惡父賣女
民國年間。四川軍閥混戰,土匪猖獗,民不聊生。民國28年,川東更是遭遇一場百年難遇的大旱,八月無雨,莊稼顆粒無收,百姓饑寒交迫,處處餓殍遍野。
卻說川東白馬鎮鎮郊有一個名叫李子善的鐵匠,這人自幼跟隨白馬寺緣空和尚習武,練就一身好功夫,卻因一些吃喝嫖賭、偷雞摸狗的惡習而臭名遠揚。自打出現這場大旱,山民無法耕種,李子善鐵匠鋪的生意也隨之受到前所未有的沖擊,鐵貨滯銷。鍋中無米,灶下無柴,偏偏這個時候,老婆惠蘭又患上了癆病。在那個醫療條件十分惡劣的年代,民間素有“十癆九不治”的傳言。真是屋漏更遭連陰雨,船破偏遇打頭風。誰知李子善卻偏偏如沒事人一般,依然去鎮上花天酒地,一點兒也不把這事兒放在心上。
就在這一天,白馬鎮有名的二仙壇壇主魏明天托人捎來口信,說只要李子善將他的閨女翠姑嫁與他那傻兒子寶同為妻,他愿以三千銀票作為聘禮。當年會道門組織在全國風起云涌,作為分支機構的二仙壇則在白馬鎮設壇,明的教人行善,暗中又兼做生意。壇主魏明天在白馬鎮很有威望,是一個響當當的人物。今天來提親,李子善一聽便樂了,誰知拿眼去瞅翠姑,翠姑的臉上早已掛不住淚痕。翠姑是李子善的獨生女兒,年方十八,生得苗條標致,貌美如花。但想著那花花綠綠的銀票,想著有了這些銀票自己又可以去煙花巷、鴉片館風光一陣了,李子善不顧女兒的感受,竟不假思索地一口答應了。
就在這時,李子善病中的老婆惠蘭硬撐著身子從床榻上爬了起來,含淚說道:“當家的。想我重病在身,都是半截快入土的人了,翠姑還小,說什么也不能因為我而葬送她的幸福啊!”
是啊,要將一個清純如水、貌美如花的閨女嫁給那個成天流著哈拉子、卷著大舌頭、癡癡呆呆的魏家大少爺為妻,換誰誰不心疼啊!誰知李子善一聽這話,當即把眼一鼓道:“真是婦道人家,頭發長見識短,魏壇主能夠看上咱翠姑,那是她的福份!嫁到魏家,便會擁有享不盡的榮發富貴,有什么不好?”說罷,不顧母女倆悲慟欲絕的表情,竟一口答應那媒婆議個黃道吉日來訂親。
就有當天夜里,趁著李子善又醉在酒樓之際。惠蘭叫過翠姑說:“兒啊,是娘拖累你了。娘看來是不行了,剩下的路得靠你自己了。你爹爹是個糊涂蟲,萬一有個萬不得已的一天,你可去夔州城找你的表舅邱貴七。”說罷,又交給翠姑一封黃紙密箋,對翠姑說等你表舅見了這密箋后,什么都會明白的。只在夜半時分,趁翠姑熟睡之后,惠蘭用一根腰帶吊死在床頭。
翌日中午,李子善方才晃晃悠悠地回到家門。那時候,翠姑早已哭得死去活來,猶如死人一般。李子善倒好,眼望惠蘭的尸體,反倒嘻嘻一笑道:“死了好,免得活著受折磨。”隨后叫上兩個酒肉朋友用床破席將她裹了,抬去后山給埋了。眼望這一幕。翠姑悲憤交加,父親冷漠的嘴臉讓她感到如同地獄間浸漫上來一股寒氣。
聽說惠蘭的死因與自己有關,魏明天一時惻隱心發,再沒有去李子善家。倒是白馬鎮另一個威風人物,在夔州城開有洋行的何百川也來李家提親了。這何百川五十多歲,可是百馬鎮一個不敢惹的主兒,據傳與日本人勾結暗中倒騰鴉片,腰纏萬貫,富得流油。半年前,何百川死了老婆,聽人說李家鐵匠鋪的翠姑生得標致,便托人過來說要娶她過去填房。李子善開口向何家索要5000個大洋。區區5000大洋于何百川來說,就猶如小菜一碟,當即令賬房先生去洋行開了銀票。
恰在這時,打湖北利川過來一個鹽商,因錯過宿頭,借宿在李子善家。閑談間,鹽商告訴李子善鄂西已出現神兵,刀槍不入,凡加入者皆可永享富貴榮華。李子善一聽動了心,問那鹽商,要想加入神兵營得需哪些條件,鹽商說只要有一身好功夫,皆可加入。李子善心知收下翠姑的賣身錢后,翠姑肯定得尋死覓活,不如早走為妙,便動起了心思。
就在當天下午,何百川差人送來了銀票。李子善收下銀票,不跟任何人提起,背了一只褡褳,穿了一雙偏耳草鞋,只身投奔利川去了。
血屠故鎮
果然,鹽商說得沒錯,在利川一個叫柏楊壩的地方,果真活躍著一個叫神兵營的組織。他們人人頭裹紅巾,腰別長刀,隊伍已發展壯大到三千人。經過打聽,李子善得知這個組織的總部設在陜西,名叫“先天會道門”,道首是一個名叫劍仙道人的道士,下面各會道門的分支機構遍布川陜滇貴鄂各地。
仗著一張巧嘴,李子善很順利地加入了神兵營。憑著他熟練的武功,能言善辯的嘴功,及剛剛到手的5000銀票做后盾,很快便得到神兵營營長方一水的賞識。方一水有一身好功夫,但性格狡儈陰鷙,讓人不知深淺。方一水加緊操練神兵,又派法師煎熬神水,說等過了秋后便要出兵。然后又神神秘秘地告訴李子善說,這次攻打的對象是他的冤家對頭,奪妻仇人,一個假傳道義、漁肉鄉里的惡霸。
卻說到了秋后,神兵營祭過道壇,拜過先天會道門祖師爺,人人喝下一碗神水,一路吆喝著“打不進殺不進”的口號,直向川東白馬鎮方向撲來。直到這個時候,李子善方才明白,神兵營這次攻打的對象竟是白馬鎮的魏明天。李子善那心頭是既激動又緊張,激動的是自己落魄一生,馬上就可以到鎮上耀武揚威一番了。緊張的是魏明天在白馬鎮上很得人緣,讓鎮上人認出自己來,說不定會遭到一場唾罵。
一路急行軍,穿過巍峨險峻的七曜山,來到白馬鎮。已是三天之后。神兵營一路氣勢不減,沿途團防武裝不堪一擊。到達白馬鎮,正是中午。鎮上百姓聽說戰端又起,早已關門閉戶,逃難去了。魏明天匆匆招集二仙壇香民,倉皇迎敵。然而,小小一個白馬鎮,僅憑百來人的香民,哪里是神兵隊伍的對手!沒三個回合,那些二仙壇香民便嚇得抱頭逃竄。神兵奮力攻打,不消一炷香的工夫,魏明天便支撐不住了,急急派人下降書。
誰料,方一水卻沒有私毫的通融余地,他大著嗓門沖二仙壇香殿喊道:“魏明天,速速奉上項上人頭,萬事皆休。要想歸降于我,門也沒有!”魏明天一聽這聲音好熟悉,驚驚慌慌地蹬上炮臺,不看尚可,一看嚇得面色全無。原來,這方一水不是別人,正是三十年前與他同爭同門師妹玉靈子的先天會道門大師兄方祭靈!
早在三十年前,魏明天便秘密加入了陜西先天會道門組織。這個組織的壇主名叫周天勝,又稱劍仙道人。劍仙道人有個女兒,叫惠靈子,生得冰雪聰明,魏明天與方一水都對她垂愛有加。然而,方一水偷奸耍滑,故作姿態,很令惠靈子反感,毅然決然地投入了魏明天的懷抱。后來魏明天回到川東白馬鎮,很順利地組成了“二仙壇”,帶著惠靈子,自是十分風光。方一水一氣之下轉投鄂西,組建“神兵營”,發誓要血洗魏明天,以報奪妻之恨。
卻說方一水加緊攻打,魏明天支持不住,正待要走,被方一水一步趕上,一刀割去袍袖。方一水咬牙切齒地說:“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姓魏的,原來你也有今天!”正要一刀結果性命,身后一個聲音說:“嘿嘿,營長,殺雞焉用牛刀?讓我來!”說這話的人正是李子善。李子善窮困潦倒一生,從小便對鎮上有錢有勢的人有種仇視,這下子機會到了,當然想要表現表現。只見他將牛耳尖刀一剜一拖,魏明天慘叫一聲,便倒在了血泊之中。
為圖表現,李子善又帶人轉撲后花園。他知道魏明天夫人惠靈子的寢宮就在后花園。剛至花園門口,便遇惠靈子帶著他的傻兒子魏寶同倉皇出逃。李子善怪叫一聲,想要結果惠靈子性命。這時,方一水匆匆趕到,大喝一聲道:“留下這個小賤人,待咱帶回神兵營,再作處理。”惠靈子心知在劫難逃,愴然說道:“方一水,我知我對不起你,要殺要剮,隨你的便。我只求你一件事,寶同是無辜的,求你放過他。”然后抽出剪刀,自殺身亡。方一水哈哈大笑道:“惠靈子啊惠靈子,算你聰明,自找歸天路!可是,你聽說過嗎,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子善,這傻兒就交給你了!”李子善應了一聲,斜眼一覷那傻子,忽地怪叫一聲,抖動臂腕,舞動尖刀,“唰”的一聲,割去魏寶同半個手腕。魏寶同慘叫一聲,李子善得意,正欲再補一刀,說時遲,那時快,一個黑衣蒙面女子從側角飛奔而來,一把將魏寶同搶在手中,潸然淚下道:“寶同,怪我來遲了!”說罷,又惡狠狠地瞪了李子善一眼,怨毒地說,“李子善,你助紂為虐,喪盡天良,我與你誓不兩立!”李子善呆了呆,感覺那女子似曾相識,稍一猶豫,竟看著那女子攜了魏寶同絕塵而去。
替女“復仇”
卻說神兵營搶了魏家的家產,人人肩扛背馱,好不威風。李子善一路耀武揚威,打算回到闊別幾近一年的鐵匠鋪去看看,也想給鄉鄰抖抖他今日的氣派。不料到家一看,所見景象令他大吃一驚:那間窩棚似的鐵匠鋪早已不見了,只留下一片灰燼,在晚秋的風中現一片死灰色的光!
李子善抓住一個鄰居問:“我這鋪子誰放的火?我的女兒翠姑去了哪里?”那鄰居懼怕李子善的淫威,又見他一襲神兵打扮,只得據實答道:“自您走后,何百川便帶人來您的鋪子抓人,翠姑得到消息,只得躲了。何百川丟下話,說等抓到大爺您,定當千刀萬剮。直到一月過后,翠姑方才回來,但已自毀容貌,臉上留下奇丑的疤痕,看起來嚇死人。何百川得到這個消息,氣得哇哇大叫,就在一個深夜,他帶人包圍了您的鐵匠鋪,并放了一把火。翠姑正在夢中,大火已燒至眼前。恰在這時,魏家那傻子魏寶同不知從哪里鉆了出來,沖進大火中,救出翠姑。那傻子被大火燒得面目全非,翠姑從此也不知所蹤。”
聽到這里,想到自己如今好歹也算一個人物,卻遭到別人如此欺凌,那面子上如何掛得住?李子善不由怪叫一聲說,何百川啊何百川,敢跟我李子善叫板,不殺你全家難解我心頭之恨!他有心就在當天潛回百馬鎮尋仇,無奈自己如今在神兵營地位卑下,勢單力薄,加上神兵營頭領方一水正偷偷摸摸地與何百川稱兄道弟,恐難得手,只得忍氣吞聲隨神兵一道重回利川,伺機再作決定。
果然,打這以后,李子善用盡心機,想方設法討得了方一水的歡心,半年過后,便被方一水提拔為濟世堂堂主,統領神兵六百人。
有一天,李子善對方一水建議說,營中人多糧草不足,他愿帶兵出征,討得一些糧草,以補充軍需為部下分憂,方一水自是十分高興,也不問李子善帶兵去哪里,竟一口答應了。
卻說李子善帶著濟世堂600神兵,一路叫喊著“打不進殺不進”的口號,星夜兼程,直向家鄉白馬鎮撲來。一路輕車熟路,很快到達何百川的府邸。不料這時的何百川仗著有權有勢,已在白馬鎮組建了民防團,他一方面與警察局親近,一方面又與日本人暗中勾結,自是耀武揚威,威風八面。不料神兵突然從天而降,何百川尚在夢中,已讓神兵沖進將他的部下殺死十幾個。何百川從床上爬起,搶了一把槍,大叫道:“弟兄們,給我打,神兵也是肉長的呀!天下沒有刀槍不入的血肉之軀呀!”那些團防兵猛然醒悟,抓槍便一通猛擊。這些槍支都是何百川暗中從華中一帶日本人手中暗購的槍支,裝備精良,設計先進,只聽得“卟卟卟”的幾聲,神兵們便倒下一大片。
李子善一見,愣了一下,他沒有想到一向被奉若神明的打不進殺不進的神兵竟這樣不堪一擊。這時的何百川也切實感到了這些槍火的威力,樂得哈哈大笑,站在那座從魏明天手中接管過的炮樓沖外喊道:“下面的神兵聽著,只要你們老實交代是哪一路人馬,何某自可放你們一條生路!”
李子善脫光衣服,大叫道:“老東西,不把我李某放在眼中,今天誓與你拼個魚死網破!”說罷,揮舞著長矛,沖向炮樓。
然而,土刀土槍哪里是洋槍洋炮的對手!只聽幾聲槍響,李子善便被何百川槍擊在血泊之中。何百川冷冷地說道:“李子善啊李子善,真沒想到是你!白馬鎮一個小小的鐵匠,居然也會撿個石頭充硬卵,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煩了!”說罷,吩咐手下人將李子善亂槍打死。
恰在這時,又一彪人馬從天而降。人馬中一個聲音冷冷地說:“何百川,我們六爺有話,讓你先放過這小子。”何百川一看,臉色一下子變得煞白。來人不是別人,正是橫行川江勢力如日中天的袍哥大爺邱貴六的手下何八仙。這何八仙在川江黑白兩道也算個響當當的人物,今日一見他出面,何百川不禁訕訕一笑說:“既然六爺有令,我何百川焉敢不從?何爺敬請方便!”
李子善就這樣被新到的人馬救走。余下的神兵見壇主有變,發一聲喊,各自逃回利川、去了。
遭遇“神女”
卻說何八仙帶著李子善回到袍哥營,不見邱貴六,卻轉奔另一個堂口,叫人遞進話說,神兵營一個頭目已被擒獲,請七神大仙定奪。堂口不見人影,卻聞人聲,一個女人冷冷地說:“先替我養好他的傷勢,然后慢慢拷問于他。”李子善一聽,這聲音咋這么耳熟呀,正待要問,那個聲音卻已消失了。何八仙領命,派了醫生,細細替李子善溫藥調羹,只半月工夫,李子善的傷勢便完好如初了。這一天,李子善被兩個彪形大漢黑紗蒙面,帶進一間密室。又聽那個名叫七神大仙的女人冷冷地說:“張壯、王南,你可知道,我與神兵不共戴天,勢不兩立。你等與我細細拷問他,老實回答尚可,不然,剜掉他的眼珠,挑斷他的腳筋!”李子善聽明白了,這女人的聲音不是翠姑,又會是誰?當即忍不住叫了一聲:“翠姑!”
這一聲叫,只叫得七神大仙一個哆嗦,分明從她的眼中滾下一滴淚來。但也僅就一眨眼的工夫,她已令人一把撕下了李子善臉上的面紗,冷冷地問道:“你是誰,翠姑是你什么人?”李子善抬頭望去,雖然七神大仙黑紗蒙面,但看那身段,那舉止,那說話的聲音,不是翠姑又會是誰呀?正在疑惑時,七神大仙又冷冷地說:“我認出來了,你就是神兵營一個小頭目,名叫李子善對不對?是你殺害二仙壇壇主魏明天的對不對?實話告訴你吧,魏明天對我恩重如山,情同父女,今日你落到我的手中,也是天網恢恢,報應甚速啊!”說罷,哈哈哈地一陣狂笑,直笑得李子善啞口無言,心想今天定是認錯人了,索性閉了嘴,一言不發。見此情景,七神大仙咬牙切齒地說:“既然如此,張壯、王南,給我割下這廝的左耳,也好讓他領略領略被刀割的痛苦!”
一聲慘叫,李子善便被割下左耳,鮮血立即染紅了面頰。接下來,李子善便被帶進一間貓兒間,每天有人送來牢飯。伙食倒是不錯,每天雞鴨魚肉不離。李子善索性放開肚皮,大吃一通,心想反正落進鬼門關,不能虧了肚皮。之間七神大仙來過兩次,每次都是冷冰冰的看他兩眼,然后走人。李子善作了最壞的打算,只盼方一水早日得到消息,盡快派人前來解救自己。
有一天,方一水終于來了,陪同他的還有一人,那人剃著光頭,滿臉的橫絲肉。牢管打開貓兒問的門,將李子善提到方一水的面前。見了李子善,方一水只淡淡地瞟了他一眼,便拱手對那光頭說:“邱爺,一切都有勞了。”說罷,令人將李子善繩捆索綁起來,塞進一輛馬車。正待要走,那個蒙面的神秘的七神大仙匆匆趕來,驚問道:“邱爺,這廝可是我壇一個要人,干嘛要將他交給這個姓方的?”
那個光頭肥臉的人無奈地說:“姓方的還沒有這個能耐,而是另有其人啊!不過,閨女,李子善這兔崽子難道還不該死么?”一番話,說得七神大仙啞口無言。
果然,方一水帶了李子善不去利川柏楊坪,卻押著馬車,轉奔白馬鎮。在白馬鎮團防總兵府前,有一隊全副武裝的團防兵正列陣以待,當先一人,正是何百川。盯著囚車中的李子善,何百川桀桀地笑道:“李子善啊李子善,兔子沿山跑,還得歸原窩,你就等著受死吧!”
李子善這才明白,方一水已將他給出賣了,將他重新落入了何百川的手中。李子善被關進一間戒備森嚴、毫不透光的牢房。牢頭是一個暴戾兇殘的彪形大漢,用盡各種手段將他折磨得死去活來。李子善心有不甘,好不容易從一個小牢卒的口中得知,如今的何百川早已今非夕比了,不但當上了縣城駐軍副司令,經過一些手段,又已與袍哥大爺邱貴六稱兄道弟了。至于七神大仙是何人物,那個小牢卒卻也不知。
苦女救父
一晃三月過去,李子善因搶劫罪、詐騙罪、殺人罪被問了死刑。問斬的那一天,白馬鎮上萬人空巷,人們都想親眼目睹一下刀槍不入的神兵是個啥樣三頭六臂的人物。誰知一看囚犯面目,鎮上人不由全都泄了氣,這不是鎮上那個無賴李子善嗎?
三聲炮響,行刑手拉上了槍栓。面對那些槍口,被五花大綁的李子善面無表情。何百川慢慢踱到他的面前,像貓玩老鼠似地陰陰笑道:“李子善啊李子善,想當初,你卷走我五千大洋,留下一個疤臉女兒給我,確實未敢讓老夫小瞧。不過,你知道嗎,你那鐵匠鋪就是老子給放的那把火!幸虧你兒福大命大。讓魏家那小子給攪和得從鬼門關上逃脫。想不到你這個人倒還有些膽氣,敢背了方一水前來尋仇。哈哈,真是螳臂擋車,不自量力呀!兄弟們,一、二……”“三”字尚未出口,忽響起一陣馬蹄聲,一個黑衣女子騎著一匹黑駿馬如飛馳來。“啪!啪!”地兩聲槍響,兩個行刑手已倒臥在血泊之中。何百川剛剛叫了一聲“紅辣椒!”,胸脯上便挨了一槍,鮮血立即噴涌而出。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將團防兵們大亂陣腳。那黑衣女子怪笑三聲,甩槍一擊,擊斷李子善的繩索。接著探身一掠,便將李子善搶在馬背,兩個黑影立即絕塵而去。
李子善尚在夢中,已被黑衣女子掀翻在一座墳塋前。只聽黑衣女子輕聲叫道:“大仙,您要的人犯已經帶到。”李子善睜眼一看,救下自己的黑衣女子恭身站立一旁,另一個黑衣蒙面女子,正是七神大仙。七神大仙愴然說道:“紅辣椒,你的武功蓋世,邱爺將你給我,做我貼身保鏢,只不過這次背叛邱爺,一定讓你受牽連了。”紅辣椒?不是傳說中袍哥老大邱貴六身邊那個寸步不離身藏絕世武功毒辣無比的貼身女侍衛嗎?連她也為七神大仙所用,這七神大仙究竟是什么人?李子善惶恐地一看,只見墳墓前“故顯妣慈母惠蘭老孺人之墓”的墓埤赫然在目。李子善惶惶地問道:“七神大仙,求你說句實話,你到底是誰?為何要救我?為啥帶我來到這個地方?”七神大仙冷冷地說:“我要帶你在一生中最對不起的人面前悔罪。”
李子善哆哆嗦嗦地問她:“你、你到底是不是翠姑?”七神大仙愴然一笑說:“我不是翠姑,我只是一個相貌奇丑的女人。”說罷,緩緩地揭下蒙面黑紗,李子善偷眼一瞧,不由倒抽一口涼氣:在這個陰森得令人毛骨悚然的亂墳崗子前,他見到了一張被極度扭曲的遍是刀痕的臉!那臉看不出任何表情,唯一雙哀怨、憤怒的眼睛似乎在訴說著人生的不幸與悲哀。
難道這丑女便是翠姑嗎?李子善正胡思亂想著,七神大仙已摸出一把鋼刀,一步步地逼了過來。七神大仙冷冷地說:“李子善,在娘的墳前,你磕三個響頭吧!”果然是翠姑!剎那間,李子善恢復了過去的威風,剛剛叫了一聲“逆女”,便被七神大仙一飛刀割去了尚存的另一只耳朵。李子善大叫一聲道:“翠姑,你這個逆女,想要弒父行兇么?我可是你的親爹啊!”
七神大仙凄涼一笑道:“不錯,你是我親爹,可是,捫心自問,你配做我的親爹么?你逼妻賣女,殺害魏明天全家,居然連個傻子也不放過,你說,你配做人嗎?”
了斷情仇
說完這番話,七神大仙早已淚如雨下。一切恩怨情仇,歷歷在目地閃現在她的眼前。李子善早已無言以對,只喃喃地問她,既然這么恨他,又為什么還要冒著生命危險將他從何百川手中救下?七神大仙一字一頓地說:“因為你是我爹,我不想你死在仇人的手中!”李子善漸漸放下心來,裝出一副可憐樣子說,其實,打小,他便很疼愛她,只是生活艱難,做了許多對不起她的事來,希望她能原諒他。一番話說得七神大仙淚水漣漣。李子善一見時機成熟,忙裝出一副慈父的樣子說:“翠姑,我的乖女兒,爹爹在此立誓,以后我會好好對待你的!”
聽到這里,七神大仙笑得更為凄涼了。她抹了一把淚,幽幽地說道:“爹,一切都太晚了。我知道我是一個不孝的女兒,但是,你死之后,女兒不會茍活于人世的。你知道嗎,自你不顧女兒的死活,卷跑了魏家的錢財,女兒是在怎樣的日子中度過的啊!女兒用一把剪刀絞臉毀容,誰知何百川那個畜牲還不放過我,竟想一把大火將女兒燒死在火中。是魏寶同那個傻子沖進大火將我救了出了來。幸蒙魏壇主垂憐,又替我醫病療傷。你千不該萬不該,不該助紂為虐,帶著神兵殺害魏壇主全家啊!想想魏寶同一個傻子,與你有何深仇大恨,竟然連他也不放過?你知道救走寶同的那蒙面人是誰嗎,就是我啊!只可憐寶同失血過多,不久便也撒手人寰。女兒無家可歸,只得帶著娘的一封書信去投奔袍哥大爺邱貴六。幸蒙邱爺見憐,讓我做了七神壇壇主。爹爹,你知道嗎,方一水與何百川早有勾結,早就垂涎魏家的財產。我本想從你的口中打探方一水的下落,誰知你死不悔悟,只是想不到邱貴六最終又與方一水沆瀣一氣,讓你重新落到何百川的手中。幸虧蒼天有眼,我又將你給奪了回來。你知道嗎,何百川死了,方一水那小子也讓我給殺了。哈哈!”
說完,七神大仙從馬頸抖落一個包袱,一顆血淋淋的人頭滾落在地。李子善一看。不是方一水又會是誰?一股寒氣也直達他的周身。他哆哆嗦嗦地問道:“翠姑,我知道你恩怨分明,說吧,你要將爹爹怎樣處置?”七神大仙扔過一把刀,含淚說道:“放心吧,爹爹,你死之后,女兒不會茍活于人世的。為你,為你手下的那些屈死的冤魂們,你自我了斷吧。”李子善閉閉眼,抄起鋼刀。許多往事如畫面一般在他的眼前閃過。他知道自己罪孽深重,難逃一死,驀地,手腕一抖,明晃晃的鋼刀直向肚腹插去。眼望這一幕,七神大仙悲愴地笑了笑說:“爹爹,謝謝你完成女兒的遺愿。”說罷,從懷中搗出一把槍,對準了自己的太陽穴,“砰”的一聲響過,也倒在了李子善的身旁。不料這時,李子善卻抓過她的手,獰笑著斷斷續續地對她說:“其實,你大可不必陪我死去。你知道我為啥這樣對你嗎?因為你壓根兒就不是我的親生,你只是你娘帶到我李家的一個孽種!哈哈!”說罷,氣絕身亡。
三天后,紅辣椒引領著邱貴六來到惠蘭的墓前,眼望墓前新添的兩座新墳,邱貴六無語。一陣沉寂過后,邱貴六掏出了一個黃紙包兒,包里,有一封信,信上寫道:邱哥,翠姑是你親生骨肉。雖然你我情投意合,只可惜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將我倆分開。我知道我對你不起,嫁與李子善這個鐵匠。但翠姑是無辜的,他日如有難,萬望垂憐。惠蘭絕筆
邱貴六輕聲說道:“惠蘭,我未能做到一個大度的君子。”我將李子善交與了何百川,但也葬送了翠姑的生命。只怨我未能告訴她真相,將她留在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