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去過海南島的人大概少有不去三亞的,三亞是中國陸地的最南端,面臨著寬闊無垠的南海,是一個充滿神秘的地方。一提到三亞,人們會本能地聯(lián)想到四個字:天涯海角。
最近,我因寫一本書接觸了三亞的歷史資料,得知這個地處天之涯、海之角的小地方原來歷史悠久。據(jù)考證,三亞落筆洞一萬年前就有人類活動。沿海一帶還發(fā)現(xiàn)古波斯人的墓群。
但三亞這個地名的出現(xiàn),是在明代。翻閱明代《正德瓊臺志》,其中首次有了“三亞村”、“三亞里”的記載。而在漫長的一千多年的歷史長河中,歷朝歷代的官衙,都設立在一個叫“崖城”的小鎮(zhèn)。作為州、縣府衙門駐地,“崖城”一直是海南島南部的政治、經(jīng)濟、文化中心。據(jù)載,早在秦始皇時期設置南方三郡,崖州是其中之一的象郡。在漢代屬儋耳郡,唐代屬振州,宋、明、清屬崖州。民國元年,崖州改為崖縣。1950年4月解放,仍稱崖縣,1954年下半年,縣政府從崖城遷至三亞鎮(zhèn)。1984年5月,撤銷崖縣成立三亞市(縣級市),1987年12月,三亞升格為地級市。
自從縣政府遷走后,崖城鎮(zhèn)變得冷落了,甚至被人們逐漸遺忘了。它悠久、燦爛的歷史,被淹沒在了迅速崛起的三亞市的輝煌中。但難道真的能遺忘它嗎?不!
在歷史上,由于崖城遠離帝京、孤懸海外、人跡罕至,被視為蠻荒之地、瘴癘之地。從唐代到元明時期,被貶謫、流放到古崖州者,有宰相、內閣大臣以及文人墨客達20余人之多。這里曾接納過初唐宰相韓瑗,晚唐名相李德裕,宋朝宰相盧多遜、趙鼎,宋朝力主抗金反對秦檜賣國的愛國將領胡銓等人。
據(jù)說,他們中很多人來到崖州之初飽受欺凌,地方官員不準他們入城居住,只好落戶于城南與崖城鎮(zhèn)一水之隔的水南村。水南村當時還只是個海港,條件很差,盧多遜攜家?guī)Э诼鋺粲诖撕螅惺苁缿B(tài)炎涼,積慮成疾,于4年后的公元985年死于水南村,時年52歲。
但就是這個人跡罕至的水南村,卻有著比崖城還要久遠的歷史,早在西漢時期就已有建制,文字可查的歷史近兩千年。
公元1142年,宋高宗宰相趙鼎因力主抗金,觸犯秦檜集團,也被貶謫崖州。當時的崖州太守裴俊接待了他,把他安置在水南村裴家舊宅。在后來的幾百年中,裴家舊宅因先后居住過10位貶官名臣而聲名鵲起,成為海南文化史上的重要遺跡,它有個遠近聞名的名字:盛德堂。
昔日的盛德堂究竟是何等模樣現(xiàn)在已不得而知,經(jīng)過千百年的風風雨雨,如今出現(xiàn)在筆者面前的只是一間極其破敗的屋子,簡直就是一片殘垣斷壁。筆者撫壁追憶,不由唏噓:當年滿腔憂憤的趙鼎就在這里謫居5年,其間仍不斷遭到秦檜迫害,后絕食而死。
在趙鼎死后的第二年,樞密院編修胡銓因上疏請斬秦檜也被貶謫崖州。他也住在了水南村裴家舊宅。雖然被流放天涯,但他卻能夠泰然處之。崖州志記載,胡銓在崖8年,教人讀書作文,當?shù)乩铦h百姓都把孩子送到盛德堂來讀書。于是,在這個遠離中原的蠻荒之地,首次有瑯瑯書聲在檳榔林中響起。
正是這些失意的貶官名士們在水南、在崖州興辦教育,啟迪民智,純化風習,為古崖州構筑起了深厚的文化基礎,他們成為在海南島播灑中原文化的先驅。
從此,水南竟?jié)u漸成了詩書禮樂之村,村里的老人們大多識文斷字,通曉音律,于是水南村又號稱海南島第一文化古村。
到了宋代慶歷年間,有著厚重貶官文化背景的崖州,建立起了中國最南端的大學堂——崖州學宮,也就是當?shù)匦悴艂冏x書的最高學府。于是,從這個邊遠小鎮(zhèn)走出了幾百名貢生舉人和進士。明清兩代,崖州人才輩出,著名的有被尊稱為嶺南巨儒的鐘芳,編修永樂大典的裴士龍,梁啟超的弟子林瓚統(tǒng)等人。他們走出崖州,沿著自己的老師——貶官們來時的路來到了中國政治、文化舞臺的中心,施展自己的才華與抱負,在中國歷史的進程中,打上了海南文化人的印記。
今年7月初,建設部公布了第三批中國歷史文化名鎮(zhèn)的名單,三亞崖城鎮(zhèn)榜上有名,成為海南省首個也是迄今惟一一個“中國歷史文化名鎮(zhèn)”。而在三亞全市90處歷史文化遺產(chǎn)(文物點)中,崖城就占了65處。
就在名單公布前一個月,盧多遜紀念館落成開館。該館沒有政府財政投入,全部由海內外盧氏家族子孫自行捐資修建,歷時2年多建成。在當?shù)孛耖g力量的協(xié)助下,紀念館為三亞增添了新的文化旅游景點。它同時也向三亞市的領導們提出了一個重要課題:如何挖掘、保護、傳承、弘揚古崖城的文化遺產(chǎn),使它成為三亞今天現(xiàn)代化建設中的瑰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