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正是那么一點點的鎮定、堅持,我們才在驚心動魄的一瞬間贏得了生的機會……
與海狼遭遇
在南極進行科學考察的我,萬萬沒有想到,自己會遭遇海狼。
我背上照相機,帶好測量工具,騎上雪地摩托車,準備去海邊。
正在修理雪地車的考察隊隊長湯妙昌見了,拉住我,半是認真半是開玩笑似的叮囑道:“小王,小心一點,別遇上海狼。在南極,你要是讓海狼給吃了,大風雪一蓋,我們連骨頭都找不回來。”我并不以為然,笑了笑,說道:“要是真能遇到海狼就好了。我來南極都大半年了,還沒見過海狼究竟長什么樣兒呢。”我啟動雪地摩托車,出發了。只用了半個多小時我便到達了目的地——威德爾海。
我停好摩托車,站在大海邊,忽然來了興致,大聲喊了起來:“啊——啊——啊——”,空曠的四野像是把我的喊聲全都吞下去了一樣,沒有任何回聲。
我從摩托車上搬下儀器,開始工作。
測量完畢,收拾好儀器,已經是下午三點多了。我忽然發現,一大隊企鵝從海邊爬上了岸,像一群風度翩翩、彬彬有禮的紳士一樣,向我所站立的方向慢慢走了過來。
我高興得不得了,到南極這么久,還是第一次看到這么多的企鵝。這些企鵝,足足有五六百只。我急忙掏出照相機,上好膠卷和電池。舉起相機,剛想拍照,企鵝們忽然都驚叫著,拍打著翅膀,向海邊竄了過去,只一眨眼,便都逃進了海里,飛快地游得不見了蹤跡。
我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情,正在猜測著,忽然,我發現,在離我不遠的一座雪壩后面,探出了一個黑黑的小腦袋。我以為是海獅或者海豹一類的動物突然出現,把企鵝們嚇跑了,也沒怎么太在意。漸漸的,那個小腦袋全都探了出來,緊接著,身體也慢慢露了出來。天哪,是海狼!竟然是海狼!而且,還是一只未成年的黑色小海狼!
此時,我并沒有意識到,危險,正在一步一步向我逼近。
與海狼對峙
在我看來,一只還沒有完全成熟,不知道如何保護自己,也不知道如何傷害人的小海狼,是沒有什么危險的。于是,我靈機一動,調轉了照相機的鏡頭,對著那只小海狼,“咔嚓”、“咔嚓”按起了快門。那只小海狼倒是很合作,一會兒向前爬爬,—會兒向后縮縮,—會兒伸直身子,一會兒彎曲軀體,自我娛樂著,做出了很多優美的姿勢,就像是專門為了我拍照而出現似的。
此時,我仍沒怎么在意。我錯誤地以為,小海狼的嗥叫,不過是像自己剛才大喊大叫一樣,只是因為面對著空曠無人的雪原和無邊無際的大海而發出的一聲感慨而已。可是,正在這時,我忽然又聽到不遠處剛才小海狼翻越過來的那座雪壩后面傳來了兩聲長嘯,“噢——”,“噢——”,聲音尖利冗長,像是警告,又像是威懾,令人非常恐怖。
我正感到奇怪,忽然發現,從那座雪壩的后面,飛快地竄出了兩只黑色的大海狼。那是兩只無比健壯的海狼,每只足有兩米長。那兩只大海狼奔到了小海狼的身邊,分別站到了小海狼的左右兩側,像是兩個保護神一樣,緊緊地護住了小海狼。它們見了我,把身體努力向后傾斜著,就像是兩支上足了弦的箭一樣,隨時都做著進攻的準備,警惕地盯著我,低聲沉吟著,齜著牙,雙眼露出了兇光。
從身形上不難看出,兩只大海狼—公一母,是夫妻兩個,而小海狼,則是它們的孩子。那兩只大海狼聽見了小海狼的呼喚之后,以為是我要傷害它們的孩子,因此充滿了敵意。如果能夠對話的話,我多想告訴它們:“我沒有任何惡意,我只是在無意之中,闖進了本來應該屬于你們的領地……”
天漸漸陰了下來,刮起了風,下起了雪。我站在那里,一動也不敢動。而距我5米處,便是氣勢洶洶的海狼一家三口。我知道,只要我一移動,哪怕只是向后稍稍地撤退一點點,那兩只大海狼也會猛地撲上來,一下子咬斷我的喉嚨。在那兩只幾乎有獅子般大小威猛強健的大海狼面前,我實在是太渺小,太渺小了。
有好幾次,我的精神幾乎到了崩潰的邊緣。我懷著僥幸的心理,想調過頭就跑,騎上雪地摩托車,能跑多遠算多遠。如果跑不了,被海狼吃了,也比在這里僵著身子一動不動地站著活受罪強啊。但是,我不能不咬著牙,一次又一次地忍住,挺住了,堅持下來。
我知道,與海狼對峙,需要的,不僅僅是力量,而且,還需要信心和勇氣。
與海狼斗智
一分鐘過去了,兩分鐘過去了,……一個小時過去了,兩個小時過去了……我與那三只海狼僵持著,對峙著,較量著勇氣與耐力。有好幾次,那兩只大海狼都蠢蠢欲動,向前傾了傾身軀,做出了試探的樣子。可是,每一次,它們見我都高昂著頭,挺直著身軀,一副無所畏懼的樣子,又不禁被嚇得退了回去。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就要黑了。可能是風雪太大、天氣太冷的緣故,小海狼一點一點向母海狼靠了過去,最后,干脆依偎進了母海狼的懷里。母海狼見了,也不禁臥下了身子,用兩只前爪,摟住了小海狼,并伸出舌頭,在小海狼的臉上,親昵地舔了起來。公海狼見了,可能是覺得母海狼不和它共同御敵有些不妥,略微有些責怪似地看了母海狼—眼。可是,當它看到小海狼那可愛的樣子時,不禁也露出了慈祥的目光。
那只公海狼回過頭來,見我還在一動也不動地盯著它看,生怕我看出它心中的慈愛之心,小看了它的威力,急忙伸長了脖子,齜著牙,“噢——噢——噢——”,似是壯膽,又似警告,長長地咆嘯了幾聲。
怎么辦呢?天越來越晚了,也越來越冷了,如果再不走的話,就是不被這三只海狼給吃了,也會被活活凍死在這里,或者被暴風給卷得不見蹤跡。新西蘭的萬達科學考察站測得的南極最低氣溫竟然為-89.6℃!而最大風力則達到了100米/秒左右,相當于我們平常所說的風力三十多級!我左思右想,忽然,我看到了胸前的照相機,不禁有了主意。
天終于完全黑了下來,伸手不見五指。雖然看不見那三只海狼了,但是,明顯的,我能夠感覺得到它們的存在。我端起照相機,對著那三只海狼的方向,“咔嚓”、“咔嚓”按動了快門,然后,又飛快發動起了摩托車。這一次還好,只四次,摩托車便啟動了。
我不管不顧,騎上摩托車,發瘋似的向前狂奔起來……
尾聲
像所有的狼一樣,海狼也同樣害怕火光。它們見我照相機的閃光燈亮了,以為是我在向它們投擲火把,嚇得急忙向后退。
可是,當它們見我已經開動了摩托車,想借機逃走時,不禁被激怒了。
它們跟在我的后面,猛追過來。
海狼這種動物,不僅可以在海水中來去自如,而且,在雪地上奔跑的速度也奇快無比,一點也不比雪地摩托車慢。
為了把路看得更清楚,我打開了摩托車前后燈的開關,通過反光鏡,我看見,雪地摩托車的后面,三只海狼并駕齊驅,緊緊跟隨,離摩托車的距離越來越近,眼看就要追上我了……
就在這緊要關頭,我發現,在前面的兩道雪壩之間,有一條七八米長的大雪溝。
我不禁下意識地猛地一提車把。
由于車速極快,摩托車高高地飛了起來,躍過了那道雪溝,穩穩落在了對面的雪壩上,只顛簸了一下,又繼續向前飛馳起來。
那三只海狼猝不及防,想要收住腳步,已經來不及了,一下子全都掉進了雪溝里,再也沒有追上來。
我不敢有絲毫的松懈,一口氣把摩托車開到了長城站的大門前。此時,正是晚上七點半。去掉我在路上行走的半個小時,我與那三只海狼,竟然對峙了近四個小時。驚魂未定的我丟下摩托車,沖進宿舍,一把抱住湯妙昌和劉炯,喘息著,說道:“今天,我,我,我真的遇到海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