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在這個世界上,最痛苦的事是我愛的男人不愛我。可后來我知道了,最痛苦的事是我為了愛做的那些愚蠢的事。
我愛上鄰家的小松哥,應該是我爬上他的后背被他背著的時候。每天上學小松都會在我家門前喊我和姐姐。他—手一個把我們倆的書包拎過去扛在肩上。姐姐抱住小忪拘腰,讓他背我。小松就樂呵呵地蹲下,我爬到他背上,—邊摘下書包,—邊用手去搔小松的癢,或者用細碎的牙齒咬小松的衣領,咬他的肩膀,姐姐總是微笑著看我們瘋鬧。小松硬硬的后背正硌著我的胸脯,心里竟然有莫名的眩暈感覺。 我的胸脯已經鼓起來了,雖然不像姐姐鼓得那樣高,但在胸衣里像模像樣地蓬勃生長著。一旦我趴在小松的背上,胸脯就仿佛要開花一樣,有東西從那里撲棱棱地飛出去。那感覺竟是無法言語的快樂。我陶醉在小松的后背帶給我的快樂里長大了。
不知從什么時候起,小松看姐姐的眼光柔情似水,姐姐看他的眼光含情脈脈。而夾在他們中間的我卻成了多余的人。這個發現讓我渾身冰涼,像被準當頭倒了一桶涼水。
媽媽的朋友送給姐姐一件新衣。姐姐穿上新衣服的樣子美極了,胸脯驕傲地挺立著,支得衣服鼓鼓的。小松看見姐姐時,眼睛一亮。我看見他的目光落在姐姐的臉蛋上、衣服上,最后落在姐姐胸前支起衣服的胸脯上。這讓我渾身不舒服。那種在他們兩人之間流動的信號讓我嫉妒得發狂。我立刻撲到他們倆中間,一手扯了一個,假裝天真地說笑著。其實我的心里像揣了小兔子在撲騰地跳。小松的手掌好熱啊,我的心輕輕地戰栗著。
2
暑假的一天午后,姐姐梳頭洗臉后悄悄地出去了。她飛快地走著,臉上帶著笑。根本沒注意身后偷偷跟著她的我。她走進房后那片施工了一半停工的空曠房子里。小松跳了出來,一把摟住她。姐姐也一下摟住小松。兩個人摟得很緊,中間再也插不進任何東西。就算我死皮賴臉地想插進去,也是徒勞無功。我躲在樹后,看著他們長時間的擁抱,心臟劇烈地起伏著,我能聽見那里面傳出的要爆炸的聲音。
突然,兩個人頭挨著頭嘴挨著嘴在親吻,我的眼淚嘩的一下掉下來,心里有個什么東西怦然一聲摔得粉碎。我踉蹌地跑回家,撲到一個人的身上,一看是媽媽,眼淚更收不住了。媽媽嚇壞了,以為我出了什么大事,我哽咽著說,英子和小松在親嘴。
媽媽風似地出去了。我這才意識到我可能闖了大禍。媽媽為了怕我們吃虧,爸爸去世后她一直沒有再嫁人。她希望我們都能考上大學,好有個好出路。她最怕我們在學校談對象,一直耳提面命,現在姐姐違背她的命令,姐姐一定會挨揍的。想到姐姐會挨揍,我心里竟溢出一絲快樂。誰讓姐姐和小松去親嘴了。
媽媽打了姐姐,鎖在里屋不讓她出來。媽媽也哭了。因為她去學校得知她的兩個女兒什么都沒考上,小松也沒有考上。媽媽把這些歸罪于他們倆談戀愛,還帶壞了我。媽媽說她的同事來提親了,一個磚廠的廠長看上了姐姐,想娶姐姐。媽媽開始還不同意。現在媽媽決定把姐姐嫁給那個廠長。我躲在門后偷偷地笑了,姐姐嫁人,小松就是我的了。
3
那夜,姐姐一直在哭,媽媽一直在勸。早上媽媽去上班,姐姐把—封信從窗口遞給我,讓我給小松送去。我拿著信走出院子,躲到房后那片空曠的房子里。信沒有封口,我拿出信忐忑不安地看起來,我想知道姐姐和小松說些什么,是否跟我有關。信里姐姐要跟小松私奔,約定晚上在火車站會合,她永遠也不回來了。
我兩手顫抖著,抖得信里的字都看不清楚,不得又重新看了兩遍。我明白了,姐姐要和小松一起離開我,跑得遠遠的。永遠也讓我見不到了。我的牙齒咬得咯咯響,渾身冰冷,抖得像篩糠。信里的字像一枚枚飛刀,刀刀扎在我的心上。我的心在淌血。
姐姐和小松要一起背叛我,離開我,獨自去過幸福的生活。這是我無論如何想不到的,也是無論如何不希望發生的結果。我的牙齒打著顫,心里有個聲音一直在說,絕不能讓這個結果成立,那樣我會活不下去的,沒有小松我活著會沒有意思的。
這封信決不能讓小松看見。我在空曠的房子里一直呆坐到日落西山。假如姐姐獨自離開本地去外地打工,而小松留下來和我好,這樣的結局是不是最完美呢?我想了一遍又一遍,把所有的細節都想到了,最后我決定按我的計劃行動。
姐姐的字是用鋼筆寫的。我買了支涂改液,把火車站三個字去掉,而換上了相反方向一個旅店名字。之后匆匆給小松送去了。小松接過信時幸好沒看我的臉,否則他一定會看出破綻的,因為我的臉上寫滿了恐慌。
回到家我對姐姐說把信送去了,姐姐很高興。晚上姐姐答應媽媽嫁給那個廠長,媽媽就把她放了出來。夜里睡下后,姐姐假裝去廁所,就再也沒有回來。我也悄悄地溜出院子,直奔那個旅店。我把零用錢都給了旅店老板,他把我領進一個房間。不—會兒,我聽見小松來打聽旅店是否來過一個姑娘,我急忙出去,招手叫小松進來。
小松一見我愣住了,我告訴他姐姐已經同意嫁給那個有錢的廠長了,廠長給她買了很多新衣服,還有戒指。我看著小松的臉漸漸發青,他氣憤地一捶桌子,站起來要去我家找姐姐問個明白。我說姐姐變心了,小松竟然還抱著希望,要勸姐姐重回他的懷抱。我怕他去我家,那可露餡了。我—把抱住他,死死地抱著,不肯松手。我哭著說,姐姐變心了,可我永遠也不會變心,我永遠愛你。
小松呆住了,月光清冷地照進房間,照在他的臉上,他的臉上竟有淚水。我心疼極了。忽然我一下子脫下我的裙子,就那么光溜溜地站在小松面前。小松一驚,急促地說,快穿上。但我沒有穿,我拉住小松的手,順著我的脖頸撫摸下去,我的胸脯雖沒有姐姐的挺拔飽滿,但也鼓鼓地像藏著兩只麻雀,小松的手指一挨上它們,它們就撲棱棱地在我的身體里飛著。我渴望小松撫摸我,把我揉進他的身體里,揉碎吞了我。小松的手往回抽了兩下,終于他張開兩臂把我箍緊,將我揉進他的身體里。我像一枚果核一樣被他的身體擠壓著蹂躪著,疼痛過后,隨之而來的是一陣陣麻酥酥的痙攣顫抖。那是無法用言語形容的快樂的感覺。我瘋狂地抖動著身體,竟然不能自持。
小松壓在我的身體上,厚實的身體硌著我的胸脯,像有電流穿過我的兩只乳房,我差一點快樂到瘋癲。小松也瘋狂地抽動著,發泄什么似的攢著一股狠勁,他開始是笨拙的,后來就熟練地折騰著。月光下他的影子投在墻壁上,像一只張牙舞爪的鷹,而我是他利爪下驚慌失措的小兔子。
4
回家時已經天亮,我喜悅而膽怯,喜悅我終于成了小松的女人,小松也成了我的男人,再也不會被姐姐拐跑了。膽怯的是怕媽媽會追問我一夜的去向。我甚至忘記了姐姐。姐姐一個人在火車站,看到小松沒來,她會認為小松不想跟她走了。她會一個人上火車走的。我漸漸地心安理得,覺得事情會這樣發展的,看看,小松不是已經成了我的人了嗎,姐姐就是回來也沒有回天之力了。
可媽媽沒在家里。鄰居緊張地告訴我姐姐出事了,媽媽去醫院看我姐姐了。姐姐出事了?難道她沒有上火車?她回來了?她會去小松家找小松嗎?她怎么會在醫院?我的心突突地跳個不停,冥冥中感覺有些不祥,而這不祥似乎跟我有關。
醫院的走廊里都是人。媽媽號啕大哭說她害了姐姐。我看到姐姐血肉模糊地躺在擔架上。我再也站立不穩,跪坐在地上。聽人們說,姐姐是被火車軋死的。我的心劇烈地沉浮著。姐姐怎么會被火車軋死呢,火車不長眼睛可姐姐長眼睛的,姐姐怎么會被火車軋死?
人們發現姐姐時姐姐趴在鐵軌上,血肉模糊。要不是她書包里的簽名,還不知道是誰家的孩子。媽媽一直在哭。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她說不該將姐姐嫁給自己不喜歡的人,她想不開才去臥軌的……
我忽然明白了什么,姐姐不是臥軌,姐姐是想和小松去外面打工的,她怎么會臥軌。姐姐是在等小松。她頭枕著鐵軌睡著了,火車開過來姐姐卻沒醒。又或者姐姐等不到小松絕望地臥軌了;是我害死了姐姐。我感覺天旋地轉。媽媽忽然嗷的一聲跑了出去。
媽媽瘋了。每天在街上邊走邊自顧地說對不起對不起。
我恐慌得發狂,我想找個人說說話,說我不是有意害姐姐的,我只是想留住小松。我去找小松,小松卻已經離家去外地打工,臨走都沒來見我一面。可想而知他有多恨我。
兩個月后,我去個人診所墮胎。躺在冰冷的鐵床上,我看到窗外的月亮。那天的月光那么涼,讓我想起和小松纏綿的那個夜晚的月光。而就在那天的月光下,在我最快樂最消魂的時候,我的姐姐絕望地死了。
我被無盡的悔恨纏繞著,痛苦撕心裂肺從我身體的最深處傳來,仿佛摘去了我的心肝一樣令我痛不欲生,我知道這滋味是什么了,它是奪愛。在這個世界上,我再也沒有愛了,而痛苦和悔恨將伴隨我一生。我多想回到從前,跟小松石頭剪刀布,跳上他的脊背讓他背著我,而姐姐站在一邊,微笑地看著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