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的“好又來”家味餐館,食品繁多,味美價廉;大排檔消費,吸引了不少食客,生意紅紅火火,如日中天。餐館老板吳福的錢包更如氣球,越充越鼓,樂得他做夢都在笑。當然,他心里清楚,這得歸功于打工妹阿珍。阿珍到“好又來”打工已經兩年,她長相水靈,且人品也好;她為人誠實熱情,又勤快好學,從洗碗、配菜到收銀,這“十八般武藝”沒一樣不會不熟的,就連大廚的活兒,她也能揮舞兩下子,讓人刮目相看。有一次,大廚臨時有事誤了時,到開餐時間也不見他的影子,吳福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轉來繞去干著急。突然,阿珍說讓她試試。吳福吃驚得不亞于見到了外星人:“你?”阿珍卻不容置疑地點點頭。俗話說,救場如救火,看來只好死馬當活馬醫(yī)了。吳??此幌耖_玩笑便同意了。結果客人所點的菜,炒的、蒸的、煲的、炸的,盤盤到位,樣樣色香味俱全,客人吃得心滿意足,贊不絕口??腿藛枀歉J遣皇菗Q了新大廚,吳福只好含糊其詞地應著:“是、是……”客人們便稱贊他做生意有眼光云云。吳福聽了竟倒抽了一口冷氣,阿珍卻偷著樂了好一陣子。從這以后,吳老板不敢小看打工妹阿珍了。他不僅給她加薪水,還放手把餐館交給她打理。食客光顧如云,餐館生意越做越順,可就在這節(jié)骨眼上,吳老板與打工妹阿珍之間產生了矛盾,進而,阿珍竟炒了吳老板的魷魚。
那天,開餐時間將近結束,吳老板到餐館轉了轉,卻看到了這樣一幕:阿珍把菜盤剩余的菜渣菜沫全倒進了兩位民工碗里,兩位民工感激地說:“謝謝大姐!”阿珍卻嘆了口氣說:“有什么好謝的,你們在外打工掙點錢也不容易??!”兩位民工差點涕淚俱下:“大姐心腸真好!”后來他們還說了些什么,吳老板就不清楚了??伤媲械乜匆妰晌幻窆び謴腻伬锾砹艘淮物垺K睦锊皇娣耍南耄耗切┎嗽四皇沁€能賣一份快餐嗎?沒那些菜渣菜沫,兩位民工也不會再添一輪飯。這無形的損失讓他著實心疼了一下。他板著面孔進了餐館,阿珍瞅了他一眼,以為他在外碰了不順心的事,所以沒吭聲。吳老板卻念阿珍初犯,所以忍了忍,沒把事情說破。
過了兩天,不知怎么回事,到“好又來”就餐的民工漸漸多起來。吳老板心里不踏實,開餐時間,他偷偷溜回餐館察看過幾次。“好又來”對快餐有規(guī)定:五元一份,兩葷三素,米飯管飽不收錢。吳老板一清二楚地看見阿珍給民工盛菜時份量偏多。他心里盤算,一個民工偏多一點,十個民工就多十點,如此算下去可不是小數(shù)目;再說,每個民工多點菜,他就會多添一碗米飯,兩碗變三碗,這可是個無底洞哪!吳老板想著想著,氣不打一處來:你阿珍吃我的用我的,還要拿我的東西做人情,簡直是吃里扒外嘛。他忍無可忍了,下班后,他召開了員工會議,會上他點名道姓地說了這件事。阿珍對此作了解釋。原來,附近學校的教學大樓正在施工中,有兩個民工常到“好又來”吃快餐,一個叫有生一個叫明生,那天她好心給他們添了些菜渣菜沫,沒想到就沖著這點恩賜,第二天他倆帶來了一大幫民工就餐。阿珍想,在保證老板賺錢的原則下,給這些初來乍到的民工多添些菜,也不失為一種薄利多銷的好方法。所以她就這樣做了。吳老板卻黑著臉說:“不行!我這里可不是慈善機構!”阿珍不服氣地頂撞他:“看不出,你心腸倒挺硬的!”吳福一聽竟暴跳起來:“我心腸不硬,你們工資從哪里來?有本事,你們當回老板看看!”既然話說到這份上,阿珍不作聲了。員工會議不歡而散。
翌日,上午發(fā)工資,當吳老板把工資遞給阿珍時,阿珍順手返遞回一張辭職書。吳老板看了,不亞于當頭挨了一棒,兩眼瞪得嚇人:“你……”阿珍平靜地說:“對不起,我不想做了!”吳老板欲言又止,最后他拼了力氣才擠出一句:“你隨時可以回來!”阿珍卻意味深長地說:“有機會我一定會回來的!”說完她便走了。吳老板像霜打的茄子蔫在那里,半天沒回過神。
二
阿珍走了之后,“好又來”的生意便每況日下,急得吳老板團團轉,也不知哪個環(huán)節(jié)出了亂子。首先,他相繼招聘了幾任餐廳經理,竟都是些無能之輩,有些手腳還不干凈,使他經濟上蒙受了不少損失。這時他才幡然醒悟,放走阿珍是個致命錯誤。其次是服務員像吃了火藥,動不動就耍態(tài)度,讓食客望而生畏。第三,最近學校對面街新開了一家餐館,叫“同天涯”,場面比“好又來”還大。用餐的學生、民工及一些“好又來”??投疾患s而同去了那里。相比之下,“同天涯”門庭若市,“好又來”卻門可羅雀,一個天,一個地。吳老板見了,如同掉進了冰窟,心都涼透了。那天,他專程到“同天涯”轉了轉,聽說老板是個年輕的打工仔,但他沒見到人?!巴煅摹钡目觳褪撬脑环荩瑑扇澣?,飯管飽不算錢。吳老板也禁不住去湊了湊熱鬧,結果菜的份量比“好又來”還多,味道比“好又來”還好。他心想:“同天涯”老板的腦袋是不是短路了?不然他怎么會做賠本的買賣?這問題,吳老板回家足足想了三天三夜,竟沒想出個所以然。
兩個月后“好又來”開始虧欠門租;三個月后,開始虧欠員工工資;五個月后,吳老板開始扛不住了,只好打出飯店轉讓的廣告。飯店好不容易脫手,其轉讓費正好補交了門租和補發(fā)了員工工資,最后到吳老板手中的錢已所剩無幾了。他游手好閑,坐吃山空,不多久便把手中的錢花得一干二凈。他又得從零開始,從打工做起了。那天,通過朋友關系,他好不容易謀了個工地監(jiān)工的差事,工地離“同天涯”餐館不遠,他忙到中午過了開餐時間才去“同天涯”用餐。幾個菜盤都沒剩多少菜了,他買了一份四元快餐正狼吞虎咽,只見一只菜勺舀著菜渣菜沫不斷往他菜碗里添,他正要說謝謝,突然看見了一張熟悉的面孔:他不是常光顧“好又來”的民工有生嗎?有生也認出了吳老板。原來,有生炒得一手好菜,當他朋友開張“同天涯”餐館后,他便辭工干起了“同天涯”的大廚。不久他培養(yǎng)出一個接替他的大廚,便榮升為餐館經理了。吳老板也對他說出了自己目前的境況。有生便同情地問他想不想干老本行?吳老板疑惑不解。有生便說,接替“好又來”餐館的老板是他老鄉(xiāng),目前正要招聘餐館經理,如果他愿意,明天就可以來報到。吳福想了想,高興地滿口答應了。
次日,吳福到“好又來”報到但沒見到老板,卻見到了曾常光顧“好又來”的另一位民工明生,他是“好又來”的餐館經理。他轉達老板指示:由吳福接替“好又來”餐館經理一職,明生派往上海就任新開餐館經理??纯慈思依习宓谋臼潞桶l(fā)展勢頭,再想想自己從老板淪落為打工人,吳福心里難免黯然傷神。好在他很快調整好心態(tài),餐館管理運作很快上手。讓他奇怪的是,“好又來”的菜譜品種和服務模式與“同天涯”又何其相似?就連顧客的數(shù)量都能平分秋色,各領風騷!這是為什么?吳福在心里畫了個大大的問號。
半個月后,吳福接到通知:“好又來”要換招牌,屆時舉行換牌儀式,時間定了,招牌已叫廣告公司制作。吳福只管做好換牌儀式的籌備工作。舉行換牌儀式的上午,餐館前人頭攢動,熱鬧非凡。前來祝賀的知名人士和親朋好友陸續(xù)就坐。人群中,吳??匆娏擞猩兔魃瑓s不知道真正的主角老板是誰。這時一輛豪華轎車在餐館前停下,從車上走下一個戴墨鏡的摩登女郎。明生告訴吳福:“董事長到了,開始吧!”換牌儀式開始,第一程序,摘下舊牌,換上遮掩著紅布的新牌;第二程序:揭幕亮牌。只見那摩登女郎款款走上臺去,柔柔地揭開了紅布,幾個金光閃閃的銅字便呈現(xiàn)在眾人前面:全國連鎖餐館同天涯。隨即,臺下爆發(fā)出一陣經久不息的掌聲……
三
摩登女郎摘下墨鏡,轉過身來,吳福一看,竟驚得目瞪口呆:她不是曾經炒我魷魚的打工妹阿珍嗎!
原來,阿珍在“好又來”餐館打工時,就了解到明生和有生都有一手炒菜絕活,只因沒本錢開設餐館,才被迫去工地做工。阿珍離開“好又來”后,找到明生、有生一合計,決定用她積攢的三萬元作本錢,開設“同天涯”餐館。“同天涯”是“同是天涯打工人”的意思,她要開一家打工人開銷得起的餐館,其宗旨是“味美價廉,薄利多銷”。餐館開業(yè)后,客源不斷,生意蒸蒸日上。她在餐飲業(yè)很快淘了第一桶金。半年后收購“好又來”餐館,然后向各大城市發(fā)展。兩年下來,全國連鎖餐館“同天涯”,正如雨后春筍般冒了出來。為了跟上餐館發(fā)展需要,阿珍大肆招兵買馬、網羅人才,正是這時候,吳福成了阿珍招聘的對象。
阿珍笑容滿面地跟吳福打招呼,吳福一時竟沒反應過來。他心里正想著一個迷惑不解的問題:曾幾何時,風水輪流轉。老板成了打工人,打工人卻成了赫赫有名的老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