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個故事,說是一個男同事愛上了一個年輕的女同事,于是他每天早晨上班的路上都給她買來兩個奶油面包作早餐。這樣堅持了三個月后,那女孩真的被這男人所感動了,于是她就成了他的情人。
三個月時間,每天都給心儀的女人買奶油面包。就是待自己的老婆,怕也不會這樣每天堅持的吧。
我剛認識燕兒的時候,大概也是有每天堅持買兩個奶油面包的韌勁的,可顯然燕兒不是只滿足于奶油面包的女孩子,很快我便發現她對于我口袋里那點不多的薪水構成了巨大的威脅。
和燕兒上街,小吃店和大排擋燕兒是從不沾邊的,能去的地方,少則麥當勞、肯德基,多則豪華飯店的情侶包間,就算我還算是個收入不低的白領,一個月玩幾次下來,那點收入也就岌岌可危了。
但我卻不能舍棄燕兒,因為燕兒是那么一個漂亮的可人兒,還因為燕兒的家庭條件如此優越,她那官居高位的父親對我的誘惑真是太大了,更因為燕兒在她眾多的追求者中能夠看中其貌不揚的我,也是大大滿足了我那個胃口很足的虛榮心,讓我好好地在同學、朋友和同事中很是揚眉吐氣了一番,所以無論如何我是不能離開燕兒的。
可是總這樣讓我一直囊中羞澀也不是個事兒。當然和燕兒直說吃了豹子膽我也是不敢的,只好見著機會就和她有意無意地敲敲邊鼓,看看她是否有什么反應。如果反應重了,我就趕緊收兵鳴鑼;如果沒什么反應,我再得寸進尺,亦步亦趨。
有一次不經意間,和燕兒談起房子的事。我給她算了筆賬:市中心的一中套房,8000多元一個平方米,沒個百八十萬拿不下來。市郊的房便宜一點,可也得六、七十多萬元一套房。我一年的收入八萬多,不吃不喝也得六年多,再說住在市郊上班又買不起私家車,天天擠公交車豈不委屈了自己?
也不知道燕兒對我的話有沒有聽得下去,末了,她的一句話差點將我噎個半死:你這是操的哪門子心啊?我爸的那個上下兩層的小別墅不夠你住的啊?
本想還說點什么,可看到燕兒心滿意足笑的可人樣兒,只得將到嘴邊的話又壓了回去。
因為有了燕兒,我再不敢在朋友同事面前充闊;因為有了燕兒,我在銀行的存款再沒見長;因為有了燕兒,我的日子變得入不敷出……
是不是官宦人家的女孩都這樣?我百思不得其解。
其實燕兒是個挺不錯的女孩子,論長相,論能力,論水平,論人品,沒幾個女孩能比得上她。要不我怎么能夠斬關奪將費盡了心思才贏得燕兒的芳心呢?何況燕兒從不在人面前擺她高干子女的架子,這正是燕兒最大的優點。
可是燕兒卻從不體貼我口袋里的那點錢,再這樣下去,我那點銀行存款也得倒貼了,得變著法兒點點燕兒不能這樣下去了。
燕兒再約我的時候,能找出借口的理由都想遍了,目的只有一個,少外出。編不出不外出的理由的話,我就向她大吹特吹哪兒哪兒的大排檔如何好吃如何有名,說得我自己口水都快掉下來了,燕兒就是不為所動。越是貴的地方,越是豪華的場所,燕兒越是要非去不可。
不得已,那天在那間富麗堂皇的包間里,借著一點酒意,我斗膽和燕兒談起了勤儉這個話題。
我告訴她我這個從小縣城里出來的人小時候家庭是多么的貧窮,10歲開始我就在寒暑假的時間打零工、賣冰棍,什么樣的活兒沒干過啊,只為的是盡量少讓家里負擔我的學費……
這次燕兒什么也沒說,只是靜靜地聽我的敘說,偶爾抬一下她那秀麗的大眼睛看看我,讀不懂她眼里的意思,我還是一個勁地敘說……
我說到我母親下崗后為了多掙給我幾個學費錢,白天到鄉下收雞蛋進城賣,回來晚了天黑看不清路跌了個跟頭,一筐雞蛋跌了個稀巴爛,母親為此哭了一夜。我說到做工人的父親為了家里能多掙點錢,又找了份送奶工的活,每天凌晨三點多就得起床去取奶送奶,7點前得跑幾百戶的人家送奶,腿都跑腫了,自己連吃早飯的時間也沒有,還得趕著去工廠上班做他的重體力活……說著、說著,情不自禁的我掉下了淚水……
良久,我抬起頭來時,吃驚地發現燕兒已不知何時悄然離去。我叫了幾聲燕兒的名字,服務員進來告訴我說燕兒已經走了,賬她也給結了。這下我真的有點慌神了,趕緊撥打燕兒的手機,她卻一直是關機。
從酒店里出來,昏昏然的我懊惱不已,是不是自己真的喝醉了啊,怎么竟然同燕兒羅嗦了這么一大堆無用的東西。在她的眼里,我八成就是作家筆下的那個臨死還伸著兩個手指不瞑目,非得等家人滅掉一支蠟燭后才撒手西歸的老員生了,我真正成了一個葛朗臺式的吝嗇鬼了。
后來的許多天,我不停地打她的手機,可她不是關機就是一聽我的聲音就掛了電話。有幾次,我提早在她的公司樓下等她下班,她不是遠遠地見了我馬上便踅了回去,就是干脆瞧也不瞧我一下立馬兒攔車打的絕塵而去。她真的是再也看不起我了,一個大男人背上吝嗇小氣的罪名,大概真是做為一個男人最大的悲哀了。
我想了很久,覺得這樣的事也許沒有解釋的必要了,越解釋越壞。燕兒自小生長在那樣一種優裕的家庭環境里,她的生活觀念和我的思想完全不一樣,又怎么能以我的要求來苛刻她呢?如果我現在不能改變她,那么又怎么能夠保證今后的生活風平浪靜一帆風順呢?這么想著,那無盡的思念也就漸漸化成了淡淡的憂傷,如果不是那件事的突然發生,這淡淡的憂傷將不復存在,滿腹的懊惱也將煙消云散。
那天下午快下班時,我的手機忽然響起鈴聲,不經意地瞄了一眼手機的來電號碼,那滿身的血就涌上了腦袋,是燕兒打來的電話,心里七上八下地接了她的電話,聽到的卻是她有氣無力的聲音:
“我在銀行門前被人搶劫了,你快來啊……”
撂下電話,我瘋一般地沖了出去,來不及打車,搶過一位正啟動摩托車準備回家的同事的車,風馳電掣般地趕到燕兒出事的地方,但還是遲了一步,燕兒已經被警察送去了醫院。出事的地方圍了很多的人,地上留著一灘血,有人告訴我,那血是燕兒流的,她被刺了一刀,錢也被搶走了。
“女孩挺勇敢的,死抱著錢就是不松手,真是要錢不要命了。如果這女孩還活著,單位真得好好獎勵獎勵她,聽說有十多萬元錢呢,這么拼命地保護國家財產,可不多見呢。”說這話的人連連搖頭,我的腦袋卻嗡地炸開了,燕兒被刺傷了,卻還不知是死是活,我的心疼得說不清是什么樣的滋味。
趕到醫院的時候,燕兒已經躺在手術室里動手術了。在手術室外焦慮地等待的我,紛亂的心情才稍稍平靜了些,可是幾個問號又浮了上來。燕兒是搞設計的,從來沒有接觸過財務出納,她怎么會一個人單獨去提這一大筆錢呢?還有,燕兒被搶了怎么不先報警,反而先打電話給我?如果她心里真的還有我,怎不叫我和她一起去提錢呢?
心里的疙瘩還沒解開,燕兒的父母已經趕來了,燕兒的公司也來了人。很奇怪,他們都不知道燕兒提取這么一大筆錢的事。都有點莫名其妙。
既然燕兒的特殊身份已經公開,醫院里立刻忙成一團了。醫院的院長、書記,市公安局的局長全都奔了過來,市內最好的醫生最好的專家也趕了過來,忙碌了好一陣,最后的結果讓人非常欣慰,燕兒沒有生命危險,那一刀還好沒有刺中要害,只是血流的很多挺嚇人的。
燕兒醒過來的時候,她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我。我沒讓她說什么,雖然心里有許多的疑惑,雖然想馬上就解開那個疑團,我還是拼命地忍著,想等燕兒好一點再問她。
從燕兒的眼神里,我看到了自己在燕兒心目中的地位。我請了假幾乎天天守在醫院里陪著她,不說什么話,只是四目相對默默無語,我知道她想說什么,她也明白我要問什么,可什么也不用說,什么也不用問,愛人之間的眼神就是最好的語言,她讀得懂我,我也讀得懂她。
終于在一天的晚上,燕兒忽然輕輕嘆了口氣說:“我真后悔死了。”
我明白她的意思,便問:“那十萬元錢是你自己的錢吧?”
燕兒點了點頭告訴我,這十萬元是她工作兩年多后的所有積蓄,她本是準備用這錢去交市中心一套新房的定金的,想給我一個意外的驚喜,也證明一下她并不是我想象中的那種只知道享樂的女孩,可沒想到剛出了銀行的門就被搶了。
燕兒的話和我猜測的一模一樣,我自然是非常地激動,不就十萬元錢嗎?十萬元能買來一個像燕兒這樣的女孩的心嗎?買不來的。
燕兒說她其實是個很節儉的女孩,不然短短的兩年多也不會有這么多的積蓄,她帶我進出各種豪華的高消費的場所,只是她了解我的品性,她不想一個有前途的男人在金錢上會像一個女人似的細水常流,她更不想讓人在背后說我如何的吝嗇小氣。男人要能掙錢,更要會花錢,不會花錢如何能掙更多的錢呢?花錢像個女人似的縮手縮腳像個男人嗎?燕兒如此之說。
燕兒說其實如果她想要什么的話,只要她愿意,除了這天上的星星和月亮外,這世上的任何東西,都會有男人樂意為她不惜一切代價地花錢買來。
我不可能,我幽幽地來了一句說:我只能每天給你買兩個奶油面包的。
還奶油面包呢,能有窩窩頭就不錯了。燕兒大概想起了我常說的那個奶油面包的故事,忽地就笑了起來。
許多天未曾看到燕兒的笑容,這熟悉而又難忘的笑容,讓我心花怒放。
燕兒說,你就是我的窩窩頭,不想吃可又舍不得扔掉,只好給窩窩頭抹點奶油勉強咽下去。
我也笑了,笑得非常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