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難忘的生日

8月20日清晨6點起床，匆匆吃點東西，往挎包里塞兩瓶礦泉水，我急忙向縣慈善會走去。媽攆出門沖我的背影喊：\"小莉，今兒個是你生日，中午早點回，媽做你愛吃的糖醋排骨。\"

中午回家吃飯是不可能的啦。昨天李俊民會長安排，我們辦公室的4個人今天要兵分兩路，利用一天時間，把今年擬救助的30名大學新生的家庭經(jīng)濟狀況調(diào)查核實一遍。

這30名救助對象是由全縣3所高中推薦的，分布在21個鄉(xiāng)鎮(zhèn)的28個自然村。我與辦公室主任孟召彬負責沙河以北7個鄉(xiāng)鎮(zhèn)16名學生的調(diào)查工作。孟主任預(yù)計跑完這16個家庭，總行程不會少于300公里，平均每走訪一戶用時20分鐘，家訪時間也得5個小時以上。今天將是相當緊張的一天。

6點20分，我與已等候在辦公樓前的孟主任跨上一輛租用的昌河，向20公里外的卞路口鄉(xiāng)董營村駛?cè)ァ?/p>

田里的玉米已長出一人多高。一望無際的青紗帳間，曲折延伸的土路上少有行人。我一個勁地催促司機；快點，再開快點！

不到7點，我們的車子已抵達董營村頭。在一位老伯的引導下，我們向該村今年考入浙江海洋學院的鹿留奇家走去。從學校申報的材料中我們得知，鹿留奇一家4口人，哥哥癡呆，父親去年4月被一伙入室搶劫的歹徒毆打致死，家中十分貧困。盡管有心理準備，可一進入鹿家，我的心中還是禁不住一陣酸楚。這是一個什么樣的家呀，3間破舊的土墻瓦房，已有幾處露天，從沒油漆過的門窗已開始朽爛，室內(nèi)除了幾件粗笨的木制家具外，沒一件象樣的東西。而他們做飯用的爐灶，就支在一個三面透風，用幾塊石棉瓦搭起的棚子里。真不知這樣一個家庭是如何供養(yǎng)在縣城吃住的學生的，也不知鹿留奇同學承受著多么沉重的心理負擔，以怎樣堅強的毅力讀完高中考上大學的。聽我們說明來意后，鹿留奇的媽媽用結(jié)滿繭花的雙手為我們遞上開水，眼光中流露出萬般無奈和幾許期待。

離開鹿家，我們的車子向石槽鄉(xiāng)小高營村進發(fā)。這個村子的高文明同學今年考入長安大學。我們走進院子時，面目清瘦的高文明正一個人坐在石榴樹下發(fā)呆。他母親生下他僅3天就去世了，而他父親又在他12歲那年因車禍離開了人間。可憐的小文明與祖父、祖母一起生活。他發(fā)憤讀書，刻苦學習，希望有朝一日能出人頭地，用自己掙來的錢養(yǎng)活白發(fā)蒼蒼的爺爺和奶奶。可考上大學了，每年七、八千元的學雜費、生活費又讓他愁眉緊鎖。孟主任走上前去安慰高文明說，縣慈善會可以救助你3000元，我們再與鄉(xiāng)政府領(lǐng)導商量商量，讓他們再為你籌集一部分。無論如何，我們也要幫你圓大學夢。

9時許，當我們趕到槐店鎮(zhèn)高營村劉一同學家時，我沉悶的心情一下子輕松了許多。乍見劉一，不由眼前一亮，身著白衫黑裙的她，個頭高挑，肌膚白晰，四肢修長，眉目清秀，特別是那雙水靈靈的大眼睛，透露出聰慧和機靈。今年剛剛16歲，就以全縣文科第三名615分的成績被河南名校鄭州大學錄取。劉一對我說，她父母10年前離異，目前母親既要供養(yǎng)自己上學，還要贍養(yǎng)年邁的外公。而所有開支僅靠3畝地的收入和母親給人打短工維持，家庭生活相當困難。她還表示，如有可能，她大學畢業(yè)后也要從事慈善工作。

也許是心情愉快吧，我在劉一同學的調(diào)查表上畫上一個大大的\"√\"。

接下來在新安集、紙店兩個鄉(xiāng)鎮(zhèn)調(diào)查的幾個家庭，雖然沒有鹿留奇、高文明家那么貧窮，但同申報表所寫的情況也都基本符合，可能按學校申報的名單救助沒什么問題吧。但就在我思想上有點麻痹的時候，出人意料的事情發(fā)生了。快12點的時候，我們在周營鄉(xiāng)民政所長周超陪同下，到大歐營村歐XX同學家調(diào)查。周所長把我們領(lǐng)到一幢漂亮的二層小樓前停了下來，看到我們迷惑的神情，周所長小聲說，\"歐某某的父親與某高中的校長是表兄弟，所以……\"

進了大門，只見院子里停著一輛小四輪和一輛摩托，堂屋里條幾上擺著彩電和音箱。一中年婦女撂下電話，笑容可掬的迎出來，面對疑問的目光，忙不迭的說；\"俺家困難大著哩， 前年建房借的錢還沒還清呢，孩子上學的錢湊不齊哩！\"我們只顧聽她絮叨，冷不防從旁邊竄出一條大黃狗，汪的一聲咬住了我的左腿。我驚出了一身冷汗，忍著疼低頭一看，血已滲了出來，染紅了絲襪。孟主任急忙招呼司機，要把我送回縣城治療。想到還有好幾個人沒調(diào)查完，我表示決不回來。軍人出身的孟主任嗔怪道，你不懂，被貓狗咬傷后必須盡快處理傷口，注射狂犬疫苗，感染了狂犬病毒可不是鬧著玩的。在孟主任的催促下，我們趕到就近的鄉(xiāng)醫(yī)院包扎好傷口，打了一支狂犬疫苗。此刻我才意識到，學校的報表未必都實事求是，看來這次調(diào)查十分必要。社會各界捐贈的善款，一定要用在最需要的人身上，決不能讓鉆營投機的人占便宜。

為了趕時間，我們謝絕了周營鄉(xiāng)政府領(lǐng)導的宴請，在路邊飯店吃了碗撈面條，又急忙向北郊鄉(xiāng)馬莊村趕去。熾熱的太陽灸烤著大地，車箱里的氣溫高達40度。大家的衣衫都被汗水溫透了，所帶的礦泉水也早已喝光。不知是因為傷口脹疼，還是高溫引起的，我感到一陣陣惡心，腦袋也昏沉沉的，我使勁擰了自己一把，警告自己說，一定要堅持，決不能倒下！

馬莊村住著馬文禮、馬向陽兩名擬救助的同學。由于道路狹窄進不去，車子停在村頭。我們冒著難耐的酷熱，走了500多米的路程，逐戶對他們的家庭進行了查看，如實填寫了調(diào)查表。馬向陽的母親見我滿臉汗水，走路一瘸一拐的樣子，感動的直掉眼淚。

下午7點多的時候，我們來到最后一個調(diào)查對象白集鎮(zhèn)邢莊村邢夢坦家。邢夢坦是個18歲的女孩，長著一張可愛的娃娃臉，今年以608分的成績考入河南科技大學。邢媽媽愛憐地扶著邢夢坦的肩頭說，這閨女是老二，她姐姐在西安讀大二，弟弟前不久也考入縣重點高中。家中確實困難，但再難俺也要支持孩子們上大學，讓他們以后有個好前程。

盡管天色很晚了，我們還是和邢夢坦一家聊了很久。臨別時，孟主任拿了100元錢塞到邢夢坦手里，我也拿出身上僅有的60元遞給了邢媽媽。回到家時，天已完全黑下來了。

今天，我確實累得夠嗆。但有機會更多的接觸貧困群眾，體會多味人生，我覺得是我22年來過得最充實、最有意義的一天。這一天的經(jīng)歷，將永遠留在我的記憶中。