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夫子留有一幅著名的風景畫:“暮春者,春服既成,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浴乎沂,風乎舞雩,詠而歸。”上高中時,老師講解到這一段文章,唾沫四射,眉飛色舞,可以感覺到他很喜歡這幾句話,他說孔夫子難得有這樣的閑情逸致,難得難得。
我也覺得這一段很生動,因為我家附近就有一條叫做清涼江的小河,春天的時候,河岸上長滿野草,在風中嫩綠嫩綠地倒伏著。這個季節。雖然沒到河里洗過澡(太涼,怕洗完澡感冒),但可以感受到蓬勃的生機,聽到成長欲望的呼叫。一讀到孔夫子的這段文字,我就會想象自己在清涼江邊奔跑的樣子。我想,其他讀者大概也會像我一樣,隨手便可以找到這么一個落腳點吧?除了一輩子在沙漠的人,沒見過小河的可能不多,所以,每個人都可以按自己的經驗想象“浴乎沂,風乎舞雩”。
時至今日,這個現象發生了變化。起碼,我家鄉的清涼江已經消失了,多少年都看不見水了。下一代的人,再讀到這段美文,他們會怎么想呢?所以,現代作家寫文章最好不寫風景,實在不行就盡量少提大自然,再過些年,等我們把大自然毀得差不多了,你再天方夜譚般地胡謅一通吧。
馮國偉 摘自2008年3月31日《大公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