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7年秋,我有幸成為中央機要處在西柏坡開辦的機要人員培訓班的一員。我們機訓班設在距西柏坡約兩公里的韓家峪,共50人,編為4個班。我們分住在4戶老鄉家里,我是二班班長,我們六七個男孩擠在一條光禿禿的土炕上,晚上連翻個身都很費勁。
不可能有教室,也沒有桌椅板凳,上課或開會,我們就席地坐在老鄉的院子里。除了政治學習,我們的業務學習就是熟記密電碼和練習寫仿宋字。每一個字的密碼都是由4個數字組成的,我們需要在很短的時間內熟記1000多個字的密碼。有時候擔心敵人破譯了我們既有的電碼,上級又編出一套新碼,又得重新背,經常背得大家頭昏腦脹,就是不吃飯不睡覺也得背熟。練習仿宋字,是因為毛主席喜歡看仿宋字,抄出的電文都要用仿宋體寫得工工整整、干干凈凈,以便于首長閱讀。學習環境惡劣,我們的學習熱情卻很高,大家經常圍在一起比誰記得多,誰譯得快,誰寫得好。沒有鐘表,比賽記時,我們用推門的“咣當”聲來代替,記下大家的快慢。
起床、出操等作息時間,都是聽從村口的一口大鐘,聞鐘聲而行動。當時我們吃的,是管后勤的人從山下肩挑背馱來的小米、玉米面和蘿卜、土豆等,品種單調又量少,但比起前方部隊的戰士已經不知要強多少倍了。我們每一周還能吃一頓饅頭就紅燒肉,這在部隊是連想都不敢想象的。
在艱苦的戰爭年代,作為機要人員,有更加嚴格的組織紀律。開學之初,當時的中央工委秘書長伍云甫來機訓班強調了機要工作的三條重要原則:一是保守秘密,二是要求準確,三是做到迅速。
為了機要安全,我們出行都必須是兩人以上;為了保守秘密,長年累月我們都不跟家里通信。為了保證革命的勝利,我們這些十六七歲的男孩女孩,把婚姻和家庭都置之度外了。
由于我們機訓班守在黨中央身邊,受到了毛主席等老一輩革命家格外的關懷。在不到一年的時間里,朱德、彭真、聶榮臻等同志都曾到機訓班來看望我們。艾思奇來給我們講授過《大眾哲學》,田家英系統地給我們介紹了毛澤東思想。我們還曾兩次到西柏坡聆聽劉少奇同志的形勢報告。
1948年2月5日,朱德總司令在西柏坡和我們在一起召開座談會。他坐在一只小木凳上,我們幾十個娃娃席地圍坐在他身邊,聽他講國內外形勢、講土地改革、講中國的未來。朱德總司令見到我們這些娃娃格外高興,他一邊講一邊讓我們提問題。記得有人提了這樣一個理論問題:全世界都在資本主義的包圍下,一個國家能不能建成社會主義?進入共產主義?朱老總夸獎我們動了腦筋,他委婉地說,共產主義是在全世界實現大同社會,一個國家要建成了共產主義,那就意味著世界范圍內的資本主義也沒有了,國家就不存在了……
最難忘的還有那年5月28日,我們機訓班全體學員和剛剛來到西柏坡的毛主席、周恩來、任弼時等中央領導一起舉行了跳舞晚會。26日,毛主席從阜平來到西柏坡,中央五大書記毛劉周朱任在這里勝利會合。這是我們第一次見到毛主席、周恩來和任弼時同志。舞會在打麥場上進行,機要處的同志拉起了二胡,吹起了笛子,有人還敲起鑼、打起鼓,晚會開始時,我們都集中注意力想多看領袖們一眼,但當時點的是馬燈和蠟燭,100多人的場面,只看到毛主席等人消瘦的面龐。盡管如此,這仍然是我們在西柏坡最高興、也是最幸福的一天。
1948年初夏,機訓班從韓家峪搬到中央機要處住地北莊,邊學習、邊總結,準備結業。6月21日,我們全體學員合影留念,10個月的學習培訓就此結束了。我們一部分留在了中央機要處工作,一部分分配到中央社會部(現國家安全部)、中央統戰部和新華社新組建的機要科等部門。同學們到新的崗位后,正趕上遼沈、淮海、平津三大戰役相繼展開。大家都在黨中央機關要害部門肩負著機要工作,為全國解放、保證機要譯電通訊工作的暢通無阻,做出了自己的貢獻。
(責編:辛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