１９歲的葡萄藤手鏈

阿爾卡第一次見到甄妮，是在姑媽家的葡萄園里。在那個溫暖的黃昏，這個有著一頭瀑布般黑發的姑娘，穿著長長的粉紅棉布裙子，正光著腳，弓著身子挑選著運往城里的葡萄。這個背影瞬間對阿爾卡產生了一種難言的吸引力，19歲的男孩心里升騰起一種從未有過的悸動。

當阿爾卡懵懂的繞到姑娘面前時，他看到的是一張無比澄澈美麗的臉龐。姑媽熱情的介紹到，姑娘來自法國，是在葡萄園打工的大學生，17歲。阿爾卡迫不及待地跟甄妮作起自我介紹，甄妮自始至終都沒有出聲，靦腆的笑容里隱約透著驕傲和婉拒。當阿爾卡蹲下身準備幫甄妮挑選葡萄時，她卻靈巧地躲開了，不知所措的阿爾卡呆呆地看著她的背影，心里升起了淡淡的失落。

晚餐的時候，阿爾卡因聽說甄妮來自法國，專門為她做了一道法國美食，可是，甄妮卻毫不領情，躲在一邊啃起了面包。

晚上，已有了幾分憤怒的阿爾卡決定打消追求甄妮的念頭。可是，第二天一早，當他看到挎著竹籃哼著法國民謠的甄妮時，決心瞬間坍塌了，在阿爾卡看來，甄妮是一個勤勞漂亮的姑娘，除了不怎么答理人外，沒有任何瑕疵。終于，在第三天早上，阿爾卡紅著臉跟甄妮表白了心跡。

沒想到甄妮頭也不抬：“親愛的阿爾卡先生，別跟我開玩笑。”阿爾卡激動地上前拽住甄妮，可她竟然尖叫著逃走了！盡管顏面盡失，可這仍不能阻止他喜歡甄妮。他痛苦的向姑媽說了自己的心思，姑媽愣了愣，意味深長地說：“甄妮的確是個萬里挑一的好女孩，但是，她也許不適合你，你應該找一個更靈活美麗的姑娘。”

再過一個星期，阿爾卡就要離開姑媽家了，他決定為甄妮做點什么，做什么好呢？阿爾卡打算向姑媽咨詢，可是，姑媽仍然不贊成他跟甄妮交往，在阿爾卡的一再堅持下，姑媽說：“那你做一根葡萄藤手鏈送給甄妮吧，在英國古老的民間傳說中，葡萄藤手鏈代表著一生一世套住愛人的手和心。”

阿爾卡喜不自禁，對從小就生活在英格蘭農村的他來說，用葡萄藤做一根手鏈可是舉手之勞。阿爾卡選了一些纖細柔韌的藤，然后用葡萄酒將其煮成酒紅色，他花了整整三天時間，在葡萄藤上鑿了17個小洞，然后用紅絲線將17顆青綠的葡萄籽綁上去，送給正好17歲的甄妮，望著做得精致無比的手鏈，阿爾卡陶醉了，這絕對是世上獨一無二的禮物，即便是再驕傲冷漠的女孩，恐怕都逃不出他這個精致的圈套吧。

當甄妮接過阿爾卡手中包裝精美的盒子時，第一次笑了，可她將盒子打開看到手鏈時，她的手卻突然顫抖起來，手鏈也應聲掉在地上。她定定地看著阿爾卡，雖然極力咬住嘴唇，但眼淚仍然簌簌滑落，阿爾卡呆呆地站在原地，自己如此用心編織的禮物，為什么會讓甄妮充滿了恐懼呢？過了一會兒，甄妮緩緩將雙手伸到阿爾卡面前，說：“你是要報答這些天我對你的冷漠嗎？”

阿爾卡看到，甄妮的右手修長纖柔，左手卻泛著灰白，分明是一只沒有血液肌肉的假手！等到阿爾卡反應過來，甄妮已經不見了，他彎下腰，撿起曾讓他自豪得意的手鏈，為自己無意中傷透了一個女孩的自尊而懊惱不已！與此同時，他也明白了姑娘對他冷淡的原因。

當姑媽問甄妮是否接受了他時，為了維護甄妮的尊嚴，他裝成什么事也沒發生地將手鏈炫耀給她看，并說自己突然間不想跟甄妮表白了。離開姑媽家時，阿爾卡將剩下的幾根葡萄藤也塞進背包。

在發現了甄妮的秘密之后，阿爾卡以為自己對她的感情除了愧疚不會再有喜歡，但是，甄妮的影子卻再也揮散不去，她漆黑的長發，穿著長長裙子采摘葡萄，光著腳丫在葡萄藤下奔跑的樣子……

兩年的時間很快過去，就在阿爾卡的爸爸再一次催促他帶女朋友回來時，阿爾卡突然從箱子里翻出那根手鏈和幾根葡萄藤，用葡萄酒將藤再次變軟后，他在手鏈上接上了一截兩英寸的葡萄藤，鑿了兩個洞，他想甄妮應該19歲了，要墜上19顆葡萄籽了。

阿爾卡找姑媽打聽甄妮的地址，這一次，姑媽不再對他的選擇做任何阻撓，因為在阿爾卡離開后的日子里，她看到了甄妮也愛著阿爾卡的種種細節。

一個陽光和煦的黃昏，在泰晤士河谷大學的葡萄園里，阿爾卡左膝著地，用那只毫無血色的假肢，溫柔地跪在了甄妮的粉紅棉布裙下，無需任何語言，阿爾卡就獲得了心愛姑娘的垂青。

那只墜著19顆葡萄籽的手鏈在甄妮的手上纏繞了一生，它確實是一只世間最獨特的手鏈，終其一生將阿爾卡對甄妮的愛情和誓言深鎖，也將阿爾卡在完好無損的左腿上套上一只薄薄的假肢的秘密，一輩子鎖在了甄妮永遠看不見的地方……

(摘自《意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