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與愛的交響曲

“艾滋病”，這是一個令人毛骨悚然的字眼。它的“恐怖”不僅是因為它可以與死亡同日而語，更主要的是它還遭到人們的唾棄與歧視。當一個人染上“艾滋病”病毒，精神上的痛苦絕非語言可以形容。然而本文所展示的卻是一位“艾滋病”病毒攜帶者背后另一種令人感慨的景象……

禍從天降，他患了“地方病”

1972年，付軒出生在安岳縣石橋鎮鋒火村7組一個農民家庭。1984年結婚，婚后生育兩個女兒，現在大女兒已12歲，小女兒6歲。

2000年，付軒離開妻女，外出到云南瑞麗打工。2002年4月1日，付軒在安裝高壓電桿時，不幸被倒塌的電桿砸斷了雙腿，之后被送往瑞麗市某醫院搶救治療。因為付軒流血過多，生命垂危，急需輸血，醫院采取緊急措施，現場找了獻血人員，給他輸了血，進行了手術，這才保住了性命。住院一個半月后，付軒出院回到老家繼續療養。

回家三個月后，瑞麗某醫院院長來到付軒家表示看望，當時付軒還很感動。心想自己一個普通傷員，經醫院搶救保住了性命，自己應該感謝醫院，沒想到醫院院長卻不遠千里來看望自己，這樣的醫院對患者太負責了。付軒對醫院的關懷十分感動，表示要配合醫院，作好康復鍛煉，早日恢復健康。

時隔不久，醫院方面又來人看望付軒，心存感激的付軒不禁有些納悶：自己只不過是個普通的病人，醫院方面為什么這么關心自己，這個關心背后莫不是有什么隱情吧？礙于來人的熱情，付軒當時并沒有把自己的猜疑提出來。

誰知時間不長，醫院方面第三次又來人看望付軒。這一次付軒感到有些不對勁，自己真的是太普通不過了，醫院為什么三番五次來看望自己，這看望的背后一定有隱情。付軒向來人提出了自己的質疑，來人告訴他說，沒什么大的問題，只是懷疑他患了某種地方病，醫院方面愿意免費檢查，并承擔他的全部差旅費用。

“地方病？什么地方病？”付軒認為，自己的腿傷恢復得很好，沒有其他什么毛病，不同意去檢查。來人安慰了付軒一番，也就沒有強求他去檢查。

真想大白，恐“艾”幾近絕望自殺

醫院方面的人走了以后，付軒心里再也無法平靜。地方病？什么地方病？嚴重不嚴重？如果嚴重，嚴重到什么程度；如果不嚴重，醫院方面為什么幾次三番不遠千里來看他。他想，如果問題嚴重，也一定與醫院方面有關，否則醫院不會有這樣的舉動。

“地方病”有多少種類，到底有多嚴重，付軒懷著忐忑的心情來到安岳縣防疫站，他的本意是想探詢“地方病”都有些什么類型，卻不料防疫站告訴他，他可能感染上了“艾滋病”病毒。猛一聽到“艾滋病”，付軒頓時頭都大了，就好像晴天里響了一聲霹靂。

怎么可能染上“艾滋病”呢？對自己的行為十分清楚的付軒，無論如何也不相信自己會染上“艾滋病”。因為，自己從沒有過除了夫妻性生活之外的任何不良行為，“艾滋病”病毒從何而來呢？防疫站工作人員對付軒的震驚十分理解，解釋說，他感染“艾滋病”病毒不是因為他的行為不檢點，而是他在云南因工受傷，輸血時因把關不嚴，輸入了“艾滋病”病毒攜帶者的血液。瑞麗某醫院到安岳看望付軒，與防疫站通了氣，醫院所說的“地方病”就是“艾滋病”。

“艾滋病”，這個可以與死亡同日而語的恐怖字眼，頓時撕咬著付軒的五臟六腑。回到家，他的精神幾乎崩潰，似乎感到死神就在他的周圍，正張牙舞爪地準備著吸他的血、食他的肉。恐懼籠罩在他的心頭，更籠罩著原本溫馨的家。

明白了自己的處境，付軒不禁對瑞麗那家醫院產生了極大的憤恨，他要找那家醫院“討說法”。但是他卻沒有勇氣去醫院，他害怕面對那家令他傷心的醫院。

恰巧，資陽市婦聯承擔的“中英項目”在安岳召開啟動會，時任副市長李靜、婦聯主席陳幫惠以及安岳縣婦聯等其他領導，協調安岳縣司法部門給予法律援助，指定代理人去瑞麗，幾經調解，醫院按照國家相關賠償標準，賠付了付軒24萬元。

拿到這筆錢，付軒仍然難以掩飾自己內心的悲哀。他告訴妻子，將錢全部存起來，將來作為兩個女兒讀書上大學的費用。妻子還年輕，他不能給妻子幸福，希望妻子離開他，另組家庭。

但是妻子卻表示，她不會舍棄付軒，更不會拋開一雙女兒。不幸的命運既然把他們連在了一起，她愿意伴著丈夫走過這一生。

盡管妻子很大度，親友也沒嫌棄付軒。但付軒是“艾滋病”感染者的消息還是不脛而走。村民投來異樣而恐懼的目光，見了他就繞道走。就是左鄰右舍的雞鴨鵝等家禽，與付軒家的在一起，人家都會立刻把它們分開，怕沾染了“病毒”。更有甚者，付軒家養的豬都賣不出去，認為付軒是“艾滋病”感染者，怕他家養的豬也被感染。付軒及家人為之萬分痛苦，只好連畜禽都不飼養。

恰在這時，鄰村一個因打工感染“艾滋病”的患者，無意間把病毒傳染給了妻子，妻子沒多久就死了。這個打工仔帶著對妻子的愧疚和對“艾滋病”的恐懼以及因他人的歧視而產生的絕望，最終割腕自殺。

目睹了那對“艾滋病”夫妻的悲劇，付軒好像看到了自己的結局。為了不連累妻女，痛苦的付軒找了一間廢棄的破舊教室，一個人住到教室里，飯也自己做。妻子很生氣，要他回家住，他卻說，如果回家，他馬上就去死。妻子無奈，只好依了他。付軒怕別人歧視，終日里根本不出門，完全與世隔絕，打算就這樣慢慢打發自己的“余生”。

絕望折磨著付軒。痛苦中他還是希望自己的身體沒有毛病，希望是一場虛驚。他覺得，一年多來，自己的身體并沒什么異樣，不可能感染了病毒。懷著沒有被感染病毒的希望，他來到重慶，希望通過權威部門，證實他確實沒有感染“艾滋病”，然而檢查的結果卻是他的的確確感染了病毒。

確診更加深了付軒的絕望。與其慢慢等死遭受精神折磨，不如速死以求解脫。他想了多種多樣的自殺方式，投水、割腕、喝農藥或者上吊，這些自殺的方法他都感到恐怖，最終他選擇了“絕食”。他連續三天不吃不喝。妻子發現他沒做飯，就把飯菜送到他的住處，他卻悄悄倒掉。到了第四天，他餓暈了，幸虧妻子發現及時，找來村上的醫生，給他輸了液，這才把他從死亡的邊緣拉了回來。

絕處逢生，愛心點燃生活的希望

就在付軒萬分絕望的時候，資陽市人民政府副市長楊豐躍，市婦聯主席陳邦惠、副主席王蘭等領導來看望他了。

當時的付軒，對上級領導的看望根本不予理睬。和他說話，他根本就不開口。任誰說什么，他都是兩眼直直地望著屋檐外的天空發呆。婦聯領導感到付軒已經深深絕望，要驅散他心里的烏云，必須做更加細致的工作。

婦聯領導覺得，付軒的妻子心地善良，而且比較健談，決定通過付妻做付軒的工作，讓付軒感受到妻子的理解和家庭的溫暖。婦聯領導請來醫生，向付妻講明艾滋病的危害和預防，讓付妻向付軒講解“艾滋病”相關常識，勸導付軒回家居住。

之后，婦聯領導又多次到付軒家，看見付妻洗衣服，就一起幫忙洗；付妻下地掰玉米，婦聯領導和工作人員也一起掰；付軒的女兒做作業，婦聯領導又幫助輔導。不僅如此，更重要的是，婦聯領導還從街上買來食物，在付軒家做好了，端到付軒的住處，與付軒一起吃。付軒不吃，怕將病毒傳染給領導，婦聯領導叫來村干部，說服村干部也一起吃。付軒見上級領導這么關心、信任自己，他的思想發生了很大變化。后來，在村干部的一次次關心下，他漸漸地把自己融入到了現實生活中，放下思想包袱，回到了家里。

不久，付軒給市婦聯打電話，說他想買下學校廢棄的房子辦個養豬場。但他擔心養出的豬沒人買，請婦聯給他拿拿主意，可不可以養豬。婦聯領導聽了他的話十分高興，馬上就向安岳縣分管縣長作了匯報，縣長對此大力支持，及時協調有關部門幫助付軒買下了廢棄的小學校，付軒的養豬場很快就辦起來了，當年存欄生豬30多頭。

為了方便運輸，付軒又想買個車。但他不會開車，他想學開車，妻子卻不同意，怕他開車發生意外。他打電話向市婦聯求助，婦聯領導趕到他家，給他妻子作工作，付妻終于同意。2005年5月，付軒到資陽市交警支隊考駕照，請婦聯派人去監督自己，要不然他心里不踏實，害怕考不上。婦聯領導被付軒的精神所感動，親自去考場看著付軒考試，結果，付軒穩穩當當通過考試，拿到了駕照。隨即，付軒買了一輛農用車，跑起了運輸。

之后，婦聯還請來醫務人員給付軒一家體檢，講解“艾滋病”病毒感染的基本常識，讓付軒弄清了“艾滋病”病毒的潛伏期可達20多年，在這樣長的時間里，付軒應該擔負起家庭的重大責任，一定要活得像個男子漢！

同時，醫務人員還在村上廣泛宣傳，講清“艾滋病”的危害和預防方法，打消村民的恐懼心理。使村民明白“艾滋病”并不是什么洪水猛獸，沒有想象中那么可怕。村民開始主動接近付軒，從各方面給予關懷和關愛，從而進一步增強了付軒的生活信心。接受采訪時付軒說，現在村民不再歧視他，他和村民之間的關系跟他沒感染病毒之前一樣，十分融洽。

他還告訴記者，這五六年來，也沒覺得身體有什么不適，連感冒都很少。他說，他有信心活個二十年三十年，那時候女兒大了，自己也老了，就是死，也不怕了。2006年5月20日，為感謝各級政府的關愛，帶著無限的責任感，他和婦聯簽定了協議，協議內容為“愿意在適當場所，以自己的經歷進行艾滋病的預防宣傳”。

采訪過程中，不少村民來“湊熱鬧”，在村里承包檸檬的老板代德義和付軒并肩而坐。代德義說，他從村里到安岳縣城，經常坐付軒的車，根本沒什么可怕的，說“艾滋病”多么多么可怕，實際上是人們關于這方面的知識太少，自己嚇自己，知道了“艾滋病”是怎么一回事，做到有效預防，也就不可怕了。

而今，付軒一家快樂而幸福地生活著。接受采訪時他的小女兒依偎在他懷里撒嬌。記者感到，女兒繞膝的付軒，早已走出了恐怖的陰影，付家未來的生活，一定會是陽光燦爛、幸福美滿的！

（文中付軒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