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鎮

兒時，我是在湘南一座老鎮上長大的。

老鎮很老，歷史悠久得沒有人能說得清楚。走在老鎮青石板鋪就的街道上，總不免讓人去想它的曾經、它的過去、它所走過的以往和還要經歷的將來。

老鎮一面背水，用木柱支起的吊角樓是老鎮的特色風景。樓面上掛著些白衣、黑褲、紅辣椒、魚網之類的東西，足以見證老鎮的浪漫古樸。不過，最權威的歷史古跡，當數那幾棟雕梁畫棟的大戶人家屋子了。墨綠的瓦片兒，直徑兩米的木柱子，歷經歲月的磨蝕，依然保存得完美無缺。

臨街的一面大多是木板墻壁，老鎮人稱板壁。板壁灰舊古樸，厚實沉重。仔細觀察，在門楣上依稀還能辨出“龍鳳呈祥”、“富貴之家”的木刻。這是老鎮人最樸實的愿望。

最耐人尋味的應該是那一塊塊青石板鋪就的街道。不知何年鋪就的青石板被打磨得平滑光亮如一面鏡子，它蜿蜒而來，穿過老鎮后又遠遠地蜿蜒而去。老人們可以說出許多曾經在官道上南來北往的官差、各種番號的軍旅以及行商腳夫、土匪乞丐、游藝人等的傳奇故事。

老鎮的老屋居然也是用青石板蓋成的。在過去的那個年代里，找不到比青石板更便宜、更耐用、更美觀的鋪路建房材料。老鎮人只需用一把鐵錘、一把鋼釬，憑著使不完的力氣從附近山中采回它。結實平整的青石板壘起墻基、蓋上房頂，春天的冰雹砸不破，夏天的暴雨沖不動，秋天的狂風掀不翻，冬天的冰雪壓不垮。它穩穩地立在老鎮的土地上，給人以安全可靠之感。

老鎮通常是平靜的。走在平靜的老鎮上，偶爾能聽到一兩聲懶懶的雞鳴聲。還能看到幾個老鎮上的老人，他們在自家門前曬太陽，在用沒牙的嘴咀嚼著什么。他們蒼涼的眼神與飽經風霜的面頰，使老鎮更透出一種沉重感。

老鎮也是寂寞的，哪家的店鋪換了塊門匾，哪家小孩添了件新衣，都會成為老鎮人津津樂道的話題。

老鎮人是善良的。因為經濟上的拮據，鄰里之間常常借錢借米以解燃眉之急。他們深知生活的不易，極富同情心。哪一家有人生了病，消息便很快傳遍一條街，來探望的，來獻藥方的，絡繹不絕；哪一家做了什么好吃的，主婦就會給左右隔壁端去一碗，也許左右隔壁早已聞到香味，并不需勞動主人招呼，自己就走了過來，伸手就拈，張口便吃……

無論哪個季節，附近的農人們都會把大部分收成運到老鎮上來，并在老鎮上排成一行又一行。這時候的老鎮就煥發出無窮的生機和活力。

老鎮就是這樣，歷經風吹雨打，頑強不息，就像它永遠不變的鄉音，亙古永恒。

編輯／焦一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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