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在一年一度的法蘭克福春季消費品博覽會上看到薇諾娜的,她是展會主辦方的工作人員,一位個頭高大,作風嚴謹的職業婦女。一連幾天,薇諾娜都興致勃勃地圍著我們的展臺轉,幫我們弄這弄那。極為殷勤。
最初我以為薇諾娜對所有的參展人員都如此熱情,因為德國人的好客世人皆知。但后來才發現,薇諾娜對我還有另外的請求。展會臨近結束前的一個午后,我在洗手間里遇到了薇諾娜,她輕聲地對我說:“親愛的漂亮女士,今晚我想請您去我家吃飯,可以么?”
我有些吃驚,自己只是參展公司的一名普通員工。和她的接觸也僅限于工作,薇諾娜為什么要請我去家里吃飯呢?
薇諾娜看出了我的疑惑。靦腆地笑了笑說:“我先生去過中國。對中國印象非常好,我的小女兒對中國也很感興趣,她會唱好幾首漢語歌曲。您來自中國,在中文方面肯定權威些,我想請您到我家,聽我女兒唱首歌,好么?”
原來如此,我笑著答應了薇諾娜。
傍晚,我坐上薇諾娜的車去她家。一路上,薇諾娜對中國近幾年來發生的巨大變化贊嘆不已。她說,中國將來會成為經濟強國,她和丈夫都非常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對漢語感興趣。在整個歐洲的經濟都停滯不前的情況下,掌握漢語對一個年輕人來說無疑將意味著更多的就業機會。
一路聊著,不知不覺到了她家。一聽到汽車發動機的聲音,薇諾娜的小兒子魯迪最先從屋里跑了出來。薇諾娜有四個孩子:13歲的施里曼、9歲的莉貝思,7歲的妮婭和5歲的魯迪。薇諾娜——把他們介紹給我,孩子們熱情地用中文對我說“您好”——那是父親教給他們的。
知道我要來,薇諾娜的丈夫克勞琛早早準備了一桌豐盛的晚餐,德式清豆湯、煎餅牛排、雞肉餅、小香腸和啤酒等,擺了滿滿一桌子。
克勞琛是位機械工程師。3年前被公司派往中國,在沈陽生活了3個月。他對中國的文化非常感興趣,說到孔子、漢武帝和毛澤東時,克勞琛不停地豎著大拇指。
孩子們都很有禮貌,靜靜地聽著,尤其是7歲的妮婭。眨著一雙湛藍色的大眼睛,神情專注,惟恐漏掉我說的每一句話。
飯后,大家坐在客廳里,7歲的妮婭成了主角。妮婭正在換牙,說話還有些漏風,但依然深情地為我們演唱了《讓我們蕩起雙槳》《魯冰花》《小燕子》等中文歌曲。雖然音調不準,可妮婭唱得極為認真,每一曲終了,我都使勁為她鼓掌。我知道,此時,一個7歲孩子需要的不止是鼓勵,還有一個來自遙遠國度的客人對她演唱漢語歌曲的肯定。
在國內,我也曾看到過一些家長想方設法邀請外國同事去家里做客,只為了給孩子一個練習口語的機會。希望孩子通過和外國朋友在短時間的接觸中培養出“語感”,從而更好地學習外語。這種模式總是大人說,孩子聽,孩子處于“被教育”的地位。而薇諾娜式的教育卻是。讓孩子成為表演舞臺上的主角,通過展現自己來考驗語言能力。或許妮婭沒能在一頓飯的時間內從我這兒學到標準的中文口音,但培養了她的興趣,足以鼓勵她繼續探索,學習漢語。我無法推測妮婭將來會不會成為一位漢語言專家,但有一點能肯定的是,一個外國人的掌聲為她帶來的肯定。將會大大拉近她和中文的距離,加深她對中國語言、中國文化的親切感。對于孩子來說,興趣。不正是最好的老師嗎?
(摘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