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年2月25日,當人們正沉浸在春節的快樂中時,劉偉強(化名)在廣州某醫院被搶救過來,這是他第二次“自殺未遂”。他本是位“萬千寵愛集于一身”的男模特,如今卻妻離子散,痛不欲生,先后兩次自殺。一切的根源,皆因他患了“愛情完美強迫癥”。
因強迫癥而失戀,二次戀愛初患“愛情完美強迫癥”
1999年5月,在一家四星級酒店做服務生的21歲的劉偉強,有了平生以來的第一個女朋友。這是他的初戀,他自然格外珍惜。開始的一個月,女友的臉上寫滿了幸福,逢人就炫耀說她遇到了天底下最好的男人。確實,劉偉強細心體貼,把女友照顧得無微不至。但一個月后,女友卻覺得劉偉強的行為有些古怪。有時女友剛剛走開,他就開始擔心女友的安全,就連忙打電話過去詢問;掛了電話,放心了沒幾分鐘,他又繼續擔心,又忍不住打電話……搞得女友不勝其煩。甚至,與女友做愛的時候,他也會有古怪心理,擔心弄痛了女友,擔心安全套破了。有一次做愛時他甚至突然停下來檢查安全套是不是真的安全,結果女友氣得幾天不理他。從初戀的第四個月開始,女友受不了了,經常莫名其妙地與劉偉強吵架,甚至當眾奚落他是“人高馬大的小小男人”。
僅僅半年時間,劉偉強的初戀就結束了。女友離開他時,對他說:“我知道你是真的對我好,可我無福消受。比如說吧,我與朋友們一起玩的時候,你總是擔心我會出事,你給我打電話,前三個電話我會感到幸福和榮耀,可在兩個小時的時間里你竟能打20個電話問我是不是安全,你是不是有病啊?”
自己確實是有病,是心理有問題,劉偉強早就知道這一點,但他沒想到心理問題會帶來這么嚴重的后果。失戀后,他開始主動地閱讀各種心理學書籍,在書里尋找與自己的癥狀類似的病例和治療方法。直到這個時候,劉偉強才知道自己患的是心理“強迫癥”。書上說,社會上每個人都或多或少的具有“強迫”傾向,只是程度不同而已,像“擔心門沒鎖好而反復檢查門鎖”就是強迫傾向的一種表現;強迫癥往往不是孤立的癥狀,患者大多會同時表現出焦慮、抑郁等癥狀;書上還說,強迫癥并不可怕,通過自我心理調節是完全可以治愈的,但在治療過程中會經常出現反復,而且會“變異”,從某種癥狀“變異”為另一種癥狀;換一個嶄新的工作環境,從事與他人頻繁打交道的“外向型”工作,是自我調節的良方之一……
了解這些情況后,劉偉強就有了自我調節治療的信心。由于他心態積極,他的心理逐漸變得“陽光”起來,癥狀有所減輕。2000年6月,通過應聘,身高1.86米、體型健美的劉偉強進入了廣州某模特演藝經紀有限公司,走上了T形臺,成為了讓男人艷羨、女人傾慕的男模。
在模特演藝界,男模極少。物以稀為貴,劉偉強成為了女性觀眾的寵兒。每次表演他一出場,就會引來許多女性觀眾的尖叫。更讓他開心的是,經過一段時間的自我調節后,他的強迫癥癥狀基本消失了。
劉偉強剛當模特僅幾個月,就有許多漂亮女子對他表示出了強烈的好感,找各種機會接近他,但他都無一例外地回避了。因為他不喜歡太主動的女孩子,更討厭朝三暮四的女孩子。還有,初戀失敗對他的打擊太大,曾經的心理強迫癥仍讓他心有余悸。只有當經過了幾次自我測試,他確認自己的心理正常后,他才決定開始一段新的戀情。
在某廣告公司舉辦的2001年新年酒會上,劉偉強意外地認識了甘琪,并馬上對這個女孩充滿了好感。甘琪是某大型服裝公司的助理設計師,有著優越的家庭背景,但長得并不漂亮。這次酒會之后,劉偉強主動約會甘琪,他們開始了頻繁的交往。他將眾多漂亮的女子拒之門外,唯獨對長相普通的甘琪特有感覺。他與甘琪的關系像閃電般推進。2001年3月,兩人認識僅三個月,就成了戀人;5月,正式同居。
一切過程都是劉偉強主動的。可當他與甘琪完成了第一次靈與肉的交流,擁著赤裸的甘琪躺在床上時,他卻感到了可怕的空虛。從相識,到相戀,到同居,這個過程走得太容易了。是自己太有魅力,還是現在女孩子太隨便?突然,一個可怕的念頭涌上劉偉強的腦海:“如果有一天甘琪遇到了一個比自己更有魅力的男人,她會不會馬上與那個男人上床?”
想得越多,劉偉強就越害怕,怕有一天甘琪會紅杏出墻。隨后的幾天,他開始注意甘琪的行蹤,并會冷不丁地給她打電話,看她在做些什么。還好,劉偉強很快就意識到自己這樣做很荒唐,可能是舊病復發,只是癥狀與以前不同,他將自己的新癥狀命名為“愛情完美強迫癥”。
意識到問題嚴重性的劉偉強,迅速調整自己的心理,讓自己恢復常態。還好,這幾天的心理波動沒有讓甘琪發現,她反而對劉偉強這種莫名其妙的“關心”感到開心。
這年8月,甘琪發現自己意外懷孕了,隨即向劉偉強要求結婚。2001年10月1日,劉偉強與甘琪正式結婚。
做男模耳濡目染,“愛情完美強迫癥”愈演愈烈
2002年5月,甘琪生下一個男孩。當了爸爸的劉偉強非常開心,盡情享受兒子帶來的快樂。孩子一歲后,甘琪把他交給父母帶,自己則重新找了份工作,開始了新的職業生涯。結婚后的這兩年,劉偉強感覺自己的心理一切正常,把心理強迫癥的事忘到了九霄云外。
但是,隨著劉偉強與同事關系的親密,他目睹了越來越多圈子里男女關系的混亂。2004年3月,一位男模同事在他面前炫耀說:“昨天晚上在聚會上碰到一個女孩,身材挺棒,她說想當模特,讓我幫著引見。聚會結束她又提出和我去泡吧,泡吧完了,就去酒店開房了。真看不出來,這女孩純純的,功夫卻挺好。完事后她才說,她是有男朋友的,很愛她男朋友,卻也喜歡我……現在的女孩可真邪!唉,對了,你老婆是做什么的,可要看緊點喲……”這段話,擊中了劉偉強的心理暗處,他不由得又擔心起自己的甘琪來。
從這時候起,他開始強烈的擔心甘琪會紅杏出墻。此后的幾天,劉偉強開始頻繁地給甘琪打電話,名為關心,實為探測。面對突然增多的電話,甘琪沒往別處想,只感覺老公可真是個好老公。
劉偉強害怕甘琪會在工作中與同事、在網上與網友發展出婚外情。他開始找機會偷偷地查看甘琪手機的通話記錄和短信,結果什么也沒有發現,可他沒有因此變得輕松,反而疑心更重了。他想,手機的通話記錄和短信都能刪掉,不足為憑,日記才能代表妻子的真實生活狀態。他開始打起甘琪日記的主意來。
剛有了偷看妻子日記的想法時,劉偉強也被自己的瘋狂嚇了一跳。這時劉偉強意識到,可能是“愛情完美強迫癥”復發了,還伴上了多疑癥和焦慮癥,他有些害怕。可他隨即決定,還是要偷看一次日記,這關系到家庭的未來和幸福。他同時在心里發誓,只偷看一次,如果發現老婆沒什么情況,就不再偷看。
2004年6月的一個星期天,趁甘琪外出逛街忘了帶鑰匙,劉偉強打開了她裝日記的抽屜。他迅速翻閱了甘琪近一年來的日記,沒發現特別的情況,只是她日記中的一段話讓劉偉強感到不安:“今晚公司聚餐,部門陳經理竟然摸了一下我的屁股,好像是有意的,這讓我很煩。他是個挺有魅力的男人,可如果他真的進行性騷擾的話,我就只能對他敬而遠之了。”劉偉強想,妻子受到性騷擾很煩,想離陳經理遠點是對的,可她為什么又說陳經理是個有魅力的男人,要“敬而遠之”而不是“恨而遠之”呢?如果這樣天長日久,她會不會就接受了呢?
在這種心理作用之下,劉偉強沒能堅守住“只偷看一次”的誓言,不斷地找機會偷看甘琪的日記,甚至連甘琪洗澡的時間也成了他偷看的良機。偷看了那么多,劉偉強在理智上相信甘琪沒有任何問題,是清白的,但他總是忍不住要繼續偷看。而在每一次偷看前,他總是在內心里發誓“這是最后一次”。
2004年8月,劉偉強要到東莞出差,去之前他對甘琪說是三天。可第二天晚上,身在東莞的劉偉強突然想,自己注意了妻子這么長時間,沒發現什么情況,可她會不會趁自己出差的時間會情人,又不把這些行動記在日記上?他有了強烈的連夜趕回廣州的想法,在不通知妻子的情況下看看妻子有沒有什么出格的行為。他意識到了自己的想法很荒唐,可強迫癥讓他受到折磨,想法在他的腦海里揮之不去。在經過近兩個小時的思想斗爭后,他決定“一生就做這一次”。然后,他就走出酒店攔了輛出租車,與司機講好價格300元,連夜趕回了廣州。當他用鑰匙悄悄去開防盜門時,竟發現里面反鎖了。這似乎讓他的擔心得到了證實,于是他用力地拍門、踢門,叫甘琪的名字。很快,甘琪睡眼惺忪、帶著驚訝的神情打開了門。她第一句話是問:“怎么了,強,發生了什么事,你不是在東莞嗎?”劉偉強一句話也不說,進了家門就東看看西看看,在確認妻子確實是一個人睡在家里時,他才有點不好意思地說:“沒什么,太想你了,就連夜趕回來了。”
甘琪卻一點也沒有被感動,反而一下子變得氣憤起來,她已猜到了劉偉強連夜趕回來的意圖。以前她已感覺到劉偉強不信任自己,卻沒想到程度這么嚴重。接下來,她就將一腔怒氣發泄了出來。劉偉強自覺理虧,只能唯唯諾諾說好話,最后不得已,他將自己患心理強迫癥的情況說了出來。甘琪平靜下來,開始鼓勵劉偉強進行治療,并說:“強,不要給自己那么大壓力。你是模特,長得那么帥,在外面那么風光,有大把女孩子喜歡你,該我擔心才對。我是個普通女人,長得不漂亮,你擔心我什么?我是前世積福才嫁給你的,認定了你,不可能三心二意,你就放寬心吧!”
劉偉強點頭稱是,并許諾努力克服自己的心理障礙。但此后的幾個月,劉偉強越是努力抑制自己的不良心理,就越是抑制不住,強迫心理反而越來越強,表現也越來越明顯,陷入了惡性循環。而甘琪的忍耐也慢慢到了極限。
愛情完美強迫癥走向極端,妻離子散痛不欲生
2005年五一節,劉偉強帶著妻子從岳母家接回兒子,一起逛街。逛街過程中,甘琪接到了一個電話,她立即表現出很親熱的樣子,又有些曖昧的感覺。接電話的過程中,她好像加快了腳步,走在了劉偉強前面,拉開了一段距離。劉偉強感到奇怪,是什么人讓妻子那么親熱,她為什么要走到前面去,不想讓自己聽?好奇心驅使他快步趕上甘琪,想聽聽她說什么。誰知,甘琪好像又故意放慢了腳步,拉在了后面。劉偉強怒火中燒,想,難道自己以前對她的懷疑并沒有錯?更讓他氣憤的是,甘琪在電話中聊了好久。在等待的過程中,劉偉強都快要瘋了。
甘琪一掛電話,劉偉強就怒沖沖地問:“是誰的電話?你那么親熱,聊那么久?為什么躲著我,不想讓我聽聊天的內容?”
“我什么時候故意躲著你了?”甘琪委屈到極點。可劉偉強堅持這樣認為,她也沒有辦法。而劉偉強依舊不依不饒,發瘋似的追問打電話的人和通話內容。甘琪覺得自己受了極大的侮辱,可她是愛劉偉強的,不想因為一個電話把夫妻關系搞僵,于是她就忍住委屈和眼淚,說給自己打電話的是個多年失去了聯系的老同學,這次聯系上了自然親熱些,她把聊天內容也一五一十地說了。
她想,這下子劉偉強該息事寧人了吧。誰知,劉偉強卻一把搶過她的手機,查了她的通話記錄,并對她說:“你剛才說的聊天內容,只能聊七八分鐘,可你們卻通話15分鐘,你說,另外六七分鐘你們聊了什么?”
“啊……”甘琪目瞪口呆,氣憤和委屈到了極點。“強,我們的通話確實沒有任何對不起你的內容,只是我不可能一句一句地復述了,你得相信我啊!”說著說著,她哭出了聲。
“我不信,你必須要一句句地說清楚。”劉偉強依然發瘋似的固執。
甘琪突然就止住了哭聲,說:“好,劉偉強,我告訴你,他是我的老情人。我早就受不了你了,不想跟你過了,行了吧。今天咱們就分居,明天咱們就離婚。”說完,她抱起孩子回了娘家。
劉偉強一個人呆呆地站在那兒,瘋狂和暴躁漸漸止息,代之而來的是后悔和憤怒。后悔的是,強迫癥又犯了,而自己沒能及時地控制;憤怒的是,甘琪可能真有情人,即使沒有,她也不該在最后說那樣的話。各種極端的情緒交替出現,折磨著劉偉強。他想到,強迫癥如影隨形揮之不去,自己多次發下戒除的誓言,那一句句誓言卻都成了屁話,結果初戀情人氣跑了,現在老婆也氣跑了,這樣活下去痛苦不堪,有什么意思?他一邊想,一邊往家走,走到家樓下的藥店時,就有了強烈的想買安眠藥自殺的念頭。買完藥,回到家里,他馬上服下了大劑量的安眠藥。可就在即將沉沉睡去的前一刻,他突然想起了甘琪對自己那么好,兒子是那樣可愛,不舍得就這么離去,于是就撥通了甘琪的電話:“琪,我錯了,我吃了藥,快通知人來救我……”
當劉偉強在醫院里被搶救過來后,甘琪原諒了他,因為愛,因為同情,因為他的“病情”。劉偉強也再次發誓要信任她,要戒除強迫癥。兩人和好如初。可是,劉偉強曾經的瘋狂,甘琪曾經聲稱的“有情人要離婚”,都為兩人以后的婚姻生活投下了陰影。
此后的幾個月,劉偉強又多次發誓“這是最后一次”,隨即偷偷查看甘琪的手機和日記。沒發現什么情況后他又后悔不已,怪自己毅力不堅強。在反復的心理折磨下,他甚至在大腿內側刺下“戒”、“忍”兩個字,以表明自己治療心理強迫癥的決心,可是沒有效果。結果是,他所受的心理折磨越來越厲害。
甘琪對劉偉強的表現并不滿意,但在沒發現劉偉強有過火行為的情況下,她依舊愛著、體貼著劉偉強。但2006年4月,她無意中的一番話再次刺激了劉偉強:“這天底下的緣分真是太奇怪了,我有個聊了五年的網友,平常在QQ上聊得挺平淡,可也沒斷了聯系。今天才知道,他竟然就在我隔壁的公司。今天下班時順便見了一下面,誰知我和他竟然以前在電梯和樓道里已多次碰上過,都眼熟,太有意思了……”
劉偉強再次瘋狂、暴躁起來,追問甘琪為何以前不把有保持聯系五年的網友的事告訴他,為何要與網友見面,見面以后如何打算等。甘琪沒想到自己認為挺好玩的幾句話刺激了劉偉強,反復解釋,但劉偉強總是不滿意,越來越狂躁,提出的問題越來越古怪、不可思議,讓甘琪根本無法回答且受到極大的侮辱。最終,重演了前年五一節時的一幕,甘琪回了娘家,并決心要離婚。
這次甘琪是認真的。她認為天天提心吊膽的日子已不可能再過下去,而她已給了劉偉強足夠的改正時間,而他總是不能改變自己,看來以后也永遠不可能改變。劉偉強再次習慣性的后悔、認錯、懇求妻子原諒他,回家和好。但甘琪不再接受道歉,堅決要求離婚。最后,深愛著甘琪的劉偉強,不愿讓甘琪長期處于痛苦中,在婚姻無可挽回的情況下,同意離婚,并同意兒子歸甘琪撫養。2006年12月底,劉偉強和甘琪辦理了離婚手續。而在離婚之前一個星期,劉偉強因為曠工、表演時不在狀態等原因已被公司開除。
后悔自責、妻離子散、失業、心理疾病難以治愈……離婚后的劉偉強被多種極端的心理情緒折磨了很久。2007年2月25日,在春節的熱鬧氣氛中,劉偉強備感孤獨,處于絕望中的他再次服安眠藥自殺。而在沉沉入睡前那一刻,他再次后悔,再次撥通了甘琪的手機……
劉偉強在醫院里再次被搶救過來后,發誓要改變自己,提出要求與甘琪復婚。甘琪依舊愛著他,同情他,卻不同意復婚。
甘琪在接受采訪時說:“為了他的強迫癥,我也看了很多心理學書籍,知道這種心理疾病很難治。他是個好人,但強迫癥就是喜歡光顧像他這樣的好人,事情就是這么荒唐。我愛他,可與他一起生活實在是痛苦的事。在他徹底改變自己之前,我是不可能與他復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