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也像所有情到濃時的戀人一樣,住到了一起。那年是冬天,慵懶的冬天。他簡直就不想動,只要一回到家,他吃完飯就賴在床上,抱她,或者看書玩游戲,她則像所有做妻子的婦人一樣,賢慧地在廚房和客廳之間忙碌。有時候他看著她彎腰認真拖地的樣子,感覺自己就是這個世界上最幸福的男人。若果有妻如此,夫復何求?
但是從什么時候開始的呢,他發現那個勤勞賢慧的女子不見了,她學會了撒嬌,動不動就指他干活,搬煤氣,炒菜洗碗做飯兼拖地,后來竟發展到她下班的時候回到他們住的小區門口等他,一開始他以為是她思念他,迫不及待地想見他??墒呛髞硭l現不是,她等在小區門口,只是為著讓他背她上樓。他們住六樓,是頂樓,她撒著嬌,溫柔地纏著他的衣袖,叫他:乖寶貝,背我嘛,背我嘛。
他經不起她的嬌柔,于是答應背她。她趴在他背上,在鄰居們艷羨的目光里一級一級走上去。她其實也不重,才九十幾斤,可是他自己本身就一百三十幾斤的大漢,再加上她的重量,加上他的年紀再加上那一百多級的樓梯,每一次都背得他面紅耳赤喘不過氣來。
一次兩次這樣的撒嬌他倒是受得了,可是三次四次,后來發展到她每天都要等在小區門口,他遠遠地一看見她,他的心就一虛,天天這樣子背,誰受得了,何況他是那種從小就被媽媽寵的男人,他就漸漸不愿意了,他委婉地說:不如我牽著你的手,我們一起走上去?她嘟起嘴說:你不愛我。除非你不愛我,專家說的,如果一個男人年輕的時候不肯背你,那就代表他不愿意和你相伴到老,那就是不愛,或者不夠愛。
他覺得她說的理由好牽強,愛情是這樣算計的嗎?
他想娶她的心就不像以前那么迫切了。他偶爾想起從前,好懷念啊,她那個時候,多么善解人意和勤勞賢惠,他從來都十指不沾陽春水,她一來他家,他就只管坐沙發上,等著媽媽和她將飯菜弄好,一聲“傳飯嘍”,他就快樂滿足地坐上桌子,他一邊吃飯一邊看她,越看她就越覺得她像媽媽。
他開始學會了撒謊,他跟她說他加班,其實他只是跑到酒吧里看球,直到他算計著她差不多煮好飯的時間他才回去,他偷偷地笑,笑自己的小聰明。
他推開門,并沒有意料中的飯香。她也不在。他的心一慌,以為她拆穿了他的謊話,他記得他發過誓,一定不可以向她說謊的。他急急地跑回睡房,打開衣柜,她的衣服還在,化妝品還在,她最愛的布娃娃也在。他發現柜子的最底下,她的眼霜上面,還壓著一份報告。
他取出來。上面清晰地寫著他的名字。他的驗身報告。他一邊看,一邊紅了眼。
她不知何時已站在他背后,她說,你明白了?我這樣子使勁指你干活,背我,不是因為我懶,我嬌氣,而是醫生交待我,從小就懶惰的你,一定要有適量的運動,如果不是,你的血脂就會升高,不到40歲你就會有高血壓。如果你沒有一個健康的身體,我們怎么可以相伴到老?
他不讓她再說,他捂住她的嘴,同時吻下去。
他怎么會不懂?一個健康的體魄,就是愛情最堅貞的保證,他要讓她幸??鞓?,就要有足夠的力量照顧保護她。
愛情最原始的力量,不是甜言蜜語和山盟海誓,而是健壯的身體,沒有疾病,健步如飛,等等。這世上,有什么比看著自己心愛的人健健康康地活著、健健康康地老去更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