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論史量才的新聞觀

摘要：在中國近代新聞事業中，史量才是著名的杰出報業家。他堅持“國格、報格、人格”，以對國家、人民和歷史的高度責任感，從事新聞事業。他具有獨特、堅定、先進的新聞觀：辦報治史、獨立報格、民主民本，這對我們當今仍有積極的借鑒意義。

關鍵詞： 史量才 新聞觀 史家辦報

一、史量才生平及思想來源

史量才（1879—1934）原名史家修，祖籍江蘇江寧。1879年，即《申報》創辦后的第8年，他出生在一個商人家庭，當時的中國商人最先接觸到了西方政治、經濟思想，獨立、自主、誠實、守信、公平早就在史量才心中留下深深的烙印。從少年時代起，他就對清朝專制統治和科舉制度表示出極大的憎恨，對“新學”表示出異乎尋常的興趣。他最初投身新聞實踐的是《時報》，此間他領略到了輿論監督的力量，初次體會到了當一名自由主義報人的辛勞和樂趣。

1911年，《申報》主持人席子佩由于經營不善陷入困境，張謇等得知后當即與史量才等人合伙，購進報紙所有權。眾人協商后，共舉史量才為總經理。接手報紙后，史量才對《申報》進行改造，推出了一系列改革措施，并付諸實踐。1915年，袁世凱企圖復辟帝制時，鑒于《申報》的巨大影響，曾派手下對史量才誘之以權財，說：“要多少錢，要做什么官，都可以照辦。”史勃然大怒，當即將此人逐出報館。“九·一八”事變，史量才便聘請許多著名自由主義知識分子加盟，日漸激烈地批評政府的投降主義。1934年11月13日正午，史量才被蔣介石指使的特務狙殺在浙江海寧縣翁家埠大閘口，釀成了中國現代新聞史上驚天動地的大事件。史量才的死讓全國陷入了巨大的悲痛之中。12月8日，《申報》舉行追悼會；9日，廣州新聞界舉行追悼會；10日，申報三校一館舉行追悼會；23日，上海八十一個團體舉行追悼會；26日北京新聞界舉行追悼會。

二、史量才的新聞觀

1.辦報治史

1902年，梁啟超在《敬告我同業諸君》一文中提到了“史家精神”：“西哲有言：‘報館者現代之史記也。’故治此業者不可不有史家之精神。史家之精神何？鑒既往，示將來，導國民以進化之途徑者也。”梁啟超首倡“史家精神”之后，許多報人紛紛響應，主張以史家的態度辦報，結合各自的辦報經驗和辦報理念深化了史家精神的內涵，其中最有代表性的就是史量才。

史量才具有強烈的歷史責任感，他把辦報視為記載歷史，用對歷史高度負責的態度辦報。他要求報社全體同仁必須“以史自役”，報紙所作的記載一定要真實、客觀和公正。他還認為辦報還應高于治史，不僅要記載，而且要評論事實。他說：“日報者，屬于史部，而更為超于史部之刊物也。歷史記載往事，日報則與時推遷，非徒事記載而且也，又必評論之、剖析之，使讀者懲前必毖后身擇益而相從。”

正是本著這種“史家辦報”的方針，《申報》盡力全面、詳盡、真實地記載每天發生的國內外重大事件，政治經濟科學教育文化無所不包。為彌補由于種種客觀原因造成的記載不周全的狀況，1922年在《申報》發行50周年之際，史量才邀請包括蔡元培、胡適、李大釗等在內的眾多專家編纂了名為《最近五十年》的百科全書式的史書，詳細記載50年來中國和世界發展演變情況，洋洋數百萬字。至30年代《申報》又增出《申報月刊》、《申報年鑒》等，以更好地實現全面記載時代發展的宗旨。

2.獨立報格

最能體現史量才思想的，莫過于他的名言：“人有人格，報有報格，國有國格，三格不存，人將非人，報將非報，國將非國。”人格、報格、國格中最可貴的是獨立、自由的精神。史量才辦報思想的核心是“獨立精神”。在他看來，只有獨立的報人品格，才能保證思想的自由和持論的公正，才能在批評政治權威時、在尋求社會政治秩序和道義秩序的重建時，顯示出自由主義知識分子的風度和氣節。他鄭重表示自己“誓守此志，辦報一年，即實行此志一年也”。《申報》的宗旨明確宣告“無黨無偏、言論自由、為民喉舌”。

尤其需要指出的是，史量才遠比那些只會空談“獨立精神”的人要高明和務實得多。他認識到，《申報》作為一份商業性報紙，首先必須實現經濟上的獨立。他生前把世界幸福寄托在完全獨立的報紙上，包括經濟上的獨立，不接受任何政治勢力、軍閥的津貼，政治上的自主，不聽命于任何一個政治集團，不受官方或軍閥操縱。

他欣賞和追求的最高的辦報境界是：嚴格按照商業原則經營報紙，盡量不與任何政黨發生關系，尤其警惕在現實的政治糾葛爭斗中，不受控制和誘惑而墮落成為一黨一派的利益工具。早期《申報》采用小時評的方式，先后聘請黃遠生、邵飄萍任北京特派記者，撰寫“北京特別通信”以補充言論的不足。到了后期，史量才開始強調時評要針砭時弊，言論態度鮮明，加強了政治時事評論。1932年創辦《申報月刊》，以開辟反對“專橫獨裁的政治”的言論陣地。從中可見史量才力圖“傳達公正輿論，訴說民眾痛苦”的決心。1931年“九·一八”后，《申報》改變了政治態度，反對國民黨一黨專政。隨后獨家刊發了宋慶齡抗議國民黨左派鄧演達被暗殺的宣言《國民黨不再是一個革命集團》。1932年2月至10月，《申報》開了九次天窗，以此抗議國民黨的新聞檢查制度。同時，史量才也以經濟獨立為由，拒絕國民黨官方派員進駐報社，成為上海“新聞一條街”上唯一拒絕進駐的報紙。這一系列的舉動也為史量才的死埋下伏筆。

3.民主民本

史量才認為：“報紙是民眾喉舌，除了特別勢力的壓迫以外，總要為人民說些話，才站得住腳。”在遭暗殺前不久（1934年10月5日），他曾和俞頌華、黃幼雄說起他的辦報，純以社會服務為職志，不挾任何主義，亦無任何政治背景。

他認為報紙在記錄和傳承文化時，能體現出其真實逼人的良知和道義力量，是體現知識分子民間立場的最佳方式和最佳態度。他認識到報紙是輿論機關，輿論者，民眾之呼聲、愛憎和利害之真實傳達也，他強調報紙所負有的“勸導輿論”和“創造輿論”的職能，就是立足民間的良知立場。

著名的“百萬大軍”和“百萬讀者”的對話，就是史量才民主民本思想的最好體現。據史量才的至交、我國著名的教育家黃炎培老先生回憶，一次蔣介石召史量才去南京，臨別時史量才握住蔣的手，慷慨地說，你手握百萬大軍，而我卻擁有《申報》和《新聞報》兩報的百萬讀者，你我合作還有什么問題！蔣介石立即變了臉色。史竟敢與當時的統治者平起平坐，并且還顯露出不屑和蔑視的神情，使蔣介石對史量才懷恨在心，暗藏殺機。這段經歷，僅僅是兩人間一次正面的沖突，其實在史量才接管《申報》之日起，這種沖突和矛盾就一直存在著。蔣介石也曾向史量才封官，但是史量才仍然嚴詞拒絕，并反其道而行之，利用《申報自由談》這個著名的副刊，頻頻向政府和領袖開火。

對中國第一個民間人權組織——中國民權保障同盟的活動，《申報》幾乎都作了報道。《新聞報》記者陸詒回憶說：“史量才宣稱《申報》和他本人堅決擁護同盟所提出的保衛人權、保衛言論、出版自由的政治主張，堅決反對政府當局非法捕人。接著他又嚴正抗議當年因《申報》報道‘中央大學學潮’真相而遭到政府禁止郵遞達三月（應為35天）之久，不經過法律手續而采取這種卑劣手段來限制報紙在外地的發行，這是侵犯出版自由的行為，決不能容忍！”“每談到保衛言論自由時，他必慷慨發言，堅決反對當時國民黨政府實行的新聞檢查制度。”

結論

史量才及《申報》的有些舉動是比較矛盾的，史量才也曾多次提到自己的無奈：“吾思想服務《申報》十六年，實為十六年公共之老罪犯，蓋無一日不在法令制裁中。吾志力薄弱，學殖荒蕪，不能使《申報》光而大之，以饗閱者之耳目，吾何能辭其咎。”“惟吾人同處此環境下，不見民國以來擁重兵挾大炮者相環乎。其勢力之雄千萬倍于報紙。”“若逞其意氣，取快一時，恐吾同人亦早在繳械改編之列矣。”盡管以“九·一八”事變為界，史量才辦報活動在兩個階段中有比較大的不同，但其治史、獨立、民主思想始終貫穿其中。

在這位以身殉國的民主斗士、報業巨子的墓碑上，章太炎先生題寫了墓志銘，其中有言：“史氏之直，肇自子魚；子承其流，奮筆不紆。”史量才先生像春秋史官子魚和歷代正直的史家那樣，出于對國家和歷史的責任感，忠于事實、秉筆直書，結果遭到與子魚他們同樣的悲劇命運；但是正因為如此，他也像歷史上所有正直的史家那樣，以其崇高的品格和精神，光照千古，永遠感奮后人。

參考文獻：

［1］ 梁啟超.敬告我同業諸君，飲冰室合集.北京：中華書局，1989年版，文集十一.

［2］ 胡太春.中國近代新聞思想史.太原：山西人民出版社，1987年，第266-267頁.

［3］龐榮棣.史量才.上海：上海教育出版社，1999年版，第107頁，第106頁.

［4］黃炎培.八十年來.北京：文史資料出版社，1982年，第92頁.

［5］參見章太炎全集（五）.北京：中華書局1981年版，第280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