人，富于裝飾性和民族特色。

現在“程十發祖居”已經修復開放，屋內恢復了他祖父、父親當年行醫的診所、廳堂和程十發出生、居住的臥室，還展出了程十發的部分畫作和生活、創作用具。

在北大街，我又去參觀了另一位著名畫家丁聰的漫畫陳列館。丁聰也是祖居楓涇的。他的父親丁悚1881年出生于楓涇鎮南柵，是解放前上海有名的漫畫家，他曾在劉海粟創辦的上海美專擔任教務長，他還創辦過中國第一個漫畫協會——漫畫會。后期他創作的月份牌時裝婦女《百美圖》曾風行一時。丁聰1916年出生于上海，但對楓涇有著深深的故鄉情結。他十四歲那年，父親帶他到楓涇尋根問祖。繼承父業，習畫漫畫，在上個世紀30年代就開始發表作品，抗日戰爭時期創作了大量宣傳抗日救國的漫畫，產生了很大的影響。解放后丁聰更成為全國最著名的漫畫家之一，曾擔任《人民畫報》副總編輯。他自稱“小丁”，其漫畫作品尖銳潑辣、詼諧幽默，具有強烈的諷刺意味。

在桃源漾東北的思古弄里，還能尋訪到人稱“畫壇怪杰”的俞明的故居。俞明祖籍浙江吳興，幼年在上海學畫，先學陳老蓮，后學任伯年。他曾在北京故宮畫院從事繪畫，曾臨摹宮中所藏許多名畫。1927年來楓涇定居，以作畫為生。他專攻工筆仕女畫，亦長山水、花鳥。據說他很古怪，在楓涇深居簡出，一般的來客，他概不接待。他所作之畫只賣給北京萬竹廬收藏，而不賣給別人。他作畫，以其漂亮的女兒為模特兒，為防外人窺視，將畫室的窗戶全用白紙糊沒。而且作畫時，自己也一絲不掛。他的畫數量不多，現已彌足珍貴，據說他的畫在香港拍賣市場上價格之高，令人咋舌。

楓涇不僅孕育出許多專業的名畫家，同時也是民間美術活動的搖籃。金山物產豐盈，人民生活富庶，像藍印花布、家具雕刻、灶壁畫、剪紙、花燈、刺繡、編織等工藝美術，流傳于四鄉，幾乎普及于家家戶戶，楓涇就是如此。她是馳名中外的金山農民畫的發源地。

1972年，金山楓圍公社勝利大隊（今楓涇鎮中洪村）青年陳富林、龔明華等受當地灶壁畫等民間繪畫的影響，畫了一套“村史”，這套畫別具特色，受到村民的歡迎，這可能就是金山農民畫的起源。這件事受到金山縣文化館的重視，多次舉辦學習班，對全縣農村青年美術愛好者進行培訓。涌現出一批優秀的農民畫，如阮四娣的《孵蛋》、曹金英的《慶豐收》、《魚塘》等。金山農民畫色彩鮮艷，構圖獨特，想象大膽，造型夸張，富于濃厚的農村野趣和喜慶氣氛，成為中國畫壇的一道美麗的風景。先后在幾十個國家和地區展出，被稱為“中國的畢加索繪畫”。1988年國家文化部命名金山為“中國現代民間繪畫之鄉”，金山成立了金山農民畫院。2006年“金山農民畫村”楓涇鎮中洪村被評為首批“中國民俗文化村”。

在楓涇古鎮的古樸的石板街上倘佯，竟處處邂逅美術，全鎮蕩漾和彌漫著一股濃郁的藝術氣息，這是我始料未及的。其實，仔細想想，楓涇之所以成為畫鄉也并不奇怪。這里地處吳越交界處，是個人杰地靈的所在，豐厚的文化積淀，加上如詩如畫的水鄉自然風光，就是我這不會畫畫的人，也真想取出筆來涂鴉一番呢！

現在，上海的金山農民畫已與北京奧運會組委會達成一致，把金山農民畫作為禮品，贈送給參加奧運會的5000多名中外嘉賓和運動員。上海市金山區政府將出資向農民畫師收購5000幅優秀的金山農民畫作品，捐獻給北京奧組會。這個消息不僅振奮人心，而且促使我要把在楓涇邂逅美術的經歷和感受寫出來，這樣，就有了上面這篇拙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