權力與光陰的故事

策劃/章汝良執行/李曦、章汝良圖/IC 、CFP 、全景等

時間從來都不是清澈見底的河流，作為日常時間的座標的節日體系永遠在表達著權力、文化和歷史，光陰的故事里，除了傷感，也充滿著束縛與掙扎。

霍金在寫《時間簡史》的時候大概沒有想到，時間不只是一種物質，同時也是一種權力。

辛亥革命之后，中華民國政府為了標榜自己的現代性，放棄作為王朝遺產的“夏歷”的官方地位，改用“公歷”。

1912年9月24日，北京臨時政府所擬“國慶日和紀念日案”被參議院通過，國家的紀念日為28個。

1914年1月，北京政府內務部提出：“擬請定陰歷元旦為春節，端午為夏節，中秋為秋節，冬至為冬節。凡我國民均得休息，在公人員亦準給假一日?！?/p>

1928年5月7日內政部呈國民政府，要求“實行廢除舊歷，普用國歷”。

1949年12月23日，中華人民共和國制定了一套官方紀念日，全民假日安排在元旦、春節、勞動節、國慶節。

1967年1月30日國務院發出通知，說根據群眾要求，春節不再放假，要大家過一個“革命化的春節”，春節不休息，堅持“抓革命，促生產”。

1999年的假日調整形成了春節、“五一”、“十一”三個連休7天的長假。

2008年，國家法定節假日再次調整，春節放假的起始時間由農歷正月初一調整為除夕；五一長假取消；清明、端午、中秋增設為法定節假日，各放假1天。

時間從來都不是清澈見底的河流，作為日常時間的座標的節日體系永遠在表達著權力、文化和歷史，光陰的故事里，除了傷感，也充滿著束縛與掙扎。

時間的足跡交錯如網

文/李曦

我們有千百萬個理由相信張朝陽是這個時代活得自我的所有人中最自我的那一個，不管他多么的招搖，不管物理系畢業的張朝陽多么通曉這個世界的奧妙，最讓他不解的，讓他到今天仍舊還抱著哲學書苦苦探索的就是關于“時間”的一切。

時，空，不能改變，而，時空卻可以改變

張朝陽深受物理學的影響，在他看似調侃或是吸引媒體眼球的話語中，實際上總是蘊含著極強的物理性和嚴密性。這不是對他的贊揚，張朝陽的哲學性思維已經越來越明顯的出現在了他的談話中。關于時間的話題，我們從哲學的角度開始聊起。

張朝陽認為，“哲學家們認為時間和空間是先天存在的，只有時間和空間是先天的．物體變化，必然有時間，具有體積，則占有空間，所以說，任何物體均不能離開時間和空間，這是他們先天的形式．”

張朝陽的回答沒有告訴我們時間是什么，說這是哲學無法解答的問題。張朝陽熟讀過霍金的《時間簡史》，對于這本在講述時間方面最具權威的書中，張朝陽的理解是，人生就是時間。時間是不存在的，只有經歷（即時間的足跡）是存在的；能夠把握時間的經歷價值，才能把握人生的存在價值。你的時間足跡在哪里？它們的價值如何？

張朝陽從不說自己是一個商人，在擁有了財富和權利還有地位后，張朝陽更希望自己可以做一個學者一般的人，活在他自己足夠強大并且獨立的精神世界里。和一個CEO 聊時間的話題，我們原本以為張朝陽會大談時間對于一個商人來說是何等的重要和珍貴。但是，張朝陽更像一個哲學家一般的用他看過的書，聽過的故事，給我們講述時間。這就是張朝陽吧，我們不能忽視他足夠強大的精神力量的背后，支撐著的是同樣強大的文化。

他給我們講了一個故事，他說這個故事是關于時間的認識，時間和物理的關系也蘊含其中?！叭祟愒趯ふ野滴镔|的路途中，把目光伸向了無邊的太空，這種努力無疑是值得贊揚的，但是，這是一種舍近求遠的無知之行。因為，暗物質就分布在宇宙所有的空間。那就是時間。

由于空間的不同，時間被無限的拉長或縮短就證明了這一點。因為時間是一種“其大無外其小無內”的物質。幾百年前，當邵子（北宋邵堯夫）心靈的目光射向茫茫宇宙，發現一年即是一晝夜，一秒亦是一晝夜時，他已經給了人類最好的答案，但人類對他的發現卻視而不見，這似乎是人類的共同悲哀”想起《長安亂》 里面寫到：時，空，不能改變，而，時空卻可以改變。拋開哲學和物理學，時間出現在我們眼前的是現實的演進。

我可以不倒時差

張朝陽每個月去國外的時間曾經最頻繁的時候，占到了他一個月的60%，最多的記錄是一個月去了5個國家。張朝陽很自豪的說，我可以不倒時差。張朝陽不倒時差，其實并不是他的身體不需要倒時差，而是他忙得沒有時間去倒時差。時差對于一個人身體的物理性影響那說自然規律，足夠強壯的身體也很難擺脫時差讓人身體產生的不適。

在多個國家間游走，讓張朝陽感受最深的不是時差，這對于一個經常出國的人來說早已經習以為常，張朝陽記憶猶新的是國家間不一樣的氣候和環境所帶來的感官的不一樣?！氨热纾衔缒氵€在穿著短褲在街上買漢堡，坐一下飛機，你馬上就到了嚴寒零下多少度的國家。這種體會是最深的。也是很好玩的?！?/p>

張朝陽的身上有著明顯的西化的色彩，在美國的時候，他希望圣誕節帶來的熱鬧。到中國農歷新年的時候，張朝陽在美國也會和華人同學朋友一起過新年。美國唐人街熱鬧的情景讓張朝陽在美國也感受到了中國味，但是在美國其他的地區，卻絲毫感受不到中國農歷新年的色彩。這種感受曾一度讓張朝陽在美國十分的想念中國，每逢佳節倍思親，這樣的情緒也圍繞了精神世界如此強大的張朝陽，時間的交差在任何人的身上都擺脫不了。

各自孤獨的節日

文/李曦

張蒞政這幾年，一直獨自一人在北京，他的家人都移民到了澳洲，北京和澳洲兩個小時的時差，雖然每隔兩、三個月，他就會利用假期去看家人，但每次也就是能住個一周左右時間。 這 “三個月”的標準是太太定的：“你到外面忙我支持你，但是你每三個月必須回來一次，要是三個月還不回家，你就不要回來了?！睆?001年一直到現在，七年的時間里，張蒞政已經飛了25趟澳洲。

“有時候想家了，跟誰都不講，買一張機票回家，禮拜天下午再飛回來。飛十幾個小時，就在家呆一天。還要倒時差，沒辦法，這就是生活，這就是工作，這就是我可以掌握的時間?！?/p>

過不一樣的節日

今年春節，張蒞政打算繼續乘坐大陸開通的直飛臺灣的包機，他覺得很方便。這樣，春節就不用花費太多的時間在飛機上了。張蒞政祖籍江蘇江陰，在臺灣長大，常駐北京已經有六年多的時間了?！拔业谝淮蝸韮鹊鼐褪堑奖本?，那是1991年，從那時起就開始頻繁地來往，我用了五本多的臺胞證，一本40頁，算來我來往有至少200趟了?！?/p>

臺灣與大陸在生活習俗和節假日的制定上都有很多不一樣，張蒞政還記得，從小家里的規矩父親一直要按照老家的傳統來，比如除夕夜，所有兒媳婦都不能回娘家過！”在大陸工作多年來，張蒞政常往江陰老家跑，他還說服自己的侄子也從臺灣搬到大陸來。對于自己的子女，張蒞政告訴他們：“你是澳洲國籍，但是你不要忘記，你永遠是中國人，我們老家在中國！”

臺灣和大陸在很多節假日的規定上的不一樣，讓張蒞政經常要兩邊跑，陪家人過節，張蒞政對于臺灣的節假日記得非常熟悉，因為那是他需要陪伴家人的日子，雖然在大陸這些節日并不為人知。張蒞政說：“1月1日是中華民國開國紀念日，2月28日和平紀念日，臺灣用以紀念1947年(民國三十六年)二二八事件，9月3日是臺灣的軍人節，9月28日是孔子誕辰紀念日，也就是臺灣的教師節，10月10日‘國慶’日是紀念1911年武昌起義，10月25日臺灣光復節，10月31日先總統蔣公誕辰紀念日紀念蔣介石誕辰，這些節假日在大陸都是沒有的。”

現在的張蒞政離家真的很遠，“從上海到悉尼是9400公里，從北京到上海是1200公里，我離家是10600公里?。　闭勂鸺?，張蒞政總是深情地看著辦公室里的家人合影，流露出的濃濃親情真是讓人覺得有點點傷感。

一個人在北京生活，對于離家一萬多公里的張蒞政并不容易，“我的生活很簡單，甚至可以說是單純。我一般晚上9點回家，如果早的話有時約朋友一起吃飯或者喝茶，如果晚了就直接回家。我不喜歡把家務事都交給保姆，所以我不雇保姆而是用小時工，偶爾幫我打掃一下衛生就好了，平時洗衣服啦，收拾房間啦，都是我親歷親為的。我覺得這樣認同感比較強，更容易營造一個‘家’的感覺，而不僅僅是一個住的地方。”

“有時候真的會有孤獨感，晚上到家只有一個人，有時候連吃晚飯的心情都沒有了，即使一個人出去吃飯，也總是不知道吃什么好，幸虧我很喜歡面食，常常去吃老北京的炸醬面，如果你常去國展家樂福對面的老北京面館，那一定能碰見我?！?/p>

張蒞政平時很少喝酒，如果是商業應酬時更是滴酒不沾，平時只是喝些澳洲紅酒而已?！皟r格不貴，但是我很喜歡澳洲紅酒的風格?！睂τ诎拙?，張蒞政表示他喜歡北京的二鍋頭，“雖然我不能多喝，但是我真的覺得比起其他名酒來，二鍋頭是最香的，比那些幾百塊一瓶的還要好喝。”張蒞政的“酒經”很有意思，“工作場合我從來不喝酒，但是難得見面的朋友聚會，那種相當放松的場合，完全可以痛快地喝一場，男人應該至少大醉過一場，不然怎么能叫男人？”

我的手表他們的時間

張蒞政總是將手表調慢兩個小時，這樣他可以更密切的感受到在澳洲的妻兒的感受。說著，他看了看他的手表，那是一塊簡潔的看上去并不豪華的表，這塊表是張蒞政的父親送給他的，陪伴他21年?！艾F在澳洲是下午6點多，他們應該在準備晚餐了。我妻子是臺灣人，在澳洲還是會做中國菜，很懷念的?！彼耐聿蛥s是一個飯盒，北京在澳洲下午6點時已經8點，冬季的寒冷讓張蒞政的辦公室冰冷很多，這樣的情景有些讓人心酸。時間的交替中，像張蒞政一樣想家的人很多，張蒞政說，以前在美國的時候，妻子在臺灣，經常是他在睡夢中醒來給妻子打電話，妻子那邊是上午。多年過去，他已經習慣了去倒時差，但是卻沒有習慣想念。

在臺灣的父母是張蒞政更深的牽掛，臺灣的時間和大陸一樣，但是因為風俗的不一樣，張蒞政要在兩地間穿行。兩岸統一是像張蒞政一樣的臺灣商人共同的心愿，張蒞政說，有一天，我們一定可以過一個統一的節日。

張蒞政每天都會去調整他手表的時間，他的腦海里如同格林威治時區一樣，他能夠準確的計算出，中國、美洲、澳洲的時差，可惜他的手表已經用了很久了，總是會有微小的偏差，對于張蒞政來說，這是很大的困擾。張蒞政開玩笑的說，“希望有一天有一塊表讓我可以通過表就看到遠方的他們在做什么，就算不知道時間，我想那才是最大的滿足。”其實，通過交錯的時間，我們需要知道的并不是時間，而是在時間里的人。

威尼斯城的翼獅

文/李曦

在《紅樓夢》第六回中，劉姥姥“一進”榮國府，里面描寫了劉姥姥在等王熙鳳的時候聽見鐘的聲音，形容那鐘是“堂屋中柱子上掛著一個匣子，底下有墜著一個秤錘般一物，卻不住的亂晃”。在《紅樓夢》中提到的鐘是清朝晚期從國外引進來的西洋鐘，多為貢品。在那個時代，鐘表很高級的代表身份地位的代表，只有顯赫的達官貴人才能擁有。對于平民百姓來說，知曉時間是通過自然現象或者沙漏、滴水，以及定時燃完的香。

如今，時間以各種方式出現在電視上、廣播里、手機上，甚至廣場某個角落，每個人都可以大致精確地把握時間。就在人們以為從此可以不再依賴專門的計時工具的時候，手表卻以奢侈品的姿態重新出現了。手表并不是男士的手鐲，否則以精確著稱的瑞士手表就不會那么惹眼了，否則，日本人獨步天下的電子機芯也不會最終輸給老套的機械表了。手表在表達人們對時間的尊重與重視，這并不一定要通過精確性來表示，而更多地已經借助于品牌的歷史與時間觀念了。其實，人們并沒有比劉姥姥高明到哪里去，腕表上的時間，仍舊在曲折地表達等級。關于這一點，那些手表商也是心知肚明的。

時間之門

真力時全球總裁Thierrg Nataf 先生說著帶有法國南部口音的英文，每一個發音的最后都拖得很長，這是法國人說英文的特色，在NATAF 先生身上還有很多法國人的特點，他總是能把每一個看上去生硬的問題，用法國人浪漫的理解，用美麗的詞語解答。這是他的魅力，他看上去除了有著C E O 的威嚴，他更像一個好萊塢的明星。NATAF 對于鐘表的理解超過一個普通佩戴手表的富豪。在N A T A F 看來，“手表是一扇打開時間的門，時間就是生命，生命也是時間。手表給你一個元素，你戴在手腕上，給你風格，外貌，讓你獨特，同時也是給你一個獨特的，顯示基本能源的一個元素。讓你的生命中充滿了：沒有時間我們就做不了生意，沒有社會。而且，我一直在想，我設計的鐘表就如同守門員一樣，生命，愛情，快樂，對我來講，表就是一個充滿快樂的元素。因為大家都在買好表，訂婚啊結婚啊，重要的，所以我對他們的快樂有所貢獻?！?/p>

真力時的鐘表有著141年的歷史傳統及精湛無匹的手工藝，NATAF 希望令機械表的滴答聲響不再是懷舊的幻念，而在瞬間萬變的時尚風潮中穩居頂級寶座。所以在真力時的設計上，集合了傳統與現代表情的平衡交錯?！拔蚁Ｍ蚪负墓嗜酥戮?，他們聚集于數個小島，激發文藝復興，而今天依然輝煌。因此，我制作了100枚限量版腕表，其表盤采用金線工藝，化為圣馬可廣場的翼獅?！盩hierr yNataf 不僅是真力時的全球總裁，還是真力時的藝術總監。在設計上，Thierr y Nataf有著很多的創意靈感，這也是鐘表的深層意義?！叭缤刈o威尼斯城一樣，獅鷲守護著神秘的El Primero 機芯，其輪廓橫跨整個表盤，依偎著阿拉伯數字刻度；此外，擒縱機構鏤空表盤前的精致雕像也展示著計時碼表機芯每小時振動36，000次的卓越性能。” Thierr y Nataf 相信鐘表是財富的象征，是一種社會地位，他認為鐘表可以表達你是什么的人。

時間在過去，鐘表隨著時間在變化，在時間的認知上，東方和西方一直存在很多的分歧，但是在今天，對于時間的認知，東方和西方也越來越達到了一個共識。Nataf 學過哲學，哲學的精神，讓他在時間的認知上，越來越偏向于中立和宏觀。他說：“結合了古老的技術跟先進的技術，變成時間永恒的設計。既現代又傳統，可以用100年甚至200年?！辩姳硭N含的時間奧秘，是永恒的體現。時尚的永恒，Nataf 覺得是每一個人都很難去感受的方面?！熬拖笃肺灰粯樱l有誰沒有，為什么有，為什么沒有，很難去解釋。在我本人來說，是很自然的。天生有藝術的眼光，我很喜歡。時間以改變一切。比如古時候，清朝時代，衣服很華麗，現在就不一樣了。所以對我來說，時裝，汽車，名表，反映到你當時那個時代?！?/p>

鐘表隨著時代，在設計上也在變化。每個時代都有屬于那個時代的時尚，但是在時尚的話題上，Nat a f 并部覺得，時尚是一個時代的話題，時尚應該和時間一樣，都是長久的話題，“美感是永恒的，把現代感結合在一起，這種美麗的秘密是有比例的，有平衡的，有和諧的。我設計的時候，手表也好，西裝也好，對我來說，你需要了解到什么叫華麗，什么叫對的。比如我戴上這個陀飛侖的表，簡約就是精致，他很優雅的線條?！?/p>

NATAF 操作的另一項重大變革是大大提高新表推廣速度。過去5年內，同時兼任創意總監的他推出了150個新款，ZENITH 表廠始終恪守承諾，將傳統與現代巧妙地融合，在不斷完善機械機芯設計的同時不忘創造美的感受。象征ZENITH的星辰始終在天空閃閃發光，它的創始人也在另一個世界關注著企業的發展，為辛勤耕耘的后人祝福。

NATAF 饒有意味地提到了文藝復興，對于西方世界來說，那是基督教時間的終結和作為宇宙節律的客觀時間的肇始。他在整個采訪的過程中并不如何強調真力時的精確性，反而通過自己的哲學修養在反復闡釋那些體現在產品設計中的時間觀念。在某種程度上，NATAF 和他領導下的真力時就像他提到的獅鷲一樣，在忠誠地守護著西方文藝復興之后的時間觀。在這個時間體系當中，時間緊密地聯系著人生的各種禮儀，同時也關系到社會合作的可能性。腕表上那種冷靜、刻板的嘀嗒聲粉碎了基督教充滿神圣感的時間，而真力時用時尚、華麗與對希臘的記憶賦予了時間新的內容。這種內容充滿了人本主義的關懷。

知曉時間是最初的奢侈品

“準確的知曉時間”從一開始就代表了社會等級性的劃分，我們不難理解時間對于社會的重要性，但是從最初開始，這是貴族才能掌握的能力。早期的時鐘幾乎都是裝在教堂或鐘樓之上，供一般大眾看時間，到了十六世紀末懷表才出現，當時這也是富有的王宮貴族們才有能力擁有的東西。到了十七世紀后期，懷表的功能結構也開始由簡入繁，各種不同形式造型的懷表紛紛出籠，較貴重的款式則以K 金的、彩繪、搪瓷或珠寶裝飾。

當然懷表也不再是單純的計時器，它同時是具有藝術價值的裝飾品。在夜晚來臨時，古時候照明設備沒有現在方便，加上名流雅仕在舞宴和劇場里，要凸顯他的身份地位，除了身上的珠寶，當時最新潮最實用的就是問表。中國的語言真的很有趣，問表，就是當你想了解時間的時候，去問你的表。你可以按動問表按扭，音錘就會通過敲打音簧發出不同次數的聲音，來報出時間。問表分兩問表和三問表。兩問表可以報出時、刻，比如，現在是兩點三刻。而三問表是問表中制作難度最高的，可以報出時、刻、分，除了幾點幾刻外，它還能回答你現在是幾分。

關于問表的誕生有種說法：一個是十七世紀英國人制作了第一只問表，目的是在黑夜中聽鐘表報時。而另一種說法是，當時的皇宮貴族崇尚另類生活方式的產物——用耳朵聽時間，那是一種奢侈的同樣代表等級的象征。在當時會制作問表的表匠很少，不是名匠就是奇才。擁有這些名匠所制造的表，除了是財富地位的表征，也是最實用的貼身寶貝，是世代相傳最有意義的傳家寶。因它制造耗時、耗工、成本高，所以很具保值性。

鐘表從最早的計時工具演變到今天價值不菲的奢侈品，是一個漫長的過程。遠古時代，人們通過觀察日月星辰的運行確定時間。最早只是晝夜、春夏秋冬這樣粗略的分割。隨著經驗的增多，區分越來越細致。一日之內，一年之內，天體尤其是太陽的有規律的運行，被人們記錄下來，作為衡量時間的標尺。 《山海經》記載了先民用大山作為授時基準的實踐。 《大荒東經》：“東海之外，大壑之中，有山名曰大言，日月所出?！必敻浑A層能夠知曉時間，但是定義時間卻一如既往的掌握在政府手中。我們最容易理解的就是中國自古以來所使用過的“年號”，是我國古代史上封建帝王為了紀念其在位之年而立的名號。同時，它也是一個籠罩天下的時間體系的標志和象征。自漢武帝時采用年號起，歷朝歷代帝王基本上都取一個或數個年號，表示正統，圖個吉利祥瑞。沿襲到清末，采用過的年號約八百多個，每個年號不只是一個新時代的開始，也是一個全新的宇宙的開端。當然，也不能說中國人的時間就是在朝代和年號的循環當中漫無目的地繞圈子。我們不過是認為，直線流動的時間不那么充滿意味而已。早在明末，耶穌教士利瑪竇攜帶著新式自鳴鐘覲見萬歷皇帝，這個身著長袍的夷人教士原本是不受歡迎的，可除了他，沒有人能修理當時還不太穩定的新式鐘表，于是，萬歷皇帝特許利瑪竇在自己的眼皮地下興建了一座教堂，這就是位于北京宣武門內的天主教南堂。

利瑪竇以降，精確掌握時間的權力逐漸下放，曹雪芹描寫的還是富貴人家，而在王小波的筆下，那只特立獨行的豬都已經能夠在下工的時候模仿火車的汽笛聲了。有趣的是，這只豬也因為不自量力地洞悉了時間的秘密而被宰掉了。不論如何，精確的時間已經不那么遙不可及，但NATAF 的說法表明，對時間的理解，以及愿意用一塊價格不菲的腕表來表達這種理解，仍舊是一種值得角逐的錦標。留下的問題是：真力時真的能夠給我們的客觀時間充滿人文的內容嗎？還是我們仍舊可能在那些希臘的符號上附加自己的歷史？

百年時間簡史

文/章汝良

1912年1月，孫中山簽發《臨時大總統關于頒布歷書令》：“一、由政府于陰歷十二月前制定歷書，頒發各省。二、新舊二歷并存。三、新歷下附星期，舊歷下附節氣。四、舊時習慣可存者，擇要附錄，吉兇神宿一律刪除?！彪m然這是中國朝代更替時司空見慣的時間體系更新，但這一次無疑意義重大，我們放棄了以皇帝年號來紀年的方式，改用以耶穌誕生為起點的線性時間來紀年了。

在中華民國還沒有形成自己的節假日體系之前，曾經樂于借用傳統節日作為國家法定的假日。1914年1月北京政府內務部在致袁世凱的呈文中提出：“擬請定陰歷元旦為春節，端午為夏節，中秋為秋節，冬至為冬節。凡我國民均得休息，在公人員亦準給假一日。”袁世凱批準了該呈文。陰歷的1月1日要把自己原有的名稱“元旦”、“新年”讓給陽歷的1月1日，自己則被稱為“春節”。

現代國家一經誕生，就自信自己在開創歷史，就把自己要紀念的重要日子作為全民的假日。1912年9月24日北京臨時政府所擬“國慶日和紀念日案”被參議院通過：以10月10日為國慶日，1月1日為中華民國臨時政府成立紀念日，2月12日為宣布共和、南北統一紀念日，到1929年，這種紀念日已經增加到28個，后來為了便于記憶和放假，紀念日又經合并與刪減，數量大為減少。大致說來，中華民國的主要節日有元旦、國慶、革命先烈紀念日、國恥紀念日、國父誕辰、國際婦女節、兒童節、國際勞動節、學生運動紀念日、教師節、植樹節等。政府部門和國有部門按照公歷建立了一個新的節日體系，并在這些日子舉行自己的新式儀式。

而民眾，尤其是城市私營部門的勞動者和農民，仍然按照夏歷過自己的年和節。自然，那些過官方節日的人回到家里也還要參加傳統的節慶活動。這是以西方文明為標準推動現代化而建立了自己的節日體系的民國政府所不能置之不理的，于是它下了很大決心要用官方時間框架整合民間節日。1928年5月7日內政部呈國民政府，要求“實行廢除舊歷，普用國歷”的社會工程，原因是“考社會日常狀況，十余年來，依然沿用舊歷，罔知改正……一般民眾之賽會、休沐，益復尋朔計望，蒙昧如故，于一國行政制度之下，百度維新之際，而政令與社會現狀，如此懸殊，若不根本改革，早正新元，非惟貽笑列邦，抵牾國體，核與吾人革命之旨，亦屬極端背馳?！庇谑?，“擬辦法八條，冀從根本上謀徹底之改造?！逼渲校诙l辦法是嚴禁私售舊歷、新舊歷對照表；第三條辦法是嚴令京內外各機關、各學校、各團體，除國歷規定者外，對于舊歷節令，一律不準循俗放假；第四條辦法是通令各省區市妥定章則，公告民眾，將一切舊歷年節之娛樂、賽會等一律加以指導改良，按照國歷日期舉行，例如將舊歷年元旦日應有之一切熱鬧娛樂舉動移至國歷新年元月內舉行。但是，一個幼稚的現代政府要強力改變幾千年文明所積淀的節日民俗自然會事與愿違。山東《廣饒縣志》說，“民國改用陽歷，提倡過陽歷年節，始尚舉行，后督促漸懈，仍然趨重陰歷，舊習慣照舊存留”。不得已，南京國民政府在1934年初停止了強制廢除陰歷，不得不承認，“對于舊歷年關，除公務機關，民間習俗不宜過于干涉”。

事實上，自從我們進入了西方世界體系以來，西方的時間體系就已經開始發揮作用了。從19世紀開始，上海海關學習西方國家海關以天數計算船舶噸稅辦法，超過夜里12點鐘就另加1天，由于進出口船舶來自世界各地，船舶自備時鐘誤差很大，經常引起爭議，為了統一報時，皆以海關鐘樓敲點為準，1893年建成的上海外灘海關大樓已安裝大鐘，此后建成的粵海關、潮海關、江漢關等大樓也都安裝大鐘。1925年江海關投資430萬兩白銀建造新大樓時，稅務司和海關監督決心重造一只全國最大、世界聞名的大鐘。兩年后，海關大鐘與大樓同時建成。海關大鐘由英國Whitchurch 公司設計制造，總造價為5000多兩白銀，1927年制成，同年8月從倫敦運到上海，原包裝木箱連同大鐘共重6.25噸，把6噸多重的大木箱吊到72米多高的鐘樓時，外灘馬路行人都停步觀望。1928年元旦鐘鳴第一聲，逢刻“奏《威斯敏斯特》樂曲”。這座大鐘樓，亞洲名列第一，世界名列第三。海關大樓頂部為逐級收攏的四面鐘樓，每日準確、悠揚的報時鐘聲使之與南側原匯豐銀行大樓一起成為當時年代外灘建筑群的核心建筑之一。

如果說上海的海關鐘樓是因進出口貿易的需要建造的，泉州的鐘樓作為“進步”的象征就更為明顯了。位于泉州市中心的鐘樓被“老泉州”稱為“標準鐘”。 據了解，這座鐘樓是1934年建設的標準鐘樓，于次年完工。鐘樓高13.8米，由留英設計師專門設計，具有典型歐洲風格。遠遠看去，鐘樓外表由白色灰粉刷，整個建筑體結構簡潔，宛如一少女臨街而立，久而久之竟然成了泉州人抹不去的記憶。“南北一條街，東西兩座塔”，加上一座“時鐘樓”，改革開放之前，它們幾乎成為泉州城的標志。泉州鐘樓原來有段不同尋常的故事，那是在1934年，國民黨駐泉州的軍旅長沈發藻想娶一房小姨，于是四處物色美人。當時的晉江縣長張斯吝為了巴結這位旅長，就特意到泉州衛生院找到一位年輕貌美的姓黃的護士送給上司，沒想到這位護士偏偏是個有骨氣的女子，堅決不從，最后被迫自殺身亡了。這件事情引起當時社會各界的極大公憤，幾所中學的師生都聯合起來上街游行示威。最后，張斯吝為緩和事態與師生代表談判，懾于輿論的壓力，答應建一座鐘樓謝罪。當時的學生正是社會最“進步”力量的代表，用一座鐘樓之所以能平息學生的憤怒，其內在的原因就在于，二者在“先進性”上是相同的。

新中國對前政權的很多東西進行“革命”，但是繼承了它的節假日體系的二元結構，并部分調整了那套官方紀念日，訂立的節日主要是元旦、植樹節、婦女節、國際勞動節、五四青年節、兒童節、黨的生日、建軍節、教師節、國慶節，外加一個傳統的春節。其中，全民假日安排在元旦、春節、勞動節、國慶節。這項時間制度由政務院在1949年12月23日頒布。新政府具有大得多的社會動員能力，能夠吸引、組織民眾參加官方節日活動。但是，傳統依然保持著它的慣性。由于私有經濟繼續存在，城市私營部門的從業者和農村家戶勞動者可以靈活安排時間，他們在傳統節日自己給自己放假，為節日活動的延續提供了時間保證。由于脫離了長期的戰亂，社會安定，人民的生活有所改善，人們能夠更好地開展傳統的節日活動。當然，也會有一些新社會所特有的活動出現在傳統節日里。

傳統節日民俗在新中國的遭遇也是一波三折。在起初的十多年，政府不斷創設、積累按照自己的價值所設計的紀念日的活動儀式，并盡量引導傳統節日習俗的內容朝有利于國家意識形態的方向變化，但還是容忍民間自發沿襲傳統節俗的。其間貫串在生活層次進行文化整合的意圖，一俟條件成熟，就會被堅決地貫徹。

建國初，春節被列為全民節日，有三天假期，比國慶節（2天）、勞動節（1天）、元旦（1天）的假期都長。春節雖然納入國家制度，全民年年在過，但是，其他假日都是按照政府的設計在舉辦儀式活動，與政府的理念具有天然的內在一致性，只有春節是舊社會遺留下來的法定假日，與時代話語具有先天的緊張關系。從歷年的《人民日報》來看，春節期間的祭拜活動（迷信）、燃放鞭炮（危害）、大吃大喝（浪費）一直受到批判。 “文化大革命”興起不久，國務院在1967年1月30日發出通知，說是為了適應革命形勢，根據群眾要求，春節不再放假。第二天，全國的報紙發出一片響應之聲。以后十來年的每年此時，報紙都要大張旗鼓地宣傳，要求大家過一個“革命化的春節”，也就是春節不休息，堅持“抓革命，促生產”。記得當年我們家的豬圈門上就寫著“三十不停戰，初一堅持干”的口號。到1979年1月17日，《人民日報》以題為“為什么春節不放假？”和“讓農民過個安定年”兩篇讀者來信為信號，表明政府對春節休假制度的回歸態度，幾天之后，部分省區宣布恢復春節放假，次年，全國恢復舊制。

在民族主義和革命熱情的雙重作用下，新中國在很長時間里一直不斷修改著自己的時間象征。1966年5月，一批“紅衛兵小將”闖入海關大樓，揚言欲砸鐘樓，欣幸有一些頭腦清醒的海關干部勇敢地站出來制止了這些過激行為。上海市政府決定必須進行“改裝”。于是鐘面的中心部分從4只圓圈玻璃圖案變成了“金黃色的向日葵”，報刻的《威斯敏斯特》樂曲改為《東方紅》，鐘錘、鐘鈴停止使用，改為電子打點和奏樂，鐘鈴端每邊置放12只擴音器，四面共放48只擴音器，按時向全市播放。1986年10月英國女皇伊麗莎白二世訪問上海，經批準，決定將海關鐘樓恢復原狀，又從國外進口了相同的玻璃。滬東造船廠特地趕制了大鐘里面的鐵框架，專供拼裝一塊塊玻璃之用，鐘面恢復原狀，機械打點也恢復，正?！拔母铩敝惺褂玫碾娮哟螯c被終止，海關鐘樓又響起了《威斯敏斯特》樂曲。1997年上半年，陸續有些華僑和旅游者，出于愛國主義感情，寫信給有關部門要求海關大鐘停放《威斯敏斯特》樂曲，上海海關按上級有關部門通知，從1997年6月30日零時起，停奏海關大鐘報時《威斯敏斯特》樂曲，海關大鐘照常機械運轉，鐘聲仍準點響起，但無樂曲伴奏。經專家論證并經市委、市府領導同意，決定于2003年5月1日起海關大鐘恢復播放《東方紅》報時音樂，海關黨組接到市委宣傳部公函后，高度重視并立即組織專人實施上海海關大鐘奏樂報時系統改造工程，經過夜以繼日地努力，終于順利地按時恢復播放《東方紅》報時音樂。

盡管在過去將近100年中，前后兩個政府都在努力將中國納入西方的現代性之中，并因此不斷修改整個國家的時間體系，但古代中國的時間體系還是頑強地存留了下來。2008年，就在以奧運會為標志的新的歷史時代來臨之前，清明、端午、中秋等傳統節日終于被認可為法定假日。筆者無意主張整個中國脫離格林威治時間體系，只是要提醒，時間首先是文化的產物，所有宣稱絕對客觀的時間體系，都暗含著文化霸權的陰謀。

我們只有兩種選擇，要么清醒地生活在時間構成的權力網絡之中，要么天真地以為，光陰的故事帶給全世界的，是相同的傷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