媒體批評了，天真的不會塌

最近，公安部發言人武和平關于媒體輿論監督與執政為民的言論，被許多媒體轉載與關注。他的那句名言，應該成為“2007語錄”式的東西——“一個執政為民的政府，沒有不可為人言者。讓人說話，天也不會塌下來”。

武和平說的媒體，當然是指目前的大眾傳播媒體，即報刊、廣播、電視，充其量還有網絡。他說的“天”，從小的方面說是指被批評部門的臉面，從大的方面說是指某個范圍內的社會穩定。他的意思是：“社會”這個“天”存在著下“冰雹”的可能性，媒體的揭露和批評就是事先將可能孕育“冰雹”的“云層”指給大家看，促使有關部門及早驅散這些“云層”。因此，讓媒體自由地發表自己的聲音，只能讓“天氣”更好地造福人類，絕不會制造更多“冰雹”！

前一段，在一個“中國新聞輿論監督現狀調查分析”中，“您認為輿論監督所起的作用如何”調查一欄，結果是這樣的：認為“積極的”占受眾總數的71．9％，“消極的”占受眾總數的6．8％，“不明顯的”占受眾總數的21．3％。這個調查，是由國家社會科學基金項目“輿論監督研究”課題組，對全國新聞媒界實施輿論監督的狀況、經驗和問題，進行的一次比較全面深入的抽樣調查，是很權威的。透過這個數字，我們不難發現，受眾認為，新聞輿論監督發揮了積極的作用，有利于問題解決。

然而，有些地方卻用“防火防盜防記者”來“防”媒體，這顯然是一種偏見，甚至是政治的弱智。真實的情況是，媒體本身自律的動力和能力要比那些“提防”者強得多。首先，媒體沒有辦法超越法律，如果侵犯他人權利，必定受到法律的懲罰，他們不敢瞎說、亂批評。其次，他們受地方政府和上級部門在業務、人事等方面的監管和領導，即使說了、批評了，也是到了“真的該批評”的地步了，而且更多的時候，是傳遞黨委政府的批評意圖，并且必須遵守新聞紀律和職業道德。否則，誰敢拿自己的烏紗帽開玩笑？誰敢拿報紙的停刊開玩笑？

因此，武和平在4月20日《中國青年報》上刊登文章說，“不管你喜歡不喜歡、愿意不愿意，以媒體為代表的輿論監督，都是符合憲法精神的一種制度性設計，也是表達公民意愿、推行依法治國方略的應有之義。同時，媒體也要善良批評，理性建議，與政府共同營造‘同向效應’”。

國家安全生產監督管理總局局長李毅中，最近敦促下屬自覺接受媒體監督，他認為，只要媒體的批評有事實依據，就應該重視，而不能要求媒體每句話都說得對。

李毅中的闡述不僅是對媒體的寬容，更是“媒體批評了，天不會塌下來”的堅強支持者。就像李毅中說的那樣，媒體不是中紀委，不是審計署，不是調查組，不具備偵查權。要求媒體每句話都對，這明顯違背常識。然而，當下對批評報道是存在“吹毛求疵”的常態的，即便你９9句都對了，但只要你有1句是錯的，就可以攻其一點，不及其余，這已經成了反制媒體的一種常規武器。

為什么如此求全責備？完全用被批評者不懂媒體規律來解釋是說不通的。其實，他們并不反對批評報道，而且也喜歡看批評報道，只是“革命革到了自己頭上”，他們才會無視常識，無視媒體規律而“防衛過度”。

公民權利意識迅速覺醒，權力對權利的任何侵犯都可能遭到頑強抵抗，這是當下中國的最大進步。但另一方面，一些從政者、從商者對媒體的認識卻跟不上時代的進步，不習慣公共輿論，不習慣壓力下生存。

這當然是缺乏智慧的表現。

為什么這樣說呢？

因為最大的利益是安全。對普通人如此，對從政者、從商者尤其如此。不斷曝光的貪腐大案反復提示：官商勾結的風險太大了。這難道不是一種良性的監督、善意的提醒嗎？因此媒體批評的好處是不言而喻的。癌癥患者的病灶發現越早，治愈的希望越大。媒體監督的主要作用就是這個作用——不讓病灶拖到晚期，盡可能保障從政者的安全。

真正聰明的政治家，真正有現代氣派的政治家，都是善用壓力的政治家、善待媒體的政治家。他們善于把民意壓力轉化為自己進步的動力，通過媒體來吸取全社會的智慧，把全社會的智慧轉化為自己的思想養料。媒體之于他們，不僅可以防微杜漸，把從政風險減至最低，而且可以作為他們在政治上撬動工作的“杠桿”。

以許昌市為例。筆者在采訪中經常聽說，市委書記通過經常批示報紙上的新聞，促進某些難點、熱點問題的解決。當時我靈機一動：這不就是支持媒體批評，善待媒體批評的最好例證嗎？于是，專門到市委辦，了解市委書記對報紙的批示情況，以及有關部門對批示的落實情況，結果，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不到一年間，書記、市長批示竟達上百次。許多“難辦”的事，也在批示中“好辦”了。

顯然，許昌市的領導不但認為“媒體批評了，天不會塌下來”，還鼓勵媒體輿論監督，并用監督“治病”。市委書記在一次講話中說，媒體作為黨和人民的喉舌，不是“對手”，而是“助手”，關鍵看你怎么用，如果會用，它既是引領工作的“號角”，還是督辦工作的“警鐘”。前兩年，在全市開展爭創“園林城”、“森林城”活動中，市委市政府鼓勵市屬新聞單位，對影響城市形象的不良現象進行曝光，用曝光找癥結、促整改，結果，許昌市面貌大變，順利通過了國家園林城、國家森林城的驗收。

發生在國內的其他案例也說明，媒體批評了，天真的不會塌下來。比如多年前，全國媒體對造成孫志剛無辜死亡的相關部門進行了前所未有的質問和譴責，不但“天沒有塌下來”，而且間接導致有違憲法精神的“城市收容遣返辦法”的廢除；前不久，媒體對“重慶最牛釘子戶”事件進行了強烈的關注，其結果是，不但“天沒有塌下來”，而且使長期不能解決的問題圓滿解決了。

（作者系許昌晨報副總編輯）

編校：張紅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