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說麻將是中國國粹,我看還是有許多理由的。
其一,麻將有著難以想象的普及率。極目街頭巷尾,側耳大庭小院,黃發垂髫,村姑貴婦,高官富賈,山居村民,凡是能湊齊四個人的地方大都是麻將統治的領地,就連不識“一、二、三”,不知a、o、e的咿呀幼兒也識得清筒、條、萬,中、發、白。這種入戶入心的普及程度,是另一個作為國粹的京劇難以企及的。其二,麻將有令人難以置信的吸引力。本邑有一個搞笑的小品,其中有這樣兩句話,叫做天大地大不如“賴子”大,爹親娘親不如麻將親。這話的確道得真切。過去農村辦喪事,親友鄰里哭靈吊孝,寄托哀思,雖然熱熱鬧鬧,卻也悲悲切切。如今農村辦喪事,由于聚了許多人,喪家便四處張羅,在靈堂內外,亡者周邊擺起了麻將桌。孝子賢孫們抵不住 麻將的誘惑,收將淚水,化悲痛為力量,趁亡人之祭奠,一試身手,而哭喪之事則一一有勞用眼淚賺錢的專門班子。其三,麻將有與時俱進的拉動力,從骨牌到塑料到有機玻璃到夜光麻將到電動麻將,無意之中帶活了一個專做專營自動麻將桌的產業,振興無數爿家庭場所。不管打牌者是輸還是贏,這幫人著實很撈了一小把。
二
打麻將的人,有很多難能可貴的特點。
打麻將的人十分守時。信息時代,通信暢達,兩三個電話,四五句邀約,便能按約定的時間準時湊齊一桌。如有一人的確在約定的時間內不能到場,鬧成三缺一的局面。這個人一方面要大受奚落,另一方面一定是以救場如救火的緊迫感和不浪費一分一秒的自覺性,盡量縮短他所浪費的時間。
打麻將的人恪守規則。四個坐定,有言在先,牌小規矩大,幾種和法,幾個大和,資價幾許,幾盤開錢,一經議定,無需紅頭文件,無須檢查督辦,即成法令,即行生效。贏要贏得瀟灑,輸要輸得干脆。如果某君頭上沁出汗珠,口里發出牢騷,眼光露出不安,是會被牌友們瞧不起的,所謂牌風看作風,賭品看人品。
打麻將的人是鐵面無私的。賭場無父子。不論是兄弟手足,是親朋至愛,是妯娌姐妹,該出手時就出手,當給錢時應給錢,此時的孔方兄可以滅大義,蕩親情,所謂“愿賭服輸”。
打麻將的人是善于克服困難的。我的老家,有一位天命之年的村干部因為打麻將被妻子告發,受到處分。這位仁兄一氣之下決心金盆洗手,訣別麻壇,手舉菜刀,自戕三指,結果指傷未愈,便克服左手受傷不便,單手赴戰場。熬夜是需要毅力和勇氣的。連熬幾個通宵更需耐力,你可以發現有在會場打瞌睡的,有在讀書時打磕睡的,有在聽課時打瞌睡的,但你無論如何找不出一個在麻將桌上睡著了的。
打麻將的人大多敢于決策,善于統御,精于應變,13路兵馬在握,執牌者胸納全局,指彈神兵,談笑間,吃、碰、杠、和運用自如,指揮若定;或審時度勢,決定取舍;或從容應對換格易陣,只在須臾凝眉之間。
三
麻將場上眾生的表情是豐富多彩的。
喜。一局好牌在手,微笑掛在嘴角,得意飄在眉梢。
怒。一手好牌已到萬事俱備的佳境,一不留意被別人生生攪黃,或者自已打出了一張不該打出的牌,恨不得給別人一頓拳頭,抽自己幾記耳光。
哀。幾圈下來,一夜過去,閉看別人和牌,自己紋絲不動,目光從期盼到失望,從有神到乏光,神情哀絕,令人生出幾分憐惜。
樂。手里摸著牌,眼中盯著不斷疊起的鈔票,口里喃喃“贏得不多”的自謙,心中的美滋滋、甜潤潤還是不斷溢于情表。也有樂極生悲的,據說不止一個老翁老嫗,在緊要關頭和了一個絕頂大和,猝然間喜從中來,悲亦從中來,以身殉麻。
四
用麻將作為賄賂的手段,把這項娛樂的效能運用到了出神入化的極致。
此舉一定要講場合、講對象、講影響、講形象。
行賄者有求于人,受賄者可施于人。于是在默契中尋一個合適的場所,找幾個相當的對象,行賄者的錢便不顯山、不露水地向受賄者投懷送抱,輸者輸得心甘情愿,贏者贏得心安理得。雙方無影響,彼此有形象,把一曲周瑜打黃蓋演繹得得心應手,活靈活現。
五
不打麻將的人有許多缺憾。
不打麻將的人少了一個交際的圈層,少了一批本可入伍的朋友,少了一個極有效的信息渠道,少了許多喜樂哀怒的情趣,當然也少了許多麻將可能帶來的麻煩。
六
把打麻將作為一種正常的娛樂是應該支持,無可挑剔的。
周末假日,親朋圍坐,以此物為樂,怡娛身心,當屬高雅;
同事之間,緊張得暇,小抹三圈,調節情緒,將息身體,也算不俗;
老來無事,家務之余,三兩相伴,借此敘懷,亦稱得當。
而久溺其間而不自拔,以此為業,甚至影響工作,殆害身體,有礙家庭,則是不可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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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陳婉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