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你一片光明

最近，市五一路新開張一家“阿山盲人保健按摩中心”，聽說師傅功夫高深，指法靈應，登門者不斷，求助者如云。藍星廣告公司總經理文麗的老毛病偏頭痛又犯了，她決定去“阿山盲人保健按摩中心”按摩按摩。俗語說，好酒不怕巷子深。“阿山盲人保健按摩中心”并不當街，設在小巷深處。盡管店面小，設施簡陋，可四張單人床上卻躺了四個客人，一旁還坐了一溜人。文麗心想，百聞不如一見，果然非同凡響。文麗珠光寶氣地走了進去，只見盲人阿山師傅正給人按摩：他雙手忙活不停，時動時靜；動如脫兔，靜若止水；動靜有制，輕重有節，的確讓文麗大開了眼界。她向他咨詢了一些情況。他說：一個鐘點二十元；偏頭痛可治，但需要一個過程。只要堅持，定能治好。文麗聽了眼睛一亮，高興得不亞于中了五百萬元大獎!要知道。她這老毛病是多年來名師良藥都未能治愈的疑難雜癥啊!

說起這老毛病，文麗就有一種莫名的恐懼，讓她痛苦不堪，后悔不已——

十年前，文麗大學畢業后分到電科所工作，電科所地處僻靜的郊外，距市區有二三公里，要經過一片荒野竹林。在工作中，文麗相識了一位叫石進的同事，是一個上進、老實、很帥氣的小伙子，他來自邊遠的山區。她對他很動心，他對她也有意，漸漸走到一起，成了一對形影不離的戀人。當時，文麗考職稱，晚上要到市里參加培訓學習，石進便陪著她，又接又送，像個護花使者，她感動得不得了，幸福得睡夢中都在笑。一天，她看到報上一則新聞，說的是一對小戀人在河邊夜泳，意外遭遇三名持刀歹徒：由于男的軟弱無能，不僅財物被劫，女的也被強暴了，這三名歹徒卻逃之夭夭。文麗看了很恐懼。她把這事告訴石進，石進卻咬牙切齒地說：“那男人是頭蠢豬!”她進一步又問：“若是你，你會怎么做?”他剛毅而不容置疑地說：“我肯定會用生命來保護你!”她聽了心里很受用，嘴上也甜蜜地笑了。“不過——”他想了想又說，“到時還得你配合!”她瞪著一雙迷惑不解的眼睛看著他，他接著說：“到時你不要管我，要不顧一切地逃走，讓我好一心一意對付歹徒!”她聽得似懂非懂，只好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俗話說：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沒過多久，這種災禍便真正降到了他們頭上。那天晚上，石進騎自行車接文麗回家，剛過竹林，從林子深處跳出三個蒙面人，手持寒光尖刀擋住了他們的去路。文麗嚇呆了，如掉進了冰窟；石進卻沉著穩重，不慌不忙下車，把文麗護在身后。他一邊與歹徒周旋，一邊向旁側退去；他突然小聲對她說：“快跑!”文麗如聽到了沖鋒號，一撒腿就沒命地往電科所方向跑。后面響起一陣乒乒乓乓的打斗聲，接著，一陣撕心裂肺的慘叫聲爆發出來，回蕩在竹林上空……文麗魂不附體地跑到單位大門口倒下了，便失去了知覺。四天之后，文麗從高燒噩夢中醒來，不見了石進，她心涼了半截：她真后悔危險的那一刻沒能留在他身邊!人們告訴她，兩天前石進的家人代他辦了辭職手續，原因不明。文麗不相信這事，她出院后，四處打聽石進下落，但一無所獲，如水氣蒸發了一般。自此，她落下了偏頭痛的毛；病。后來她下海，創辦藍星廣告公司，掙了不少錢；她尋醫治病，這么多年來，也沒把病治好。她三十好幾的老姑娘了，圍著她轉的帥哥靚仔不少。可她沒看上一個，似乎她還在期待著什么……

那天，她起了個大早，第一個趕到了“阿山盲人保健按摩中心”。阿山師傅戴著墨鏡，開始給她按摩。她仰面躺著，才仔細看清了阿山師傅那張不敢恭維的尊容：整個臉面疤疤癩癩、疙疙瘩瘩。像燙傷的痕跡，讓人見了毛骨悚然，不寒而栗。文麗心想：要不是為了治病，打死我也不愿來見這副面孔的。此時，她只好閉上眼睛，屏住呼吸，靜靜忍受著無奈的煎熬。然而，盡管他面目可憎，可他按摩的手法卻十分了得，讓人刮目相看。他的指法干凈利落，如行云流水；并帶有電擊和針扎的功力，所觸及的穴位均是先緊后松，先脹后爽，給人一種飄飄欲仙、似醉非醉的感覺。因此，文麗不僅打消了一切顧慮，還美美地睡了一覺。她醒來時。阿山師傅已按摩完畢。她拿了張五十元鈔票遞給他，說是不用找了，以示謝意。可阿山師傅并不領情，固執退回三十元：“謝謝，本中心只按規定收費!”文麗心想：這家伙倔得倒有骨氣；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啊!

一星期過去了，幾經按摩，文麗的偏頭痛好多了，不僅神清氣爽，而且身輕如燕；她對按摩似乎有了一種依戀。再說，一來二往，她與阿山師傅熟悉了，覺得他還是個挺不錯的男人：丑陋的面容后隱藏著一副不可多得的菩薩心腸。那天，文麗近中午才到按摩中心，還有三位客人等著按摩，阿山師傅忙得不可開交。文麗有心讓阿山師傅歇一下，便說幫他打份飯吃了再忙；阿山師傅卻說。米和菜都買了，等忙完這三位客人再煮吧。她說幫他做飯，他也沒反對。等她做好飯，他也忙完了。他對她說，如果不介意就一起吃吧：她當然也不客氣。她問他：“你按摩的手法這么精道、高深。是祖傳的吧?”他卻說：“我祖宗十八代都是山民，哪來的祖傳?!這絕技是一江湖高人傳授我的!”她聽了唏噓不已：“江湖高人要傳也傳家人或弟子，怎會傳外人?!”他想了想說：“可能是善有善報吧——我說了一個故事給他聽!”她驚奇地愣了愣神：“一個故事?!”她正要打破砂鍋問到底，無奈有客人來了，到嘴邊的話只好作罷。

翌日，文麗瞅了個客人不多的空當找阿山師傅按摩。她又提起昨天的話題：“你給江湖高人說了什么故事?!”阿山師傅嘆了一口氣說：“唉——!那已是好幾年前的事了……”這樣。他也給她說了那個故事：

一個年輕人和一姑娘談戀愛，他們男才女貌，相親相愛，是天生的一對兒。本來不久就要結婚了。可是有一天晚上出了事。小伙子騎自行車到市里接姑娘回家，路過一片竹林，遇上三個蒙面大盜。小伙子為了救心愛的姑娘，他叫姑娘先跑，他一人卻同歹徒展開了殊死搏斗：他舉起自行車像秋風掃落葉般掃倒了兩個歹徒。另一個歹徒卻用裝有硫酸的噴槍向他下了毒手。結果硫酸燒毀了他臉面。燒瞎了他的眼睛。他不想讓姑娘看見他的模樣心疼難受，他選擇了悄悄離去；他叫家人代他辭了工作，回了家鄉。有一天，他遇到一個老人，老人慈祥地問他：怎么年紀輕輕就弄成這副模樣?!他把事情原委全盤托出。老人說：善哉!善哉!隨后，他向他傳授了一套推拿按摩的絕技。老人說：“有了這門本事，你就能既為人保健治病，又能掙錢糊口了；好好用功吧!”說完，老人一陣風似的消失了，從此再也沒了音訊。小伙子日夜用功，以家人做試驗；兩年后，他大功告成。他隱姓埋名，又悄悄回到了他曾生活過的城市，創辦了一家盲人保健按摩中心……

“你不要再說了!”文麗突然打斷阿山師傅的話；此時，她已泣不成聲，哭成了一個淚人：“你……你說的小伙子就是你自己，你就是石進，對不對?!”阿山師傅吃驚地呆愣了：“你是——?!”“我就是你的麗麗啊……”此時此刻，他倆千言萬語難以訴說，緊緊地擁抱在一起……

十天之后，“藍星廣告公司”的招牌旁又掛出一塊招牌：“阿山盲人保健按摩中心”；一個月后，兩塊招牌的主人在這里舉行了隆重的結婚儀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