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些事物（組詩）

白塔

我多想造一座白塔，雪的色彩

石頭的骨骼

我要把它造在風里

讓每一陣路過的大風都圍著它

左也三圈，右也三圈

竣工之日，我耐心地等待日落

等待一顆星星

飛落塔頂，做它的夜明珠

不存經文，不設香爐

我的白塔只守著一條大河

看流水帶走時光

看一只水鳥學著另一只

貼著浪花飛翔

多么幸福啊，當我登上白塔

這空曠之地如我寬大的長袍

酒之，歌之，劍之，舞之

我有明月做伴，我有波濤

一聲一聲，拍打著隔岸的巖石

河西

如果能有一條大河穿城而過，我希望

可以住在河西

希望早晨醒來，陽光灑滿庭院

我把微笑給了早晨的陽光

像河水，把浪花給了大河兩岸

在河西，我的走廊不通西域

不通向馬蹄和絲綢

它只接納我一個人來回的踱步

不需要太長，我只愿

一個轉身，就可以結束些什么

每天我都會踩著沙礫沿河岸走一走

看水鳥們飛來飛去

我知道，我無法尋到它的源頭

我已經安于坐享其成，面對開闊的河面

不去探究一條大河的命運

只是盲目地愛著它的流動和消逝

很有可能，我常把流水聽成了星星

為此我不止一次翻身而起

但我并不想去驗證什么

我允許一些錯誤的存在，就像允許

幸福的日子里，偶爾，劃過一線憂傷

邊緣

我已經習慣了人在邊緣

守著石頭、雜草和清風

中央有美好的波紋，但我不能水鳥一樣在那里

盤旋

我的身體比靈魂沉重

淤泥和暗流不會放過一個貿然的入侵者

我在一池湖水的邊緣，回想往事

它們和流水極其相似

我在一片樹木的邊緣，樹木

在城市的邊緣

這里安靜，而城里嘈雜

人群里，我時常顯得不合時宜

許多違心的話我不想再說了

我只想獨自一人親近荒涼的植物

我和它們還構不成朋友，但至少可以確定

彼此沒有絲毫的敵意

大暑

大暑之日我們談論著河流

其中涉及到了岸邊的草樹，河道內

被河水磨得日益光滑的石頭

卻始終不曾提到流逝

我發現，我們的想象力已近枯竭

以至彼此都沒能變成水底的魚類，或者

一只飛于浪花上的水鳥

虛構的場景里，我們丟失了所有身份

國家若有若無，月光

照著遠處簡樸的村莊

我們的親人在那里歇息。守在河岸上

在你看來，我依舊還是老習慣

吸煙，目光側重于下游

對過去的事物，似乎已不再關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