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在東莞常平一帶奔波了20多天后,賴以生存的盤纏紛紛背叛,一種前所未有的危機感讓年輕氣盛的我知道了什么叫走投無路。我不得不撕掉了清高的面具,撥通了同學(xué)阿成的電話,訴說了自己的困境。阿成在番禺一家公司做倉庫組長,聽說我準(zhǔn)備過去,他幾乎有些興奮:“歡迎你的到來。”掛斷電話,我迫不及待地拎上那只皮箱走出了十元旅店。
我順利地找到那家廠,正趕上下班時間。阿成接到我的電話,幾分鐘后出現(xiàn)在我的面前,簡單地問候了幾句,他帶我走進路邊的一個大排檔,要了份快餐看我吃完,他站起身掏出50元錢遞過來說:“你去找家旅店住下來,我要加班,沒空陪你。”說完,阿成頭也不回地走了,我有些失望,曾經(jīng)最好的哥們兒重逢,沒有預(yù)料中的喜出望外,那一絲冷漠像冬天已經(jīng)陰冷的風(fēng),拂過我心里涌起陣陣涼意。然而,阿成就是一株救命稻草,在人生地不熟的他鄉(xiāng),我除了緊緊抓住別無選擇。
我住的仍舊是十元旅店,2002年的冬天注定了刻骨銘心,上帝的玩笑似乎開得過火了。我像一只蒼蠅似的在附近的工業(yè)區(qū)飛來飛去,一家木器廠可以錄取我,但必須交200元押金,顯然對囊中羞澀的我而言這不是小數(shù)目。那就搬救兵吧,我再一次找到了阿成,簡短地說明借錢進廠的意思,阿成愣了愣,像看怪物似的瞅了我一眼:“太不巧了,我還沒發(fā)工資,沒錢??!”我說你就幫幫忙吧,我到時一定還,他堅決地?fù)u了搖頭說:“我不是怕你不還,而是實在拿不出錢來。” 我的央求沒起到任何作用,只得向他告別。馬路上人來人往,好些人都穿著與阿成同樣款式的工衣,有的在興高采烈地談?wù)撝鴦偘l(fā)的工資,誰多誰少。我什么都明白了,都說人情薄如紙,當(dāng)自己真切地體驗到時,我的腦子還轉(zhuǎn)不過彎來,畢竟阿成是我知根知底的同窗,人真的會如此善變嗎?
那年頭招工不收押金之類的工廠是緊缺資源,我沒有好的運氣,數(shù)了數(shù)最后18元6角的零鈔,我終于低下高昂的頭,到一個建筑工地做小工。這還是一位老鄉(xiāng)介紹的,也許他是看我可憐吧。我搬到位于小羅那排低矮、潮濕的工棚,自以為算是讀書人的我竟同一幫渾身臟兮兮、說話有口臭的男子混在一起,我覺得是莫大的諷刺。白天,我給一組木工搬運、遞送材料,勞累是少不了的。要命的是地上橫七豎八堆放的木板上釘滿了鐵釘,稍不留意,一腳重重地踩上去,頓時有股鉆心的疼痛深入骨髓,額頭不知是熱汗還是冷汗直冒。但是,傷痕累累的我不想流落街頭,只有咬牙干到臨近春節(jié),地圈梁的工程如期完工。拿到了工錢,我立即搭摩托車到阿成工廠外邊,慎重地還那50元錢。阿成有點不好意思地推辭著,底氣十足的我說:“拿著,我可不想讓你說還不起?!卑⒊伤坪踹€想說什么,不等他開口,我轉(zhuǎn)過身大步流星地走了。
憑干小工掙來的那筆血汗錢,我先是租間房安頓下來,然后馬不停蹄地找工作。不久,我進了一家工廠做普工,繁重、單調(diào)的工作之余,我抹不去那塊傷疤,先后學(xué)會了電腦操作,重新拿起書本,3年后當(dāng)上了一個基層管理人員,將廣州作為根據(jù)地穩(wěn)定下來。至今,固執(zhí)的我仍舊打著人情冷暖的烙印,在我心里,友情永遠是互幫互助的。也許打工就是一座學(xué)校,已經(jīng)一天天成熟的我每次與阿成不期而遇,都會報以微笑打個招呼。說不上原諒,而是一種感激,苦難過去,我沒有理由忘記其中的苦辣酸甜,每一種滋味伴隨我在漂泊路上跋涉,讓我學(xué)會堅強,更懂得珍惜。阿成,一聲謝謝或許遲到了,我寧愿相信曾經(jīng)的冷淡只是你的用心良苦。
編輯/梁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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